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筆流芳,雖未成名終可法;
洪恩浩蕩,不能報國反成仇。
湖南,長沙,經略五省總督衙門駐地,淨土焚香,大小官員齊聚大堂恭迎聖旨。
「廣東賊勢潰散,地方漸平,且去湖南遼遠,應專任兩王及該督撫料理。江西切近湖南,一應用官調兵事宜時有關涉,袁州、吉安一帶餘賊未清,應撫輯剿御,著經略輔臣洪承疇兼理,敕印即與換給。巡撫、提督、總兵以下悉聽節制,兵馬糧餉悉聽調發,文官五品以下、武官副將以下有違命者聽以軍法從事。一應撫剿事宜,不從中制,事後具疏報聞。
另朕聞南明二將內訌,著經略輔臣善加利用,務使滇黔望風來歸,官民懷德恐後,庶稱朕誕敷文教至意。功成之日,優加爵賞。候地方既定善後有人,即命還朝,慰朕眷想。」
洋洋灑灑一通旨意宣讀完畢,前來宣旨的內三院官員便恭恭敬敬的上前將聖旨交與洪承疇。
「臣洪承疇領旨,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年逾六十的五省總督洪承疇三磕之後接過聖旨緩緩起身,對那前來宣旨的內三院官員陳文忠展顏一笑:「陳大人不遠千里而來,舟車勞頓,還請歇上幾日再回,本官這邊還有回疏要呈。」
陳文忠忙道:「督堂回疏自是要呈本萬歲,下官這邊臨來時,院裡也有關照,理應多留幾日。」
洪承疇微一點頭,知道陳文忠此來除了宣旨外,肯定也受京中之命訪查軍中之事。故也不與他多說,抬手便要人將陳文忠領下休息,待人下去後。方坐下看著手中聖旨有些發呆。
堂中除洪承疇外,另有二十餘位文武官員。單看袍服,卻是武將居多,文官只湖廣巡撫張長庚、長沙知府郭元若等寥寥幾人,餘人均是武將。
「督堂,皇上這旨意標下有些糊塗啊。」
說話的是新近劃歸洪承疇節制的漢軍正黃旗下總兵官李本深,此人原是高傑部將,高傑死後以提督代將,降於豫親王多鐸。授三等精奇尼哈番,現為漢軍正黃旗下總兵,節鎮駐於永州,麾下乃是從直隸、宣大調來的營兵,計兵員12000餘人。李本深是三天奉命從永州趕到長沙參加軍議的。
「噢?」
洪承疇抬眼看了李本深一眼,頗有興趣道:「李總鎮有何糊塗?」
「孫可望、李定國反目,此正是我軍進取之機,何以聖意反要督堂觀望,不提進取的?」
李本深說完看了眼身邊的王輔臣、饒營總兵官劉芳名,高第等人。這幾人顯然也是心中困惑,均是不解的看著洪承疇。
洪承疇並未答話,只反問李本深道:「依你看。孫可望這國主和李定國那西寧王到底誰強一些?」
「這」
李本深一愣,不知洪承疇為何要問這個,但未有多想,便道:「自是逆秦王孫可望實力稍強。」
孫可望為南明冊封秦王,又是大西軍共主,永曆小朝廷都實際由其控制,而李定國雖和孫可望一樣同為張獻忠義子,但無論是聲望還是實力都遠不及孫可望,地盤更是坐擁雲南、貴州、湖南、四川一部。遠比李定國孤軍所占廣西一部要大得多,麾下又有劉文秀、白文選、馮雙禮等大將。故而單以實力而論,李本深自然傾向孫可望要強。
李本深的意見顯然深合諸將對南明情形的看法。唯有漢軍鑲黃旗下替職閒官白廣恩嘿嘿一笑,不以為然道:「孫可望是強,但怕也強不了李定國多少,照我說,孫可望打仗的本事不比李定國強。」
這白廣恩和李本深一樣,也是農民軍出身,後降明,曾參與過松山大戰,松山戰後其回復陝西從孫傳庭辦賊,後戰敗降李自成,復又降清。因其本部兵馬早已打光,但其在李自成大順軍中頗有名聲,識得不少大順軍將領,故洪承疇出任五省總督以後特向清廷討要此人,以便讓其與大順軍餘部周旋,以便實行其招撫之策。
白廣恩話音剛落,旁邊一員胖乎乎的將領卻直搖頭道:「這倒也不一定,李定國真要能打的話,怎的就在廣東連吃了兩場敗仗。」
這胖乎乎的將領名叫王輔臣,此人乃山西大同人,綽號「西路馬鷂子」,本為李姓,早年追隨姐夫劉某參加農民軍,嗜賭,一擲千金,後與王進朝為義子,改姓王。隨大同守將姜瓖反清,不久投降於英親王阿濟格免於被誅,沒入辛者庫為奴。多爾袞死後,王輔臣經洪承疇保舉重新為官,現為五省總督標下綠營總兵官,為洪承疇的嫡系將領之一。據說王輔臣和平西伯吳三桂關係頗近,其麾下有兵員8000,節鎮駐於常德。
見是王輔臣這個總督愛將反駁自己,加上李定國確是在廣東連吃了兩場敗仗,白廣恩便乾笑一聲,沒有再說什麼。
洪承疇沒有理會白廣恩的乾笑,而是掃視諸將一眼,沉聲說道:「李定國是員虎將,此人頗是能打,正所謂成也蕭何,敗也蕭何,正是此人太能打,故而孫可望才容不下他,功高震主啊」
一直沒有作聲的湖廣巡撫張長庚聽了這番話,深以為然:「督堂所言正是下官心中所想,孫可望正是容不下李定國屢屢立功,這才與他內訌。不過二虎爭鬥,必有一傷,這一回孫李二人兵戈相向,此正是天助我大清也!」
洪承疇欣然點頭,一挼鬍鬚,眉頭一挑,對諸將說道:「你們說,這回二賊內訌,傷的會是誰?」
李本深想也未想就道:「單以實力地盤來說,傷的多半是李定國。」
王輔臣聞言卻另有看法,但想總督所問必不會這麼簡單,想必另有深意,便沒有言語什麼。
張長庚等人思慮一會,均是以為孫可望實力要強李定國,故而這回孫李內訌,傷的多半是李定國。
原大順平南伯,現為漢軍正黃旗下總兵官劉忠是個直性子人,聽了這麼久,終於忍不住道:「既是二虎相爭,我軍何不趁機南下,坐收漁人之利呢?」
李本深也是不解的看著洪承疇:「督堂,孫李二賊內訌,此時進軍正有機可趁,卻不知何以旨意卻只要我們觀望?若是失了戰機,豈不遺憾?」
張長庚、高第等人聽了也是心中一動。
洪承疇微微一笑:「這便是皇上目光宏遠,我等所不及啊。你們想,我軍是趁二虎相鬥之時殺過去,還是趁他們一死一傷殺過去的好,這二者哪個更合我大清利益呢?」
張長庚聞言作出恍然大悟之狀:「二虎相鬥,我若冒然進軍,二虎勢必停手共同對付我軍,此時進軍不可取。嗯,孫李二人既然內訌,定是不死不休,一定要分出勝負才行,到時不管孫可望勝還是李定國贏,終有一方要大敗,屆時我軍趁他一死一傷大舉進兵,卻是最好時機,可收倍許之力,也可減少兵員損失,皇上果然比我等看得長遠!」
「皇上雖年輕,但眼光之長遠,本官真是自愧不如啊。」洪承疇也一臉佩服模樣。
「皇上聖明!」
諸將馬上也是心有靈犀的稱頌起皇帝,一通稱頌年輕天子的馬屁話後,洪承疇話鋒一轉:「旨意上要平南和靖南二位王爺專任廣東之事,現下看來皇上也不是無的放矢,想來也是料到孫李二賊內訌後局勢有變,我這邊暫不動,廣東那邊卻是可以趁機動一動,再不濟平、靖二位五爺大可趁二賊內訌之機拿下整個廣東,以造成威脅廣西的局面,如此,不僅可以奪取整個廣東,也可牽制明軍,對我們這邊下一步舉動助力不小。」(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