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東到底有多少清軍,早在高要城時周士相就和宋襄公探討過,得出的結論是廣東清軍總兵力約在25000至30000人之間,其中綠營占了大半,約有20000人左右,餘下就是尚可喜和耿繼茂統領的漢軍旗,以及廣東總督李率泰的督撫標營。其中又以尚可喜麾下漢軍鑲藍旗實力最強,有旗兵四五千多,隸漢軍正黃旗的耿繼茂則只擁兵兩三千人。
李率泰赴任之後挑選廣東綠營精銳組建其總督標營,人數上雖只一千多人,但戰鬥力卻不弱於平、靖二藩,加上名義上廣東綠營都是歸他這位總督大人提調,這才使得他有叫板平、靖二藩的底氣,當然,李率泰的皇親國戚身份在其中也起到了很大作用。換作別的不是旗人出身,也沒有和愛新覺羅家沾家帶故的人來做這廣東總督,恐怕就事事唯二藩是首了。
明面上自李定國兵敗新會撤兵後,廣東大半便盡由清軍控制,明軍實際控制的區域只高州全部,廉州、雷州一部,另外隔海相望的瓊州也仍由明軍控制。在這些明軍控制區域內,活躍著大大小小數十股明軍(義師),人數多則數千,少則數百,甚至幾十,他們大多由南明朝廷委任的兩廣總督連城壁和大學士郭之奇指揮,戰鬥力相比李定國統帥的大西軍自然差得許多,比之清軍的綠營也弱得多。但這些人馬卻能始終堅持抗清,不管條件多麼艱難都堅持民族氣節絕不降清卻是難能可貴的。這一點,周士相也是承認並佩服的,否則當初也不會向外派出十幾撥使者,其目的就是為了聯絡這些抗清兵馬共守新會,以掀起廣東新一撥抗清高潮。
和明軍控制區域相比。清軍控制的地盤自然大得多,不過地盤占得越多,清軍的力量就越分散。
僅清軍牢牢控制的廣州府而言。其就下轄番禺縣、南海縣、順德縣、香山縣、新會縣、陽山縣、連山縣、東莞縣、新安縣、三水縣、增城縣、龍門縣、清遠縣、新寧縣、從化縣共十五縣,另外還轄一個散州連州。
以如今的局面。清軍必須在每縣都駐防營兵,否則哪怕只是幾十個鄉間農夫也可以瞬間讓一縣易幟,更休提那到處都是的土匪山盜。便是僅為治安計,清軍也要在各縣駐防,否則縣衙都不敢開門的。如此便是每縣駐上百人,單這些廣州府下轄縣就需要將近2000綠營兵來駐防。廣州尚且這樣,清軍控制的其餘府縣自然也好不了哪裡去。肇慶府、韶州府、南雄府、潮州府哪個不是下轄十數縣,這樣一算。清軍光是需要維持這些府縣治安的兵力就得達到近萬人,換言之,廣東清軍的一半被攤分在數萬平方公里之內!
廣東清軍總共不過兩萬餘人,一半卻被分散在各地,能夠動用的機動兵力只有數千,這自然就讓廣東清軍當局倍感頭疼。李定國兩攻廣東時,廣州的尚可喜、耿繼茂採取的應對辦法就是把那些分散於各地的營兵全部集中在廣州附近,然後憑藉堅城抵禦李定國大軍進攻。等李定國撤走,清軍再向蝗蟲一樣四散而下,重新控制那些被他們丟棄的地盤。
這一次。廣東清軍若想利用李定國大軍轉進貴州的機會徹底奪取廣東和廣西,那必然要抽調大軍西進,可是廣東清軍就這麼點人。他總不可能把駐防各地的清軍全部調走,因此只可能是以尚可喜和耿繼茂麾下的漢軍旗為主力,配以一部分綠營兵西進,如此才不會動搖廣東清軍的根本所在。
問題來了,若尚可喜和耿繼茂真想趁機西進,那麼他們現在能夠抽取的兵力只能是包圍新會的清軍。
清軍兩次強攻新會失敗,僅丟棄的屍體就多達三千餘具,其後為完成包圍圈,尚可喜又從各地大量抽調兵馬。結合對廣東清軍兵力的分析,周士相有理由相信新會城外這些清軍就是尚可喜、耿繼茂、李率泰所能抽調的極限了。
想西進。就得自己把包圍圈解了,不然沒那麼多兵力西進。可解了包圍圈,又得擔心太平軍會不會趁機四出,把廣州一帶攪得天翻地覆。周士相可敢奢望尚可喜這等打了幾十年仗的老手會犯白痴錯誤,所以他認為尚可喜如果真想西進又不想讓太平軍突圍而出,那他肯定不會全部抽走圍城兵馬,只會調走其中漢軍兵馬,又或是再次強攻,不惜人命拿下新會,徹底拔掉這根釘子,又或是會使什麼瞞天過海計策,用些民夫青壯充塞營中,暗裡卻將精銳調走,以此迷惑太平軍不敢輕舉妄動。
總之,不論尚可喜打算究竟是什麼,太平軍要做的就是不讓他如意。而要達成這個目的只有一個辦法,就是李輔國所說鬧出動靜,鬧出大動靜,鬧出讓尚可喜害怕的大動靜來。
這個動作卻要從何下手呢?
周士相眉頭深鎖,一時難以下決心。他的選擇只有兩個,一是繼續堅守新會,但這個選擇只能拖住一小部分清軍,尚可喜仍然可以從圍城兵馬中抽調兵力西進;另一個選擇就是孤注一擲,集中太平軍力量強行出城,打破當面清軍封鎖,使得尚可喜無法重新調整部署,進而達到牽制廣東清軍不使其西進的戰略意圖。
面對清軍的層層封鎖和修得密密麻麻的防線,周士相難以下定出城一戰的決心,畢竟硬闖清軍防線和清軍強攻新會一樣都是以人命來填的慘仗,以太平軍區區五營的兵力,周士相沒有信心打破清軍防線,也無法接受以這種殺敵八百自損一千的戰鬥。然而,出不出城的結局對太平軍並沒有兩樣,同樣都是敗亡,一個是困在城中覆沒,一個是衝出城去與敵人戰鬥至死。兩個不同的死亡方式讓周士相猶豫起來,他吐了一口氣,探詢的目光落在一眾部下臉上。
顯然,周士相這是將如何選擇交給了他的部下,讓他們自己選擇如何個死法。
諸將誰也沒有說話,都只怔怔的望著他們的千戶,廳中一片寂靜。打心眼裡,他們誰都不想死。
許久,宋襄公卻開口道:「想要拖住清軍未必就要出城,想要打消尚可喜西進的念頭我這倒有個辦法,不妨試上一試。」
聞言,周士相精神一震,急問:「先生有何妙計?」
「廣東水師。」宋襄公吐出四字,手指落在地圖上的譚江。(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