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六奇?
左清為之一怔:這人雖說是個良將,可卻是尚可喜的人,總督能挖他過來?
不過見李率泰很是高興,有意要用吳六奇這個良將來撐廣東綠營的場子,左清也不掃他興,便附和道:「吳六奇能文能武,麾下水陸二師都是驍勇善戰,去年他向督撫稟報其在潮汕地區禁海卓有成效,已使鄭氏不得再犯潮汕一步,年前大人可是親自為他向朝廷請功的。」
聞言,李率泰點了點頭,一臉欣慰道:「提到禁海這事,不得不說吳六奇眼光長遠,想出了好法子。禁海一策真是一針見血,不僅治下再不復有刁民為禍,更絕了鄭氏染手潮汕念頭,為我粵北穩定立了大功。本官身為兩廣總督,治下有如此能人,豈能不向朝廷為之請功旌表。」
洪士銘雖是洪承疇的兒子,但一直在家學業,中進士後又到禮部任職,故而對各地戰事並不甚解,對於李率泰所說禁海有些不解,也不知這吳六奇何等人,更不知何為禁海,又如何禁海,禁海之後又有何好處。臉色甚是茫然。
左清投桃報李,感激他先前為自己解說八大家的事,便笑著與他說道:「我廣東潮汕地區與福建鄭氏地盤接壤,又是魚米之鄉,故而鄭氏對潮汕一直虎視,想占據潮汕以為糧源之地。潮汕地區又多心向鄭氏之刁民,或為之通風報訊,或為之提供糧餉,官軍禁絕不得。潮州總兵吳六奇才向朝廷建議禁海所謂禁海便是在海邊立下界石,官府明下榜文,凡越過界石一步的人一律殺無赦。同時使官軍在界石兩側反覆拉網搜捕,又使水師官兵日夜在沿海巡邏,要是有人敢冒險出海,也是捉住便殺。這樣一來,海邊便無人居住,鄭氏海船靠岸後得不到岸上人的糧草供應,也無嚮導。自然無法深入,而官軍卻可聞訊即至,幾次下來鄭軍只能無功而返。」
「原是如此禁海。這倒是個釜底抽薪的好辦法,既能鞏固地方,又能隔絕敵軍,一石兩鳥。妙。妙!」
洪士銘聽後也佩服起吳六奇這個禁海的法子,他卻是不知洪清區區幾句話可是未能將吳六奇之功說得通透,也不知這禁海背後有多少性命在那界石碑上面嗚咽。
向清廷建議禁海後,吳六奇就把禁海當做頭等大事來抓,他派出麾下清軍日夜沿海巡邏,捕殺迫於生計而冒險出海的漁民,唯恐不能把他這些貧苦的廣東同鄉斬盡殺絕。同時他在海邊設立的辦石標誌也是密不透風,每隔一里地便有一塊。
吳六奇對麾下清軍下了嚴令。凡是越過界限一步的漢人,不論對方是誰。也不必上報,清軍必須馬上將他們當場格殺,如果清軍手軟的話,要與越界的漁民同罪。
在禁海令的早期,清軍有時還會接受賄賂,有時也會對女漁民和小孩網開一面,畢竟很多綠營兵都是潮汕人,對他們的老鄉下不了死手,能網開一面便網開一面。但吳六奇這條軍民同罪的命令下達後,清軍便再也不敢手下留情,以前的通融統統消失。
海邊的漢人百姓被遷到內地後因為衣食無著,很多人為了填飽肚子只能冒著殺頭的風險偷偷下海,結果全被清軍殺死。男人死了,女人們望著餓得嗷嗷叫的孩子卻沒有食物可以餵養,只能重走死去丈夫的路。結果數以萬計的潮汕女子和她們的丈夫一樣被清軍殺死在海邊,女人們的首級也和自己的丈夫一樣被擺在界石上用鐵絲串起排成一串,以此震懾那些想要出海的貧苦漢人。
吳六奇是在去年九月開始禁海的,現在潮汕沿海地區的封鎖線上首級密密麻麻,有鮮血淋漓的,更多的則是白骨骷髏,任何新鮮的人頭很快就會被鳥獸吃得乾乾淨淨。那些風化的白骨吳六奇也不叫人拿走,仍擺在那,每到夜間,就可見界石上熒火叢叢,好似鬼火一般。
欣賞吳六奇禁海妙策的同時,洪士銘對這位兩廣總督口中的良將生出了興趣,他問左清道:「卻不知這位吳將軍是何地人?」
左清吃了一口菜後抬頭隨口道:「也是潮汕人。」
「唔」
洪士銘嘴角一抽,吸了口冷氣,暗自尋思這吳六奇是如何對家鄉人能下得了如此狠手的?
又尋思此人心狠手辣倒是堪稱梟雄,所謂亂世用重典,也唯有這種人能震得住地方,這倒是與乃父所提倡的治國治民治軍理念相吻。
「總督大人,吳六奇的潮州總兵官是平南王向朝廷保舉的,他也向來唯平南王馬首是瞻,他雖和咱們同出一脈,可一點情份也不與我們講。大人挑選各地營兵建督標時,吳六奇一個兵將都不肯交,平南王一道命令,他先是送了500兵,其後更將麾下水師獻了出來,這種人再能打仗再能治軍又如何,總不會和總督大人一條心的。大人在這誇他,怕他卻在潮州想著如何討平南王的好吧。」
說這話的是連州綠營守備王化成,他這番話立時引來其他幾員綠營武官的共鳴,都說吳六奇是勢利小人,未必肯為總督大人所用。
左清原本也是存了這心思,李率泰若是一直留在廣州,憑著兩廣總督的身份倒也能壓服吳六奇,可現在京里卻有風聲要另換人來當這總督,這風聲尚可喜遲早知道,他知道了又如何肯會讓出吳六奇供李率泰驅使,他吳六奇自個也甘心投靠這個馬上就要走人的總督大人?
「哼!」
李率泰聽了諸將吵吵,哼了一聲,道:「他吳六奇做得大清的官,不是尚可喜的官!」頓了一頓又自信滿滿的對眾人道:「調吳六奇之事倒不難辦,皇上那邊定不會駁回,這樣吧,我派人去潮州給吳六奇送封信,只要他能來廣州,我便一力保他為廣東提督,讓他手下的綠營兵滿十個營。如此,他必肯來助我。」(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