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鐺鐺鐺」
晨鐘敲響,紫禁城一重重沉重的宮門徐徐打開,、端門、午門、正陽門一一應聲而開。作者註:原名承天門,順治八年改。
宮門、廊廓、過道兩旁每隔數米就立著一名穿黃馬褂的佩刀侍衛,乾清門外的玉墀上,鋪著明黃色緞子繡著飛龍的御座已經設好,明黃色的御輦也已撐開。御座兩側的玉階下,則並排擺著兩列雕龍繡鳳的座椅,這是為議政王大臣們備下的。
皇帝還沒到,乾清門前的廣場上卻已經烏壓壓地跪滿了一排排的文武官員,他們分滿漢身份位於各自區域內。從玉階上看去,廣場上一頂頂紅彤彤的頂戴看著十分醒目。
「萬歲駕到
隨著黃門太監的尖嗓喊叫,順治帝身著朝冠朝服緩步走出了乾清門。
「萬歲萬歲萬萬歲」
群臣三呼萬歲,一顆顆腦袋趴在地磚上抬也不敢抬一下。
從董鄂妃那過來的順治帝滿面紅光,心裡卻埋怨不已,做皇帝樣樣好,偏是這每日早朝叫人頭疼,若是能罷了這早朝,這皇帝做得才快活。
看了一眼三呼萬歲的大小臣工,順治一陣頭疼,但想今日早朝是議政王大臣會議,便打起精神,撇了撇嘴後不動聲色的抬步走到御座邊坐下。坐下後他將手一擺,揚聲道:「眾臣工免禮平身」
「萬歲」
台下的滿漢大臣們再一次山呼萬歲,之後才垂手站立,一動不動。
首領太監趙德全瞥了眼順治帝後,又瞧了眼站在皇帝身後的紅袍太監吳良輔,這才扯著嗓子叫了起來:「萬歲有旨,請議政王、貝勒入座」
站在前排的十幾位滿洲議政王大臣聞聽之後上前幾步,行叩見大禮:「謝主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然後,議政王們坦然入座。分列在順治的兩側。
坐在東首第一位的是安親王岳樂,其父是清太祖努爾哈赤的第七子阿巴泰。算起來,議政諸王大臣中,岳樂的年齡最長。已經四十六歲了,輩分最高,學問也數得上,為人處事老成持重,頭腦十分冷靜。一直是少年天子順治的得力支柱,所以順治安排他坐議政王大臣位子最上首。不過原本坐在東首第一位的並不是岳樂,而是順治的異母兄弟承澤親王碩塞。
清太宗洪太十一個兒子裡,活下來八個,而真正參與打天下立下軍功的,便只有豪格和碩塞。碩塞是順治的五哥,其生母是洪太側妃葉赫那拉氏。按清太祖努爾哈赤諸子封爵之例,側妃庶妃之子不得封和碩貝勒、和碩親王,故努爾哈赤第七子阿巴泰,對建立金國、大清國以及入主中原。都立下了赫赫戰功,但也只封至多羅郡王而已,其它如四子湯古代、六子塔拜、九子巴布泰、十一子巴布海等,僅分別封為輔國將軍、鎮國將軍、輔國公等。
順治元年,由於滿清入主中原,碩塞得以晉封為多羅郡王,在冊文中還特別強調碩塞系帝之「庶兄」。順治八年福臨一親政,便立即晉封碩塞為和碩親王,並且增注軍功,此舉打破了清太祖太宗時的慣例。少年天子此舉的用意很明顯,他是想通過封授兄長及親侄的方式,來增強支持自己的力量,以便清洗多爾袞留下的勢力。對此。朝臣看得明白,自然誰也不敢說半個不字。
身為和碩親王又是議政王大臣的碩塞另外還管兵部和宗人府,權力極大,順治也對他寄予厚望,無奈碩塞短命,去年病死了。其親王爵由其子博果鐸承襲。博果鐸年紀不大,又無資歷戰功,自然無法和其他諸王抗衡,無奈之下,順治只能讓岳樂坐了議政王大臣第一位。諸王貝勒無人能和岳樂比地位,但坐在西首第一位的簡親王濟度卻不這樣認為。
濟度是鄭親王濟爾哈朗的次子,濟爾哈郎是清朝的開國功臣,又是清太宗洪太冊封的七大之一,更是睿親王多爾袞死後清廷僅存的四位和碩親王之一,其它三位,阿濟格被幽禁賜死,滿達海缺乏果斷,而多尼還年幼,毫無軍功績可言。這樣一來,德高望重而又有擁戴之功的濟爾哈郎自然而然、無可爭議地高居諸王之首。如此身份,若不是病死,這議政王大臣首位哪個敢坐
因為濟爾哈郎對順治的支持,使得順治十分感激和尊敬於他,特下諭宣布鄭親王年老,一切朝賀、謝恩,悉免行禮,這可是當年「皇父攝政王」多爾袞才能享受到的禮遇。不久,順治又下諭加封和碩鄭親王為「叔和碩鄭親王」,並冊文表其軍政大功,不僅如此,順治還在一日之內加封其長子富爾敦為世子,二子濟度為多羅簡郡王,三子勒度為多羅敏郡王。時人都說鄭親王一門四王爺,是何等的顯赫
不過皇帝對鄭親王一門的恩寵,在濟度眼中卻被認為是應得,他認為倘若沒有父王濟爾哈朗當年對順治的擁立之功,那麼顯然坐在今天龍椅上的人早就不是順治了。長兄富爾敦去世之後,濟度和勒度與父親濟爾哈郎一道成了議政王大臣,濟爾哈郎五月病逝後,濟度本以為自己會坐議政王首位,結果順治卻讓岳樂坐了首位,這讓他很是不滿,認為皇帝還是太年輕,不懂事。
在濟度看來,在世的皇族親王、郡王中,他濟度論威望、論尊貴、論軍功應在首位。目前與順治帝同輩的,只有簡親王、安親王和信郡王三人,信郡王多尼與天子順治年紀相仿,論資歷論軍功都數不到他,至於安親王岳樂又算得了什麼按輩分,他倆是兄弟;按位分,岳樂新進親王,也不及自己。唯一的不足是岳樂比自己年長几歲,但自己可是叔王濟爾哈朗的世子呀
濟度看不上岳樂,岳樂也看不上濟度,二人之間一直不友善,明里暗裡都針鋒相對。諸王、貝勒相繼坐下後,濟度看著正對面的岳樂怎麼也看不順眼。
岳樂也察覺濟度的不善目光,卻沒有理會。只盯著玉階上御座旁邊一把帶著軟墊的椅子,不消說,這自然是皇帝給湯若望這個洋夷老頭預備的。
果然,御座上的順治發話了:「給湯瑪法賜坐」
人群之中同其他官員一樣朝袍朝靴朝珠。戴著紅頂子的湯若望應聲而出,叩頭拜謝。當他低頭走上玉階時,腦後懸著的也是一條辮子。
眾人眼中的湯望若看起來從容鎮定,其實內心裡湯瑪法卻十分忐忑不安,很不是滋味。因為他這一坐。居然位居諸議政王大臣之上,與當朝天子並列,這讓下面的滿族王公大臣能不惱怒
對滿州人,尤其是坐在下面的滿州議政王會議的王公大臣,湯若望有一種莫名的恐怖,因為他們之中已經有人揚言要毀教堂,取締耶穌教這可是湯若望為之奮鬥了一生的事業呀,為了這偉大而神聖的事業,湯若望咬著牙也得上台去坐呀,很明顯。他湯若望一日不倒,耶穌教會在中國便可多收許多信徒,只要少年天子對自己的尊寵不變,那麼耶穌教征服中國就大有希望,這可是東亞的一個超級大國,如果能替上帝征服他,他湯若望在上帝面前也會十分的自豪和驕傲
想到這裡,湯若望心裡平靜了些,側身小心翼翼坐下了,目光無意中與議政王大臣鰲拜相遇。湯若望的心裡一沉:鰲大人的目光十分不友善上帝,我並沒有妨礙他什麼呀
其實,湯若望還沒發現,怒視他的人大有人在站在順治身後的紅袍太監吳良輔此時正滿懷敵意地注視著他。
身為順治帝最恩寵的內監。雖然在宮中身份不比首領太監趙德全,但趙德全卻是絕對不敢在吳良輔面前拿身段的,無它,這吳良輔在天子面前說一句話能頂他十句,這讓他如何敢惹吳良輔。
原本,因為皇帝寵信的吳良輔日子過得很快活。外朝一些官員私下也和他結交不少,甚至滿州的王公大臣也對他很禮遇,豈料,自從湯若望出現後,天子就像是被勾了魂去,一天到晚就是湯瑪法,基督教。二人之間的感情也超出了君臣,宛若父子了。因為太后的緣故,順治甚至尊稱湯若望為瑪法滿語爺爺,如此寵遇,吳良輔便再也不能如從前般蠱惑順治,讓順治事事聽他,任他在宮中一手遮天。
在前明宮中呆了十多年的吳良輔深知沒有皇帝的寵信,太監的下場有何等的可怕,當年權操一時的九千歲魏忠賢是何等讓人羨慕,可是新帝登基後下場又是何等的淒涼
吳良輔害怕自己最終會落得魏忠賢的下場,因此對於湯若望自然是恨之入骨,如何會有好臉色給他。只他站在順治身後,順治看不到而矣,偶爾回過頭去,吳良輔臉上也是笑容燦爛,對湯瑪法亦是尊重無比,哪裡有其它。
群臣待湯若望坐下後,目光全都聚集到了在座的議政王大臣身上去。今日議政王大臣會議,在京的議政王、議政貝勒全部出席,人數多達十七名。除和碩承譯親王碩塞、多羅謙郡王瓦克達、顯襄親王富壽、多羅安郡王岳樂、多羅信郡王多尼、多羅敏郡王勒都外,又有多羅貝勒尚善、杜爾祐、杜蘭等。而議政大臣則有內弘文院大學士寧完我、戶部尚書車克、禮部尚書覺羅郎球、兵部尚書蒙古固山額真明安達禮、兩黃旗及其它旗重臣鰲拜、蘇克薩哈、遏必隆等人。
順治懶洋洋的看了眼下面,開口道:「諸位臣工,今日議政王大臣會議,先前朝議不決之事可奏與諸王、貝勒知。」
當下,就有早就備好摺子的兵部漢侍郎張弘清出班奏道:「萬歲,兵部有廣東親藩事須報於議政王大臣會商」
「何事」順治也是明知胡問。
張弘清道:「前日平南王尚可喜上奏請調滿州兵馬南下事。」
順治點頭道:「尚可喜請兵的事朕是知道的,不知議政王會議有何裁」說完,目光落在了岳樂身上。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