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來的消息一喜一憂,喜得是大名為蔣和的禿子和鐵毅不辱使命,成功率部潛入銅礦擊潰礦上監工,說服礦上的四百多名礦工連同他們的親屬一起西投太平營。
憂得是,鐵毅對周士相宣傳並保證的太平營「三有」理念深信不疑,本著照顧家鄉父老的想法,竟然在老鳳莊周圍的村莊也宣傳起太平營的好處,導致周圍村莊數百名百姓踴躍響應,大家扶老攜幼的一起跟著過來,都盼著能在太平營過上有飯吃、有衣穿、有肉吃的好日子。如此一來,使得老弱婦孺的人數一下增加到兩千人之多。
除此以外,禿子或許是對周士相擴大隊伍的大道理太過深信,又或是理解太到位,竟然將「可持續發展」的理念發揚光大起來,回程的路上但凡是經過的村鎮,無一處沒有被他帶兵洗劫,結果就是除了又讓太平營增加了近兩千老弱婦孺吃穿負擔外,一無所獲。唯一有價值的或許就是那兩百多名只能稱之為農民的青壯。
另外,更為可惡的是,周士相曾在西河渡做出可以回家承諾的那些德慶的青壯夫子也在半路被禿子再次擄回,這不僅使得太平營的名聲變得更壞,也使周士相背上了食言的惡名。
相對禿子所為,他的一系列舉動給太平營帶來的後果用糟透二字形容也不為過,太平營在德慶附近的名聲簡直是聲名狼藉,宛如土匪。幾天之內,鄉民往德慶縣衙遞交的狀紙摞了小半人高,衙門和綠營駐地外請求出兵救人的人群是跪了一撥又一撥,城中百姓更是聽到太平營三字,就如聞猛虎一般,咒罵連連。
德慶知縣陸公明也被太平營的瘋狂擄人行為嚇懵了,若不是太平營真的依約西退,恐怕他在衙門坐都坐不住。
綠營千總唐三水卻是對此追悔莫及:早知道那太平營這麼喜歡擄人,當初就應該自個做這買賣,憑的短了條財路。懊悔之餘,對於那些跪在營房外要求出兵的百姓卻也不趕不罵,只是毫不理會,任他們哭鬧。往府里的公文已經報了,這會就是再報個明軍殺個回馬槍搶掠境內百姓也不是不可以,只要縣城不失,城外的百姓就是被明軍殺光擄光又算個多大事。唯一可慮的是府里在接到公文消息後,總兵大人那裡會不會升自己為守備,又是否要自己出兵收復羅定。
前者,唐三水自然是一萬個樂意,升官發財誰不歡喜。後者,卻是一萬個不樂意,羅定那窮山惡水的,休說聽到的消息只是土匪占了州城,就是沒被土匪占領,他也不願意出兵去搶收復失地的功勞。再說,眼下羅定是不是還被土匪占著難說得很,萬一這會是被太平營給占著呢?打土匪可以,打太平營,不成!老天爺保佑,升官發財個個來,出兵打仗就免了吧。
當禿子大搖大擺、得意洋洋,宛若天大功臣一般站在自己面前時,周士相真是哭笑不得,握著禿子的手連連感慨,臉頰不住抽動,當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也不知從何說起。此番舉止卻是讓禿子更加得意,以為周士相是對自己的功勞之巨激動得無以言表呢。
礦工代表鐵毅自然得到了周士相的接見,說了一通勉勵的話後,周士相拉著早就眉頭深鎖的宋襄公上了城頭。
城門下,四千多老弱婦孺,四百多名礦工,外加兩百多強擄回來的青壯以及那一百多「去而復返」的夫子,整整五千多人正魚貫湧入羅定城中。
如此多的人口湧入,使得太平營可供安置的居所變得大為緊張,也使得每日消耗的糧食呈倍數上增。
太平營想要壯大,急需得自然是人,可那是指青壯,而不是老弱婦孺。羅定地處山區,又經連年戰事,境內早就荒廢,根本無法承擔如此多的人口居住與生活,更重要的是,羅定地處明清防線之間,根本沒有休養生息的可能。即便有這個可能,沒有數年時光,太平營也休想能在不依賴外力的情況下養活如此多的人口。
老弱婦孺、軍隊、糧食、發展。
整整一天,周士相的腦中縈繞的都是這幾個詞,養兵就要有錢糧,養兵之外的老弱婦孺更是需要無數的錢糧投入,相對養兵而言,對老弱婦孺的供養無疑就是無底洞,短期內沒有任何回報,長期也未必能有回報。
周士相的許諾,或者說他的大話已經放出,因此他無法食言自肥,拒絕這些老弱婦孺的加入,如果他這樣做了,那太平營今後恐怕真的只能靠強擄來擴大力量,這意味著民心盡失。問題在於民心不民心的還不是眼面前的事,要緊的是那些礦工,周士相不想這四百多可以馬上轉化為戰鬥力的礦工對太平營失去信任和希望,故而再怎麼困難他也要咬牙將這四千多老弱婦孺承擔下來。
加上後營原先的兩千多人,現在太平營需要供養的老弱婦孺人數近七千,而青壯士兵算上礦工和新擄回來的,不過1300餘人,從德慶繳獲的物資以及德慶綠營買賣提供的糧食只能維持一個月時間。一個月後,如果太平營沒有獲得新的糧食來源,全營就將斷糧。
一旦斷糧,不用腦子也知道,大勢定去。縱觀古今,還沒有一支斷糧的軍隊能夠維持下去的,現在的太平營不是後世信仰凝聚的鐵軍,只是一群烏合之眾,所以周士相必須採取措施將斷糧危機扼殺在萌芽之中。
他採取的第一個手段就是立即對城中那幾家大戶和未參加太平營的百姓下手,掠奪他們的所有物資和糧食以供軍用,其次就是離開羅定,尋求一處能夠獲得穩定後勤供應的地盤,以維持長期抗清鬥爭。
這塊地盤選擇哪裡,周士相暫時還沒有定下,在吃完林婉兒給他煮得一碗粥後,他告訴對方,自己將派兵去抄他父親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