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文選趕至洞烏時,晉王正在託孤。
放棄追趕白文選部後,晉王父子率兵回到了洞烏。這洞烏位處九龍江地區,明朝在此地曾設有宣慰司,晉王意號召各地土司和其他抗清勢力整合,謀圖恢復雲南。
然而此時晉王能夠直接提調的兵馬只五六千人,其他土司或觀望、或背明,不肯相助晉王。洞烏一帶又人煙稀少,不僅糧食不足,對外通訊不便,醫藥更是不足,加上瘴氣影響,軍中每日都有軍士暴斃,士氣幾近崩潰邊緣。不僅如此,雪上加霜的是,晉王病情也是日益加重,回到洞烏後已是不能起身行走,每日只叫人用擔架抬著他巡視軍營。
晉王和大將勒統武商議,白文選部雖走,但他們仍不能放棄營救天子。前番雖渡江失利,但緬人亦是懈怠,以為明軍不會再來,所以當選精兵趁夜潛渡,一舉焚毀緬人軍營。大軍再次而渡江,直奔緬人都城,這一次不管是否有退兵旨意,都當救回天子。
勒統武因晉王病重,故相勸晉王先行養病,待病體稍愈後再行攻打緬甸。晉王卻執意不肯,直言緬人已殺害朝臣,斷不會再留天子。若是去的晚了,天子被殺或落入清軍之手,那天下擁明旗幟便算是真的倒了。
勒統武無奈,只得答應,與晉王議定三日後便再行出兵。殊料,就在次日,曾任職永曆朝廷的黎維祚在緬甸漢人掩護下潛來洞烏,他帶來了一個更確切的消息,緬方已將天子及太子交於清軍。
晉王一直抱有幻想,以為天子尚在緬人之手,此時聽這噩耗,傷心備至,捶腰大哭,後當場暈厥過去。勒統武和世子李嗣興忙喚郎中,經搶救之後晉王方迴轉過來。然此時明軍上下已如天塌,從上至下人人絕望,天子被擒斬斷了這些復明漢子的最後一點希望。
復明,再無回天之力!
晉王病情更甚,郎中哭告世子李嗣興和勒統武等人,晉王之病非是身體之疾,而是心死原因,非金石可治。
黎維祚哭請晉王堅強,振奮,領兵救天子。晉王卻知此事已難辦到,他知復興無望,憤郁不已,遂撰寫表文焚告上天。
「自陳一生素行暨反正輔明皆本至誠,何皇穹不佑至有今日。若明祚未絕,乞賜軍馬無災,俾各努力出滇救主。如果大數已盡,乞賜定國一人早死,無害此軍民」。
焚表告知上天后,晉王召諸將至他軍帳。晉王表弟馬思良、蜀王世子劉震、總兵胡順都、王道亨等將領悉數前來。人人都知這恐怕是晉王最後一次與大家見面,故氣氛凝重、悲嗆。
晉王強撐著精神坐立,喚世子李嗣興過來,牽著他的手又招平陽侯勒統武,命世子李嗣興拜勒統武為養父。
李嗣興哭著向勒統武重磕三頭,勒統武含淚扶他起來。帳中,諸將均是哽咽。
晉王緊握世子雙手,顫聲道:「我兒須記住,我死後,你寧死在這南疆荒野,也不要降清。」
「父親!」
李嗣興哭得如淚人,晉王卻只盯著他,直到嗣興發誓不會降清,這才面露微笑。稍後又看向勒統武和馬思良、胡順都等人。諸將一齊拜伏,都稱願隨世子抗清到底,絕不投降。
「好,好」
晉王似落下心頭重擔,緩緩掃視諸將,臉上生氣越發消散。
諸將皆是大哭,此時,帳外卻有聲音傳來:「晉王,事猶可為,事猶有大可為!」
那聲音,晉王聽著甚是熟悉,困惑之後,失聲道:「這不是鞏殿下的聲音麼?」
勒統武等人也聽出那聲音是鞏昌王白文選,都是大奇,馬思良掀帳衝出,果見幾十騎縱馬而來。
「晉王可在!」
白文選和吳三桂等翻身落馬,氣也不喘,直奔大帳而來。
馬思良不明所以,竟是愣在那。
白文選也不和他多言,徑直入帳,卻見帳中跪滿將領,晉王正呆呆看他。
「晉王,大明還有救,還有救!」白文選未有多想,激動喊道:「南都光復了!」
聞言,諸將轟然,晉王更是一下站起,箭步握住白文選雙肩:「此事當真?!」
「當真,當真!」
緊隨白文選進來的吳三省興奮道:「慶陽王遣人送的信,不但南都光復,湖廣、江西亦光復了!」
勒統武、李嗣興等人都被消息驚的跳了起來,旋即眾人卻齊聲發喊,搶至晉王身邊。原來,晉王竟又昏了過去。
白文選嚇了一跳,李嗣興忙喚郎中救治。郎中治後,呼了口氣,說晉殿下只是身體、精神皆不濟,剛才突然用力,一時血氣不順這才昏了過去,稍後自會醒轉。
勒統武等人將晉王這幾日病情加重與白文選、吳三省說了。白文選後悔萬分,連連怪責是自己的離去害晉王如此。勒統武卻道不關鞏殿下的事,只是晉王聞天子落入清軍之手,這才心灰意冷,了無生機,一意求死。
吳三省道:「南都光復,殿下必會再燃鬥志。」
郎中也說有這好消息,晉殿下身體雖不可能馬上就好,但總會生出求生欲望,用藥調治,將養,總能恢復。吳三省身上帶了一棵在雲南弄到的百年人參,這時也忙拿了出來,要郎中拿去吊湯給晉王。白文選特意叮囑晉王大病在身,萬不能全吊了,先少量,免參力太重,未救人反害人。這些,郎中自然知道,當下應了便去。
晉王昏睡這段時間,吳三省將他所知道的雲南情況和勒統武等人說了,聽說馬寶、馬惟興他們都降了吳三桂,諸將都是憤慨。白文選又詳細問了黎維祚天子之事,聽後和吳三省都覺這事有些麻煩。眾人一時拿不定主意,只能等晉王醒來商議如何辦。
晉王昏睡了兩個多時辰後,方悠悠醒來,醒來第一件事便是叫嗣興喚來白文選和吳三省等人。白文選和吳三省則是苦勸晉王先用藥,服點參湯,再議大事。晉王竟然聽了,將藥與參湯都是喝得乾淨。臉上雖仍枯黃,無有一點血紅,但看著卻是比先前精神許多。
眾人見了,自是欣喜萬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