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衙庫房前,負責錢糧的主薄陳德成帶人將庫里的稅銀一箱箱都搬了出來,然後捧著帳冊走到陸知縣面前,輕聲說道:「大人,庫里新收的稅銀還有府里撥的一筆錢都在這了,加在一塊共總是一萬三千二百兩齣,這是帳冊,還請大人過目籤押。」
陸知縣臉頰微抽,接過帳冊拿在手中也不看便拿印蓋了上去,爾後抬手吩咐早就等在那的綠營兵丁:「都搬走吧。」
「喳!」
一眾兩眼發紅的綠營兵轟然響應,如狼似虎的沖向那些銀箱,然後三五人一箱的就將銀子全部抬到了外面的三輛馬車上。
綠營兵們抬銀子時,陳德成還是不放心,低聲對陸知縣道:「大人,這麼多銀子,府里要是查起來,怕是不好交待啊。」
陸知縣扭頭將視線落在陳主薄的臉上,問他道:「賊軍攻城,本縣需不需要組織青壯守城?」
「那是自然要的。」
「這上城的青壯要不要賞銀?」
「重賞才有勇夫,這賞銀自然少不得。」
「既然如此,這銀子的去處便明了,府里查問有什麼不好交待的?難道這銀子還能比德慶城的得失更重要?」
陸知縣說完,又將視線移向了那三輛馬車,臉上看不出一點神色波動,只是看銀子的目光卻有點叫人捉摸不透。
馬車剛到城門,唐三水的親兵賈大就興奮的跳了下來:「大人,弟兄們把銀子拉來了!」
「有多少?」坐在那的唐三水神經質的一躍而起。
「一萬三千兩百兩,加上先前送來的五千兩,總共是一萬八千兩百兩!」說數目的時候,賈大是兩眼放光,看著無比的精神煥發。
這麼多?
這麼多銀子倒讓唐三水咯噔一下,有些惶恐,隨後卻是利慾薰心,橫下心道:既然做了,還怕個什麼,這銀子當然是越多越好!
圍著三輛馬車轉了一圈後,唐三水果斷吩咐賈大道:「把其中一輛送回縣衙。」
聞言,賈大一愣:「這剛搬回來怎的又給送去?」
唐三水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長說了句:「這世上吃獨食的可沒好下場,好處嘛,大家都有份,就是大家都沒份,明白?」
賈大恍然大悟,嘿嘿一笑:「卑職明白,卑職這就帶人送去!」
唐三水「嗯」了聲,又叮囑道:「悄悄的,別叫人看見。」
「大人放心,卑職一定把這事辦得神不知鬼不覺!」賈大二話不說,招呼兩個兵丁趁著夜色又將一輛馬車給送了回去。
站在那思索片刻,唐三水又抬手示意城門下一眾兵丁過來,對他們道:「你們抬下兩隻箱子搬回去給弟兄們分了。」
「多謝千總大人賞!」
一眾綠營兵聽了都是歡呼雀躍起來,七手八腳衝上馬車搬了兩隻大箱子下來,好傢夥,可重得很,怕能有兩千多兩,一人能分到十幾兩呢!
安排兵丁把兩箱銀子送走後,唐三水的另一個心腹手下宋錢過來請示:「大人,那五千兩也一併給明軍送去?」
唐三水卻是雙眼一瞪:「送什麼送!找幾個可靠的人拉到我那宅子去。」
宋錢一怔,趕緊應道:「喳!」
「牢中的犯人一共118人都給貴軍送來了,另外還在城中抓了六百多人,總算是把人都湊齊了!」
「抓的六百多人?」
周士相有些驚訝,唐三水可真夠膽大的,直接就把德慶的居民給抓給自己了,他就不怕有人去告發他嗎?
來人看出周士相疑惑,忙解釋道:「將軍放心,抓的都是些外地逃荒來的,本地人平日就和這些外地人不容,看到我家大人派兵抓他們,高興還來不及呢,哪裡會為他們叫冤。再說,我家大人是以通賊噢,不,是以防止他們當中有貴軍奸細的名義抓捕,如此一來,更是沒人敢說三道四。」
周士相笑了笑,唐三水怎麼做他不管,只要他把事辦成就行,又問來人:「那銀子呢?」
來人猶豫了一下卻道:「我家大人讓我問將軍,將軍是都要銀子呢,還是都要糧食,又或是對半?」
「怎麼,你們德慶綠營糧食很多嗎?」
「倒也不是太多,不過上月剛從府里運來一批軍糧,堆著怕發霉」
「你去告訴你家大人,他如果有糧食,我照收,我也不占他便宜,按市價來,另外如果他還能提供一些軍器的話,價格也好商量。」
「好,小的這就回去復命!」來人見周士相這麼好說話,不禁放鬆下來。
周士相卻示意他別急著走,問道:「對了,那個陸知縣呢,怎不見他派人來與本將談的?」
「這」來人遲疑片刻,有些為難道:「陸大人染了風寒,身子不適,總之,其中苦衷,將軍想必能明白。」
周士相會心一笑:「我明白,你回去吧。」
來人走後,邵九公帶著幾個手下趕了過來,稟道:「統制大人,按你的吩咐把人都摸了遍,有幾個或許用得著。」
「哪幾個?」
「有個叫鐵毅的,是礦上放炮的,據他說,自個能埋藥子。」
礦工,埋藥子?
不知怎的,這兩個關鍵字讓周士相不由想到後世的太平軍,似乎太平軍的主力廣西老兵就有很多礦工,太平天國的東王楊秀清似乎也是礦工出身。
相較普通百姓,礦工常年在九死一生的條件下賣命,對生死恐懼的承受力要比普通人強得多,而且他們的組織與紀律性也要比常人強,體格更是高出普通人太多,若是能有一些礦工加入太平營,對太平營的壯大無疑是一大助力。況且礦工還會埋火藥,稍加利用,便是這個時代最好的工兵。
想到此處,周士相便是心熱,吩咐邵九公:「把那個鐵毅帶過來,我有話問他。」
邵九公當下便叫人去將鐵毅帶過來,趁這空閒,又將鐵毅如何犯得事大致和周士相說了下,聽說這人是為死去師父報仇而行兇,周士相不由感慨了下,此人倒是與自己有些相似,不過沒有自己那麼慘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