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活的沒有,有活的沒有!」
在戰場上搜索的太平軍士兵一聲接一聲的叫喚著,仔細尋找著每一處泥潭,從中找到那些和淤泥混在一起的傷兵,將他們抬出泥倬救治。
不斷有受傷的太平軍士兵被發現,也有很多受傷的滿州兵被發現,對他們,太平軍無一例外都是上前補刀,慘叫聲不時響徹在那些投降的滿州兵耳畔,令得他們心驚肉戰。他們不敢去看那些被太平軍一顆顆提過來的首級,只耷拉著腦袋閉上眼睛,等侯命運的發落,盼著蘇納沒有騙他們,太平軍真的可以饒過他們性命。
投降的滿州兵有126人,都是些年輕的滿兵,最大的不過30歲,是個壯大。
蘇納按著刀望著這些同胞,等待周士相的到來。他已經勸降了這些滿州兵,但如何處置他們卻不是他能決定的,哪怕周士相下令將這些滿州兵全部處死,蘇納也只能上前將他們一一砍殺。
受傷的葛義在親兵的攙扶下,踉踉蹌蹌在屍堆裡頭翻檢,尋找著,他看也不看一眼那些滿州兵屍首,只是尋找太平軍陣亡將士的忠骸,直到在一具半跪著的滿州將領面前,他一下停了下來,再也挪不動一步。
步軍右營的一個總旗上前低聲道:「葛營官,這就是那韃子佐領!」然後視線落在這韃子佐領的身下,那裡跪立著一具無頭的屍體。脖項間已無血液流出,結滿了一層薄薄的血瘕,屍體的右手卻緊緊握著一根長矛。長矛剌透了那個韃子佐領的腹部。
「秦大哥!」
葛義跪了下來,抱住秦智生的無頭屍首,還沒說話眼淚就噴涌而出,他大聲嚎啕著,什麼也說不出來。
四周的士兵都在落淚,沒有一個人說話,只是默默的看著秦智生的屍體。
秦智生的頭顱被找到。怒目圓瞪,死不閉眼。
「胡老大走了,俺家大哥也走了。彭大柱、林老二、宋三他們都走了,現如今秦大哥也走了,大樵山的弟兄快要死光了,快要死光了秀才。俺們兄弟快要死光了。快要死光了!」
葛義痛哭著,趙四海也痛哭著,周士相的眼淚和在眶中,強忍著沒有落淚,他小心翼翼的將秦智生的頭顱安在了他的脖子上,命人拿來針線一針針的縫合著,就如他當初一針針的為胡全縫補一樣,一插一拔之間神情無比認真。
縫合好秦智生的屍首後。周士相起身問步軍右營的軍官們:「秦將軍死前有說什麼嗎?」
軍官們搖了搖頭,秦智生死的太突然。根本來不及留下什麼遺言。一個總旗想到秦智生死前似乎喃喃什麼,但卻不知道說的是什麼,他猶豫了下終是沒有開口說。
「點一下秦將軍的遺物,想辦法打口棺材唉,算了,就葬在這裡吧,青山處處埋忠骨,何須馬革裹屍還!」
周士相本想吩咐將秦智生的靈樞運回香山安葬,但最終決定就葬在這黃沙河東岸,和那些戰死的士兵一起埋葬在他們戰鬥過的地方,看著他們的戰友繼續向著北方前進。
深深的嘆息一聲,秦智生的死太過意外,周士相毫無心理準備,也有些措手不及,他知道自己失去了一個很好的幫手。
「把秦將軍和戰死兄弟就葬在黃沙河東岸,死去兄弟的名字一定要弄清楚,撫恤銀子要一文不少的發到他們的親人手中,家中獨子的老人往後都要專門派人照顧贍養,子女未成年的也都要由咱們太平軍養大,教他們讀書識字,長大後也當太平軍,對他們的供給都要加倍,絕不能叫陣亡弟兄九泉之下寒心!」
周士相有些遺憾,他不知道秦智生老家是何處的人,否則他日定要將屍骸運回故里安葬。漢人講得就是落葉歸根,死也要葬在父母大人身邊。
悄悄用袖子拭去淚水,周士相向那些擺放在地上的陣亡將士屍體看去,他們和秦智生一樣,都是隨周士相一路走來的夥伴,是後世億萬漢家兒女的祖先,哪怕他們沒有血脈傳承下去,他們也是漢人的祖先!
我在和我的祖先一起戰鬥!
戰鬥,我們曾經一起戰鬥過!
周士相默默無語,單膝跪了下去輕輕的握著秦智生的右手,說來也是奇怪,葛義怎麼也分不開秦智生緊握長矛的右手,周士相輕輕一拉,秦智生手中的長矛便脫落了下來。
「秦大哥,你安心閉眼吧,咱們打勝了秀才領著咱們又打贏了,這一次可是砍了好多真韃子的腦袋,有好多呢,你倒是睜眼看看啊,咱們這一次可是大勝啊,大勝啊嗚嗚你怎麼就先兄弟一步去了呢,怎麼就去了呢秦大哥,兄弟我給你合眼,你放心去吧見到我大哥跟他說聲,我這邊一切都好,叫他不要念想著啥,打完這仗我就娶個媳婦,頭胎要是兒子就過繼給我大哥,不會讓他斷了香火」
葛義哽咽著抬手去合秦智生的雙眼,輕輕一碰,秦智生的雙眼就此閉上。
「大帥,投降的滿州兵如何處置?」
蘇納忐忑不安的找到周士相,向他請示如何處置投降的同胞。他自己就是滿州人,哪裡願意說自個是韃子。
周士相收起心中的傷感,看了眼蘇納,吩咐他道:「都交給你處置,你從中挑一下,有二心的就地解決。」
蘇納鬆了口氣,忙道:「大帥放心,這些人不會有二心的,大清滿州那邊軍紀嚴酷,陣失大將是死罪,這些人就是回去也是保不住命的。卑職另外使些手段,包他們老老實實為大帥效命!」
「那就好。」
周士相微一點頭,「嗯」了一聲又道:「先給你一個衛的編制,仍舊為騎兵,你暫為百戶,以後滿州降兵都交給你處置。」
「多謝大帥!」
蘇納臉上露出喜色,投降太平軍後,周士相對他並沒有重用,只要他領著那十幾個降兵一同在騎營效力,連個軍士銜都不是,現在卻一下提為百戶,還給自己一個衛的騎兵編制,看來自己的表現已經得到對方認可,若是太平軍繼續不斷壯大下去,說不得他這個滿州人還能在明朝這邊弄個大官做做,就如當年的太祖皇帝努爾哈赤一般。
高興之餘,蘇納卻又開口道:「大帥下一步是不是想解決耿繼茂的左路軍?」
周士相沒有說話,淡淡的瞥了眼蘇納。蘇納忙將腰向下躬了躬,大著膽子道:「卑職有個想法,不知當說不當說。」
「你說,有什麼想法但說出來,對與不對都無妨。」周士相有些好奇蘇納有什麼想法。
蘇納這個想法在心中醞釀許久了,若是太平軍打不贏哈哈木,這想法自然就是個笑話,現在卻是能付諸實現了,要是此策成功,他蘇納在周士相心目中的地位可就要再次大大提高了,甚至可能一躍成為太平軍的高級將領。
「卑職以為大帥現在應當立即揮師廣州,而不是去打耿繼茂的左路軍!」
蘇納激動的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卻讓周士相吃了一驚:「打廣州?」
「是,馬上揮師北進,直取廣州!」
蘇納一臉激動,等著周士相大聲說好,不想周士相卻是搖了搖頭:「你的想法是好,可我軍暫時沒有攻克廣州城的能力,你要知道,廣州城可是比新會堅固得多。在沒有解決耿繼茂和尚之信這兩路清軍之前,本帥無意拼著重大傷亡奪取廣州。」
不想蘇納卻搖頭道:「大帥錯了,當年廣州城裡的明朝皇帝和官員們也是這麼想的,他們以為清兵攻克不了廣州城,可是李成棟只用了十幾個騎兵就拿下了廣州城。」(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