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章 梧州城破(中)

  仗著比守軍多得多的火炮,太平軍取得了對清軍炮火的壓制。炮聲中,齊豪下令炮手將便於移動的小炮運過塹壕,不斷的前移,直接推到梧州城下,然後對城門進行直射。

  與此同時,數千清軍俘虜被太平軍驅使著開始沿著壕溝繼續往前挖掘,從城頭上看下去,幾千俘虜如螞蟻般在溝中奮力揮動著鐵鍬,稍有懈怠,就會被監視的太平軍拉到壕溝上,不理會對方的苦苦哀求,直接一刀砍去腦袋,然後將無頭的屍首踹進溝中,踹到那些俘虜身邊。血淋淋的場面令得俘虜們再也不敢偷懶,拼命的挖掘著,唯恐下一個被拉去砍頭的會是自己。

  泥土飛揚,梧州城上清軍看不到人影,卻能看到城下泥土如下雨般從地上飛起,然後落下。清軍俘虜賣力的挖掘很快就讓梧州城下如同大地開了裂口般,一條條壕溝直抵城下。俘虜們為了活命奮力挖掘著,太平軍軍帥府派來隨軍的土木工師們則不斷的糾正著壕溝直線,以免挖歪。幾十個頭上裹著紅巾,右肩繡有「爆破」字樣的漢子則小心翼翼的蹲在一條壕溝中,緊張的望著遠處的梧州城。在他們的身後,赫然是兩口大棺材。那兩口大棺材順著壕溝被這些大漢一直拖到這裡,只在溝中留下又平又整的一道印痕,好像溝中的地面被平整過一般。

  太平軍的土木作業令得城上的清軍傻了眼,他們如看稀奇物般看著那一條條通到城下的壕溝,等到壕溝挖到城下只有幾十步遠時,他們終於看到溝里有無數昨天被太平軍俘虜的同袍正跟螞蟻般在那奮力開挖著。他們也看到一隊隊持矛拿銃的的太平軍在壕溝里來來回回,而城上己方炮兵發射的炮子對他們沒有任何威脅。一條條壕溝成了太平軍的安全運兵通道,一隊隊太平軍就從這壕溝中毫髮無損的抵近城下,出現在清軍眼前。

  這個場面讓清軍感到驚訝,第二鎮的太平軍將士卻對此再熟悉不過。在廣東時,他們按照軍帥府派來參謀的要求下,已經做了無數次挖壕溝的演練,在一次次演練中,他們知道了如何才能將壕溝挖得更快更深更安全,也知道如何在一條條壕溝中快速轉移。曾經第二鎮在廣州駐紮過的營地早就密布了和梧州城下同樣的深溝塹壕。

  潮惠大戰北線所做的土木作業成效得到了太平軍上下的一致認可,碉堡、崗樓、塹壕這種立體防守的戰術被周士相大力推廣,同時也被進一步提升開。梧州城下這種塹壕戰術就是其中之一,不過這種戰術不是為了防守,而是為了進攻。準備的說,是為了如何在損失最小的情況下破城。

  「明軍要挖地道破城,各監聽口馬上準備火油,要是發現明軍地道挖進城中,立即倒油進去放火,絕不能讓明軍從地道上衝出來!」

  戴良臣根據過往的經驗判斷太平軍如此土木作業除了躲避城上清軍炮子外,便是要從地下挖地道進城。他立時傳下命令,甚至帶人到最近的兩口監聽缸前凝神靜聽地下動靜,好在地下並沒有響動傳來,這讓他稍稍安定,以為太平軍一時半會挖不進來,畢竟從地上掘地前進可不單是有力氣掘土這麼簡單,而是一項很複雜的技術活。

  雖說太平軍還沒能挖進城來,可戴良臣卻是不敢掉以輕心,他親自巡視了一圈各監聽口,對各監聽口的清軍再三交待後,這才帶人上了城。

  城上的清軍此時已經開始向下面的壕溝放銃、射箭,他們也顧不得那些正在開挖的都是他們的人,他們只知道不能再讓太平軍把壕溝挖過來。銃子、箭枝如下雨般向壕溝射來,那些正在挖掘的俘虜頓時被射中一大片,慘叫連連的往後方逃。

  「預備!」

  「放!」

  發現清軍阻止俘虜開挖後,前線指揮的丙旅旅校、原叢化千戶黃四成連忙調來一營銃手,命令他們順著壕溝快速抵進,然後以一隊為基準,向城上放起排銃來。炮鎮那邊也稍稍調高了炮口,將銃子直接砸向城頭,而不是如先前一般砸在城牆上。太平軍銃兵的火力發射密集程度比城上清軍強得多,再加上炮子壓制,城上清軍立時被壓得無法探頭。清軍的炮手同樣無法探頭,他們只要探出頭來,就會被狠狠的壓回去,以至於他們只能拼著感覺去胡亂開炮,這樣的炮擊,對於那些躲藏在塹壕之中的太平軍士卒來說,可以說是毫無威脅。

  布政使董應魁等人這會已經下了城,可沒有人敢回去休息,他們聚在一起,不斷的派人上城頭查探城外動靜,以致於梧州百姓們發現城內的這些大官們現在最喜歡聽的,就是從城上急急跑來的士兵用拖長的單調叫喊的「平安」二字。

  許多年以後,梧州城內百姓過年時,相互見面的第一句不是什麼「恭喜發財」,又或是「新年好」,而是「祝新年平安」

  王輔臣帶著部下悠閒的遠遠看著硝煙瀰漫的梧州城下,他們是騎兵,攻城戰用不上他們,再加上昨天大戰體力損耗也大,所以這會都是在後方休整。受傷的抬到江上水師戰船進行救治,沒受傷的則盤腿坐在山坡上,一邊啃著上面發下來的犒賞肉食,一邊笑著打賭梧州城何時可下。

  王輔臣的手下大多都是蒙古兵,蒙古人好酒,他也好酒,所以特意跟第二鎮的鐵指揮要了幾十壇酒,一人拿個大碗在那痛飲著。昨日那一戰,兩個鎮的千餘騎兵將兩千餘回回騎兵殺得人仰馬翻,王輔臣一人更是陣斬清軍主將馬雄及其子馬承蔭,死在他那長槍之下的回回兵足有數十名之多,如此強悍的身手和驕人的戰績自然讓那幫先前不大服他的蒙古兵佩服的一塌塗地。雖然言語上還有些不便,可敬酒這事卻是不須言語就能理解的。勇猛的人向來都是被人佩服和尊敬的。

  王輔臣也不知自己喝了多少碗手下蒙古兵敬來的酒,饒是他酒量再大,這會頭也有些暈乎乎的了。不過他還是很興奮的強打著精神看著梧州城下的戰事。他也是第一次看太平軍攻城,他沒想到攻城可以弄出這麼多花樣。第二鎮的攻城法讓王輔臣很陌生,不再是他熟悉的蟻附攻城,也不再是那種披雙甲的敢死之士攀城,更用不著什麼撞城車,箭樓,而是只單純的以壕溝迫近城下,然後藉助塹壕的掩護壓制城上守軍。從現在情況來看,梧州城內的清軍基本上已經被第二鎮壓迫的沒有任何還手之力,但第二鎮到底怎麼破開梧州城,王輔臣還是很好奇。畢竟炮鎮打了這麼久的炮,梧州的城牆還是屹立不倒,沒有任何坍塌的跡象。只要城牆在,哪怕第二鎮的壕溝挖的再多,也是白拱的。攻城攻城,總要把城攻下才成。

  好奇太平軍如何攻城的可不僅僅是王輔臣,他手下的蒙古兵也好奇,梧州城內的清軍更好奇。城牆下監聽的大缸表明太平軍並沒有將地道挖進城來,他們的壕溝也沒有挖到城牆角下,而是在距離二三十步的地方就停止了。

  太平軍到底如何攻城?難道就這樣單純用炮轟?這要轟到什麼時候?他們又有多少藥子和炮子可以經得起這種程度的消耗?

  城上的清軍發現太平軍似乎沒有什麼厲害後手後,不禁再次有了些許底氣,梧州再怎麼說也是廣西重鎮,明軍和清軍都曾對城牆加固過,僅憑大炮把城牆轟塌,難度可不小。現在城中守軍雖然兵力不足,可也有三千來人,再加上那幾千梧州青壯,只要城門不失,太平軍想要攻進來,恐怕得付出比守軍多得多的傷亡。而城下太平軍兵力滿打滿算也不過萬餘人,這點人手又能經得起多少損失?

  然而,就在清軍有了稍許底氣時,突然,一陣驚天動地的聲音陡然在他們耳畔響起,然後腳下的大地瞬間搖動起來,如同地震一般。許多清兵只覺眼前一花,整個人就站立不住跌倒在地上,然後頭頂上方就好像下隕石般,無數碎石和城磚劈頭蓋臉的朝他們砸來。

  正在與手下一個佐領交待守城事項的戴良臣也被這聲巨響驚動,不等他反應過來就身子一晃撲倒在城牆上。一片碎石如雨點一般的落下來,如果不是他的身上還壓著一名親衛,或許他永遠也不會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驚天動地的聲音消失後,空氣中滿是灰塵,黃蒙蒙一片,根本看不清發生了什麼,耳畔傳來的只有不住的咳嗽聲和慘叫聲。也不知過了多久,戴良臣呼的喘了一口長氣,然後一把推開伏倒在身上的那名已被碎石砸爛腦袋的親衛,掙扎著從地上爬起,卻吃驚的發現眼前本來相通的城牆竟然豁開了好大一個缺口。

  第二鎮使用了新會城下曾經用過的棺材爆破法,這一次他們破開了廣西門戶重鎮梧州城。(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