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老堡位於貴州東南的平越州,不過是個小城堡,不過此堡傍山而築,層層疊疊,遠遠看去倒也非常壯觀。●⌒,堡內屋舍房都是青石砌成,由於地位常年細雨綿綿的山區,加上空氣濕潤,故而堡內的牆壁大多長出潮濕的青苔,讓人一望之下,能產生世事滄桑之感。
吳三桂赴會只帶了麾下大將胡國柱,其餘諸將一個未帶。到了楊老堡後,便有專人將吳三桂帶了進去,不想多尼卻沒有接見他,反叫人領他先去休息。此舉讓吳三桂不由奇怪,有心想找熟悉的將領打探,可又覺堡內氣氛似乎不對,故而也不敢私下活動,便由著人安排,稍作梳洗便欲休息,這時親衛卻來稟報,道是五省經略洪承疇求見。
洪承疇這麼晚來見我所為何事?
吳三桂心中詫異,他曾拜洪承疇為師,加上也有心想從洪承疇那裡打探下為何多尼不接見他,順便請洪承疇幫忙在明日軍議時替他說幾句話,故而趕緊奔出室外,遠遠便對洪承疇行跪拜之禮,口中呼道:「學生未去拜訪老師,老師倒來見學生,實是折煞學生了。」
見吳三桂這樣,洪承疇淺淺一笑,他和吳三桂雖有師生之名,可無師生之實,如今吳三桂已貴為王爺,卻還能對他執師生禮,不由心下欣慰。一邊上前扶起他,一邊道:「京師一別數年,平西王別來無恙啊!」
「老師莫要如此稱呼學生,學生可是會折壽的!」吳三桂此言倒非做戲,而是內心實話。
洪承疇擺擺手,道:「平西王」
吳三桂忙打斷他:「老師直呼三桂名字便可。」
「唔,也罷。」
洪承疇微微頷首,不再客氣,說道:「三桂,你七星關一戰可是打出了名聲,三路兵馬唯你這路進展最順,怎麼,你是想要搶這入滇破明首功了?」
吳三桂苦笑一聲,道:「老師面前,學生不敢隱瞞,學生雖有心得這破明首功,可黑石渡、七星關兩戰,學生部下傷亡太大,能夠擊敗李定國已是僥倖,哪敢敢想那入滇首功。」
「你當真不想?」洪承疇一雙精目似要看穿吳三桂般。
吳三桂被他看的有些不舒服,卻還是硬著頭皮道:「真不敢。」
「是麼?你可知這是何物?」
洪承疇不置可否,從手中摸出一物叫吳三桂看。吳三桂見了洪承疇手中那物,卻時無語,原來洪承疇手掌之中是一枚棋子。
洪承疇拿枚棋子叫我看是何意,是在暗示我是清廷手中的一枚棋子,是進是退都不由自己,還是另有所指?
吳三桂猜不透洪承疇此舉何意,有些疑惑的看著他,不解道:「老師的手掌之中執枚棋子卻是想與學生說明什麼?」
洪承疇淡淡道:「說明你平西王在欺騙我這個老師。」
吳三桂一驚,故作惶恐地道:「學生從未欺騙過老師,卻不知老師怎會有此念頭?」
「進屋說話。」
洪承疇示意吳三桂與他進屋,入屋後自顧自的坐了,對吳三桂道:「你我雖有師生之名,但實無尊賤之分,而且以你為人,應該自視甚高才對,為何我一來,你便對老夫行跪拜之禮?」
「學生對老師當然要執禮甚重,這有何錯了?」洪承疇這個問題讓吳三桂都不知如何回答了。
洪承疇直接問他道:「三桂,老夫面前,你就不要說那些有的沒的,老夫且問你,你此次來楊老堡,可是有事要老夫幫忙?」
吳三桂沒有多想,既然洪承疇自己說了,他便順水推舟道:「老師真是神人也!望老師念你我之舊情,明日軍議替學生分說幾句。」
洪承疇故作不解地道:「你貴為平西王,又剛剛敗了李定國,正如日中天之時,卻不知要老夫幫你什麼?」
在洪承疇面前,吳三桂覺得自己沒有必要隱瞞,便實話實說道:「學生不想入滇與李定國硬拼。」
聞言,洪承疇笑了笑,道:「食君祿替君分憂,這是天經地義之事,你平西王爾今戰功赫赫,且進展最順,你不入滇誰入滇呢?」
見洪承疇沒明白自己的意思,吳三桂有些著急,道:「學生所想,老師當真不明白嗎?」
「老夫明白也好,不明白也好,卻不是能做主的人。老夫如今境遇,嘿嘿,也是個局外人,這點,想必你心中也有數。」說完,洪承疇饒有意味的看了吳三桂一眼。
吳三桂心中仍是困惑,他道:「西南方略乃老師一力推動,三路兵馬入滇,哪路先哪路後,老師再無決斷之權,進言幾句總是能的吧。」
「你們啊,前明時你們遼東軍便常這樣做,如今大清了,你們還這樣做。你可知你那想法既是保存實力,也是擁兵自重,乃朝廷大忌也。」洪承疇搖了搖頭。
吳三桂忙道:「學生不敢擁兵自重,否則當日也斷不會降了大清,學生所想只是讓麾下子弟有所善終而矣。」
「你不必掩飾什麼,這世上事,老夫還有什麼看不明白的。其實這事並無什麼大不了,你便是一見老夫就道出,老夫也不會怪你什麼。早道早好啊」
「早道又怎麼好?」
洪承疇今天說話很是有幾處莫名奇妙,讓吳三桂越聽越是糊塗。
「早道,就免得老夫大費周折。」
「老師這話意思是?」
「你早說,老夫便早教你,怎麼,你平西王如今真是貴人了,連老夫的話都聽不明白了?」
「卻不知老師有何教我!」
「老夫能知如何辦?」洪承疇嘴裡說的是沒辦法,眼睛卻是盯著吳三桂。
吳三桂心念一動,毫不猶豫就跪在洪承疇面前,道:「望老師不吝賜教,學生當銘心刻骨,至死不忘!」
見吳三桂終是明悟了自己意思,洪承疇便趕忙扶起吳三桂道:「平西王言重了!你我本無師生之名,平西王如此看重老夫,純粹是抬舉老夫。老夫哪有不知之理?只是以後,老夫若有不順,望平西王也多擔待些。」
吳三桂不知洪承疇所說不順指何事,但卻立即道:「三桂若得恩師相助,必然厚報恩師也!」
吳三桂故意將「老師」換作「恩師」。洪承疇聽出他稱呼改變,「老師」變「恩師」,其中意味可是大了。
「依恩師之意,學生該如何為之呢?」
「你原先是準備如何說的?」
「入黔以來連戰不斷,傷亡頗重,軍士疲憊,不能再戰。」
「軍士疲憊,終有恢復之日,傷亡再重,也有補充之時。」
「恩師之意,是告訴學生即使以此搪塞也非長久之計麼?」
「老夫什麼都沒說。」
「此策不行,老師可有他策教我?」
「永曆不除,朝廷難安,若你久不能入滇,必讓朝廷生警惕之心。」
「恩師之言甚是!只是學生不知如何應付?」
「貴州境內土司中不安定之徒甚多,這些人必然生事。」
「多謝恩師賜教!」
吳三桂心中大喜,洪承疇分明告訴他,他可使貴州土司不時有動亂之假象,這樣一來多尼也好,清廷也好,便無法讓他馬上進軍雲南,間接保存了他的兵馬實力。說透一點,就是養賊自重。
洪承疇卻是依然不動聲色地道:「平西王不必過早謝我!土司雖可作亂,平西王亦可平之,但其戲不能長作!」
吳三桂忙再請教:「恩師明鑑,學生愚鈍,無法想出萬全之策。」
這一回,洪承疇卻是突然沉默下來,手指在桌上輕輕的叩動著,半響,忽的對吳三桂道:「你可知今日信王爺為何不見你?」
還有一更,時間不定。(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