第八百三十五章 血紅血紅

  運河浮橋被毀之後,清軍步軍大隊頓時被阻在運河東岸。滿州都統達色和蒙古額真額和克無法率部渡河增援佟國綱,氣急敗壞之下只得一邊令士兵搶修浮橋,一邊督兵絞殺正在爭奪東炮台的明軍。

  正和東炮台守軍血戰的原鄭軍鐵甲兵們雖人人奮勇,但因增援來的清軍實在太多,加上主將余新戰死,故撐了片刻後便往江邊撤退。江邊儘是泥濘地,不利明軍撤走,也不利清軍追殺,最終,有三百多鄭軍成功撤回船上。這是開戰以來,清軍所取得的唯一一次迫退太平軍成建制的攻勢,並且斬獲甚大的戰鬥。

  原浙軍將領郭法廣見清軍正在搶修運河浮橋,忙率所部水師戰船突入運河口,以炮擊阻止清軍搶修浮橋。郭法廣所部水師右營戰船都是大船,適宜在江上行動,卻不宜在運河口這種狹長地帶行動,騰挪轉向都很不便,且有些地方水深不足三四米,大船一旦駛入就容易擱淺,成為岸上清軍火炮的活靶子。但為了阻止清軍搶修浮橋,水師上下也是顧不得了,郭法廣親自率座船突入河口,數條船上幾十門大小火炮一齊向正在搶修浮橋的清兵轟去,直炸得那些清兵鬼哭狼嚎,四散而逃。

  土壩上的東炮台清軍見狀也瘋狂向河上太平軍水師炮擊,因為距離過近,三艘水師戰船中炮,一艘當場沉沒,還有兩艘也中創失去了行動力。郭法廣一邊打旗命令炮擊浮橋,一邊組織炮火壓制東炮台清軍,雙方就在這運河口上方炮來炮往。達色所統清軍步軍大隊亦攜帶大量火炮,這時也紛紛拉了上來,就在離河岸不遠的竹林一帶向著河口炮擊。進入河口的太平軍水師戰船因為行動不便,只能在那硬挨,不時有戰船被清軍炮子擊中。

  每一發炮彈落入太平軍戰船上時,岸上的清兵都會爆發歡呼聲。但是達色和額和克卻愁雲密布,因為他們清楚,眼下戰場的關鍵不是在河口,而是在西岸。這裡炮打得再凶,縱是將太平軍的戰船全部擊毀,但只要西岸失利,這場仗便算輸了。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達色頒了重賞,又直接威逼,三百多北方營兵硬著皮頭在太平軍的炮子下搶修浮橋。浮橋兩側不時炮彈落下,恍若這運河上方天降流星群一般。到處都是水柱,到處都是哀號。太平軍戰船上有數顆鐵彈直接砸在橋面上,不是帶走數條人命,就是將橋面上砸出一個大大的窟窿來。

  西岸,浮橋被毀使得步軍大隊無法渡河前來增援,讓佟國綱叫苦不迭。戰場形勢已經急速向著對清軍不利的方向轉進,滿蒙騎兵的優勢正隨著太平軍援軍的不斷到來被消減。戰事已經打成膠著,滿蒙騎兵穿插突進的機動優勢已蕩然無存,反陷入太平軍的四面八方攻擊之中。

  周士相已經上岸,此刻人正在西炮台上。浮橋的被毀讓他欣慰,也看到了勝利的希望,雖然他不知道是哪部兵馬破壞的浮橋,但他已決定戰後一定要大力獎賞這些破橋的勇士,為他們記大功。

  周士相的帥旗插立在西炮台的最上方,明黃的大旗清楚的告訴戰場上的每一個人他就在那裡。

  江灘上,一隊隊身著赤紅軍服的太平軍源源不斷的從船上跳下,然後或數十人為一隊,為數百人為一陣,在軍官和軍旗的引領下向著前方突進。一匹匹戰馬也被從船上放下,那些不習慣坐船的蒙古兵上了岸之後還有些暈乎,但調整過後,他們很快就翻身上馬,操著漢(蒙)喊殺聲向著戰場衝去。

  「列隊!」

  百戶劉邦棟高聲喊道,手下的200多士兵立刻向著旗手所在方向排成前後五列橫隊。安軍使盧義按刀站在劉邦棟身邊,20名衛尉直屬兵單成一隊。隊伍中,被同袍戲稱為「郭老道」的郭城有些緊張的緊握手中的長刀。

  「前進!」

  隨著劉邦棟的命令,丙衛在旗手的引領下大踏步向前。隊伍的最右側是一個吹著嗩吶的士兵,伴隨著嗩吶聲,連同官兵在內的丙衛245人如同一人般,筆直的向前。在他們的前後左右,一個個以衛組成的方陣同樣在踏步向前。

  「放銃!」

  迎著清軍的弓箭踏入射程之後,劉邦棟將長刀指向了前方。瞬間,第一排的四十名士兵向前方打響了手中的火銃,打完迅速蹲下,緊接著是第二排、第三排

  「砰砰」的銃聲中,當面的清軍不斷從馬上墜落,人仰馬嘶,混成一團。

  「沖啊!」

  另一邊的持矛方陣在銃衛放完幾輪銃後,喊吼著斜舉著長矛向著清軍衝去。如林的長矛不斷捅剌著馬上的清兵,將他們一個個從馬上剌落。

  數平方公里內,到處都是反攻的太平軍方陣,勝利的天平急劇向太平軍傾斜。

  王輔臣白袍黃馬,已率部在滿蒙騎兵中來回突剌了兩次,長槍所到,無人能擋。

  佟國綱在北京時見過王輔臣,知他厲害,根本不敢打馬來戰,只不斷搖旗命蒙古兵阻擊王輔臣。

  瞎子李所領的八百鐵甲兵成了壓倒清軍的最後一根稻草。八百鐵甲兵在中線如若無人之地猛砍清兵,清軍對這些鐵甲兵無可奈何,四周又無空蕩地可供他們打來迂迴拖垮這些鐵甲兵的體力,不得不硬著頭皮去擋。可這些鐵甲兵就是重裝步兵,滿蒙騎兵是輕裝騎兵,根本無法衝垮他們。

  原先被滿蒙騎兵切割的太平軍此時憑藉兵力的優勢反向包圍清軍,將數千清軍截成數百人乃至數十人不等的戰圈。沒了機動優勢的清兵就如無馬的騎兵一樣被動挨打。

  終於,清軍撐不住了,蒙古兵打馬向運河飛奔,滿州兵亦棄了當面之敵往運河逃去。多弼部的營兵有的也一起向運河跑,有的則是扔掉武器跪地投降。可是他們卻沒得到太平軍的寬恕,一個個被砍翻在地。

  「追,把韃子攆下河!」

  部下陣亡幾近一半的鐵毅紅著眼睛下了追擊令。到處都是逃奔的清軍,到處都是追殺的太平軍。

  佟國綱逃到運河邊,望著還沒修好的浮橋心生絕望。他想打馬回頭和太平軍拼命,可後方卻是數也數不盡的潰兵。兵敗如山倒,他已經不可能重整兵馬回頭血戰了。

  河岸上擠滿騎兵,望著寬闊的運河,清軍望河興嘆。有蒙古兵猶豫片刻,打馬向河中奔去,岸上的人看著心都提到嗓子音了,最終,那蒙古兵連人帶馬消失在眾人眼前。

  後方,瘋狂的殺戮正在進行。一個又一個的清兵被瘋狂復仇的太平軍從馬上捅下,然後亂刀相加。急於逃命的清軍不斷向前沖擠,使得最先到達河邊猶豫駐足的滿蒙兵一個接一個的被擠下河。

  「撲通撲通」的落水聲此起彼伏,河對岸的清軍步隊目瞪口呆的看著對岸發生的一切。十幾個會水性的揚州兵縱身一躍,然後拼命的划動雙臂,成功的游到兩里外的對岸激發了清軍。很快,「撲通」落水的不再是那些被擠下河的滿蒙兵,而是主動跳水的滿蒙大兵。然而這些滿蒙大兵很快發現,他們其實不會游泳!

  當上百人淹沒在運河之中後,騷動的河岸終於靜了下來,除了不時被擠落河的倒霉蛋,餘下的滿蒙兵死死用腳有抵著河岸,唯恐自己會被擠下去。

  河對岸的達色和額和克終於反應過來,浮橋已經搶修不得,當務之急是馬上找船去對岸救人。一隊隊的清兵驚慌的跑到上游去找船,對岸佟國綱的親兵幸運的也找到了三條漁民打魚的小船。他們保護著佟國綱上船,三條不大的小船上擠滿急於渡河逃命的滿蒙將領。有滿蒙兵見狀便衝上前去要上船,可船上的滿蒙將領卻根本不讓他們上。那些滿蒙兵死死抓住船舷,使得小船根本撐不走,只在那打轉。

  遠方,太平軍的喊殺聲越來越近,被擠落下河的滿蒙兵也越來趙多。

  「砍斷他們的手,砍掉他們的手!」

  佟國綱瘋狂大叫,揮刀砍斷了一個滿州兵扒著船舷的雙手,那滿州兵哀叫一聲,仰頭倒下,在水裡揮舞沒了雙手的斷肢在那不斷掙扎,最終「咕嚕」沉底。拿刀砍,拿矛剌,急於逃命的滿蒙將領們瘋狂的殺戮著他們的部下,只為自己能夠逃命。

  「帶上我們,帶上我們,都統大人!」

  佟國綱的親兵有好幾十人,這些人不可能都上船,此刻在半腰深的水中苦苦哀求都統大人能夠帶上他們。有些滿州軍官也在水中苦苦哀求,佟國綱卻是心硬如鐵,哪怕這些人中有紅帶子,他也是顧不得了!

  「佟國綱,滿州饒不了你,皇上饒不了你!」

  被拋棄的滿州軍官大聲咒罵著,眼睜睜的看著三條活命的小船越離越遠。

  「降了,降了!」

  岸上的蒙古兵突然叫嚷起來,旋即所有的滿蒙兵都在大叫投降。佟國綱在河中心聽了,緊咬牙關,一語不發,臉色鐵青。

  「我們投降,不要殺我們!」

  滿蒙騎兵一片片的下馬跪地請降,放眼過去,密密麻麻的不下數千人。

  「戰而不敵而降者,殺!」

  王輔臣獰笑揮手,上千騎兵呼嘯衝上,向著那些被擠得根本無法活動的滿蒙騎兵瘋狂砍殺。緊隨而來的太平軍步軍也拿大刀、長矛收割這些沒了戰意的滿蒙兵性命。

  絕望的滿蒙兵只得選擇跳河,他們找到任何看著能夠幫助他們渡江的物件跳河,遠遠看去如下餃子般。趟著滿蒙兵屍體殺到河邊的太平軍依舊不放過那些落河的滿蒙兵,他們在岸上用火銃打、用弓箭射,甚至拿長矛的士兵直接衝進河中,對著那些只露出鼻子在外,卻怎麼也不敢再往前走的滿蒙兵瘋狂捅剌,不斷的將他們驅趕到河中。

  大運河的河水為之一滯,血紅血紅。(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