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一十章 清軍和關寧軍哪個強?

  于成龍這氣勢洶洶的模樣當場就惹得賈大和宋錢不高興,都覺這人實在是不識相,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身份,對面的又是什麼身份。這可不是幾十年前,一個知縣都敢對總兵橫眉豎眼,而是誰有刀誰凶的時候!

  對于成龍這人,賈大和宋錢是十分不屑的,因為說這人是個舉人,那都是抬舉他了,其不過是個明清兩朝鄉試屢屢不中的秀才,去年實在是不敢考科舉了,這才花了點銀子到國子監當了個監生。恰好又趕上太平軍在江北大敗清軍,江北各地的清朝官員們嚇得紛紛辭官棄印潛逃,出現無數空缺,這才叫向吏部「毛遂自薦」的于成龍撿了個合肥知縣的缺。要不然,這會還在北京城當他的窮監生,不知何時才能做官呢。就這「撿」來的官,也不知提督大人哪根筋搭錯了,竟然對他青眼有加,特意向清廷上摺子保他為廬江知府。

  宋錢和賈大反正想不通提督大人幹嘛對這個姓於的知縣如此看重,「北上勤王」還將人給帶著。平日對此人也是極為客氣,開口必是「於先生」,要什麼給什麼,說什麼聽什麼,只將這于成龍給慣出了毛病,鼻孔長到眼睛上去了,這不,連提督大人也不放在眼裡了。感覺,倒是有點搬起石頭砸自己腳了。

  賈大微哼一聲,便要上前訓斥于成龍,好讓他知道點分寸。休以為提督大人賞識你,就真以為自己是什麼不世奇材,人五人六起來了。

  唐三水卻將臉沉了下來,見狀,賈大不敢造次,憋著氣退到一邊。將頭揚起後,唐三水錶情如前,先是打了個哈哈,然後說道:「先生這話說的,本督何時舉步不進了?先生要知道,自本督率部北上勤王以來,我江南軍和明軍大小接戰數次,哪一戰不是將士奮勇,人人向前。又哪一次本督有過畏懼,心生退意的?不說放眼天下,就這中原之地勤王之師,恐怕也就本督一支!就憑此,先生也斷不能說本督怕了那明軍!」

  這一點,于成龍承認,所以他沒有反駁,但卻質問道:「大人既不怕那明軍,那下官敢問大人,此地離歸德府城不過五十餘里地,大軍急行,一日便能趕到。為何大人反而在此頓兵三日,不願走了?」

  「這個唉,先生有所不知」

  唐三水露出一臉為難之色,內心卻把這于成龍罵了個千百遍,要不是齊王殿下失心瘋的要自己「提攜」此人,他是吃飽了撐的才對一個小知縣這麼假以辭色。不過這個姓於的也算是個狠角,剛一上任就將境內的抗清義民給騙到了縣城,說是要舉縣反正,結果那些義民進城之後,他卻把人都給殺了,然後把腦袋一顆顆懸掛在城門上,嚇得城外那些抗清義民頓作烏合散。單憑這一點,唐三水覺得自己要是真心向著大清,怎麼也得提攜重用于成龍,可現在自家卻是身在清朝心在明,所以提攜一個為清廷效死力的漢官,當真就十分彆扭了。

  要依唐三水的辦法,早早就將自己控制的三府十數州縣的忠於清朝的官吏都給宰了,這樣自己方便,齊王那裡也滿意。可齊王非說這樣干不行,他唐三水想要在清朝爬得更高,成為大清的國之重柱,身邊和手下就不能缺少大清的忠臣。

  紅花是要有綠葉配才好看,但要沒有綠葉的話,就得分大小花。如于成龍這種死忠滿清的漢人便是小花,他們的存在才能更加襯托唐三水這朵大花。不然,光唐三水這一朵大紅鮮花耀眼奪目,時間久了,清廷那裡總會有懷疑。有一堆小紅花配著,那效果就不同了。

  周士相讓唐三水「提攜」于成龍的目的就一個,讓北京對唐三水的忠誠和能幹絕不懷疑。這樣一來,唐三水再怎麼彆扭,也得配合著把這齣戲給唱了。再說,這件事對他自己也是有利的,至少身邊于成龍這樣的人越多,就越能保證他的安全不是。當然,唐三水可沒蠢到真要重要「于成龍們」,兵權他是牢牢抓在手中的,于成龍們碰也碰不得。

  看到唐三水在那一臉為難的思索著什麼,于成龍忽的嘆息一聲,神態緩和許多,道:「若提督大人真有為難之處,下官不過小小知縣,自是不敢詰問提督大人,也不敢催責大人,不過卻請大人派三兩老卒於我,成龍帶著他們北上勤王,以全臣節。」

  話音一落,賈大就譏笑起來:「於大人,三兩老卒有什麼用?莫非於大人這是要老卒為你收屍?」

  宋錢也笑了起來:「三兩老卒可護不得於大人,北上勤王這等大事,若只大人和三兩老卒同去,那也未免太過兒戲了。」

  于成龍聽出他們話中譏諷之意,一身傲骨道:「成龍雖手無縛雞之力,但一腔忠肝義膽足鑒日月。便是死於勤王之事,也是盡了臣子氣節,雖死無憾!」說完,屈膝跪下,懇求唐三水道:「還請提督大人成全!」

  唐三水忙伸手扶他起來,不住說道:「先生這是做什麼,快快起來,快快起來,本督何時說過不去歸德了?先生至於將事情說得這麼悲壯麼,便仿佛本督就是那見死不救般。」

  于成龍不肯起來,只問道:「大人可是願意北進?」

  「我」

  唐三水也是沒了法子,左右都是要去歸德的,索性就去吧,等到了地方觀望再說,這麼想著,嘴裡便將齊王殿下寫的一首詩給脫口而出了,「苟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如今大清國事艱難,河南危急,北方危急,京城危急,身為大清臣子,本督自是要和先生一樣盡臣子本份本督心意已決,這就全軍向歸德挺進,保衛黃河,保衛中原,保衛大清!」

  「好一句苟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45歲的于成龍聽了唐三水這番豪言,當真是既感動又感慨,他喃喃自語:「保衛黃河,保衛中原,保衛大清,好,好,好」

  于成龍走後,賈大傻了:「大人,真要去歸德?」

  「不去在這喝西北風?」

  唐三水望著遠去的于成龍,沒好氣的回了句,「走一步是一步吧,好歹歸德城裡還有糧。」

  金礪如今名義上是唐三水的副將,不過其卻沒有本部親兵,當初隨他一起從江南逃回來的那一百多漢軍旗將校大半都叫唐三水給調到了其他營中,餘下的都戰死了。爾今,這位從前的固山額真身邊不過兩個親信人,一個是自己的貼身戈什哈穆達,另一個是漢軍佐領葛思五。

  跟著唐三水從廬江北上勤王以後,金礪一路上態度十分消極,對勤王之事竟然有些牴觸。他曾勸過唐三水,朝廷並沒有下旨勤王,他們就應該老老實實呆在廬江,不然一旦他們北上,廬江和鳳陽必被安徽太平軍謀奪。那時他們就連個紮腳的地方也沒了,萬一這次勤王不利,說不得這上萬人馬就成了一支孤軍,弄得不好就會全軍覆沒。

  可惜,唐三水卻聽不進金礪的勸,非要勤王。沒有軍權的金礪無可奈何,只能硬著頭皮跟著北上。還好,這一路進展頗是順利,忠貞營的那些兵馬不經打,他金礪還親手斬了一個寇首的腦袋,這才態度變得稍稍積極起來。只是,沒有人知道,金礪卻始終在擔心一件事,這件事從他北上起就讓他忐忑不安,害怕隨時會發生。

  哈穆達和葛思五不知道金礪擔心什麼,二人得了個消息後就急忙趕來向金礪稟報。

  「大人,于成龍去了提督大帳!」

  金礪愣了下:「那個合肥知縣?」

  葛思五猛一點頭:「就是他!」

  「他去提督大帳做什麼?」金礪有些奇怪。

  哈穆達道:「好像是去質問提督大人為何駐兵不進的。」

  「倒是有膽量。」金礪冷笑一聲:「不過卻是個蠢貨。」

  「大人?」

  哈穆達和葛思五不知道自家大人這話是什麼意思。金礪看了他們一眼,沒有和他們多說,揮手讓他們下去。等二人退下後,金礪就好像整個人被抽空似的,一下癱坐在那,耷拉著腦袋,定定的看著桌子,不知在想什麼。

  江南右軍原先是沒有騎兵的,後來一支從江南撤下來的蒙古兵被唐三水收編之後,就有了騎兵。這一年多時間,唐三水又陸續收編了一些馬匪,加上從揚州一帶逃出來的滿蒙散兵,竟然編了一支近兩千人的騎兵出來。這支騎兵組建後,唐三水的實力一下雄厚許多,和安徽太平軍的幾次戰事中,這支滿蒙騎兵出力不少,立了不少功勞。現在統領這支騎兵的是個蒙軍旗的出身的副將,叫那木圖,聽說他舅舅郭木絡是蒙軍的參領。

  因為這支滿蒙騎兵都是由戰場上逃出來的散兵組建,又是唐三水重金養起來的,所以那木圖等滿蒙軍官對唐三水十分忠心,除了唐三水,他們不理會任何江南右軍的將領。平日,這些滿蒙騎兵也是自大驕橫的很,根本不與江南右軍接觸,就是撞見了,也是動輒用滿蒙話叫罵他們。高高在上,真是不可一世的很。

  只是,除了唐三水和他的親信外,外人並不知道,這支滿蒙騎兵的真實統領並非是蒙古人那木圖,而是漢人吳重山,這人原先是太平軍第三鎮的一個安軍中使。而這支滿蒙騎兵,也並非是什麼從江南和江北逃出來的滿蒙散兵組成,而是清一色的太平軍。除了六百多「貨真價實」的滿蒙韃子,餘下的都是漢人。

  吳重山自從在江北受了重傷以後,就留下了後遺症,一到陰雨天,傷口那裡就會疼的厲害。今日,外面便下了小雨,所以吳重山從早上起,就一直獨自呆在帳中。他不想讓外面的士兵看到他這個主將滿臉痛苦的神情。

  輕輕咬牙,使勁捏了捏胸口的舊傷處,吳重山端起一碗藥湯準備喝下去,外面響起熟悉的聲音。

  「吳安使!」

  雖然吳重山已經升任指揮使,但那木圖依舊喜歡用從前的稱呼。吳重山對此也不見怪,反而覺得親近。當日,要不是那木圖他們搶救及時,或許,他吳重山已經成了地底下的一具屍骨。

  「坐吧,喝碗水。」

  吳重山放下藥碗,順手將桌上那根假辮子扔到一邊。

  那木圖沒有喝水,而是急著說道:「唐三水那邊傳話來,說是一個時辰後全軍便向歸德出發,要咱們繼續走在前面。」

  吳重山「噢」了一聲,輕聲道:「唐提督不打算再觀望下去了?我還以為他要往後面縮呢。」

  那木圖嘿嘿一笑:「他不去也不行啊,大帥那裡饒不過他。」

  「那就準備出發吧。」吳重山說著起身,將扔到一邊的假辮子又接到腦後,突然問了那木圖一件事。

  「你說,吳三桂的關寧軍和清軍哪個強?」

  「說不準。」那木圖還真不好回答。

  吳重山笑道:「你和關寧軍打過,怎麼說不準了。」

  「是打過,不過那是吳軍沒有防備,所以也算不得正面較量。」

  吳重山點了點頭,沒有再問。那木圖卻不解道:「吳安使,你問這個幹什麼?」

  「大帥說過,咱們遲早要和吳三桂對上手,所以咱們得多了解對方,要不然真對上時,可是要吃虧的。」

  「消滅了滿韃,咱們肯定要和吳三桂這個狗賊幹上,不過現在咱們和吳三桂的敵人都是滿韃子,倒不用擔心馬上就和他關寧軍對上。」那木圖道。

  「這倒也是。」

  吳重山輕笑一聲,胸口突然劇痛,眉頭不由皺起。那木圖見了,忙關心道:「怎麼,傷口又發了?要不要讓郎中過來?」

  「我沒事,老毛病了。區區疼痛算什麼,比起這個,能活下來已經是老天爺開恩,對得起我了。」吳重山示意自己沒事,讓那木圖不必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