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輔國最先被帶到周士相的面前,到目前為止,這已是周士相見過的第三個綠營千總了。前兩個分別是羅定州駐防綠營千總孔國良,四會縣駐防綠營千總李德明。這兩個千總的下場很不好,前者是被周士相斬斷了脖子,後者則是被太平營的一個伍長用長矛捅了個底朝天。至於這第三個千總的命運會如何,很難說。
「卑下李輔國願降,還望將軍饒卑下一條性命!」
李輔國被帶過來時衣衫還算完整,身上也沒有受傷,除了整個人精神狀態極其不好外,看不出和平日的樣子有什麼不同。被押來的路上,他就在觀察太平營,等被帶到周士相面前時,看到左右的明軍對周很是恭敬,立即意識到此人便是這支明軍的統帥,當下就雙膝跪地向周士相磕頭乞活起來。
儘管他的求饒很是聲嘶力竭,但在周士相看來卻是毫無新意,不過李輔國求饒的誠懇度要比新興那個把總趙世玉強得多,至少他真的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求饒,而不是跟趙世玉一樣在求饒的過程中不時討價還價,好像自己綁的那個靖南王府的二管事真的是個寶貝一樣。
想到那個被自己放回去的靖南王府二管事,周士相不由有些遐想,不知那向二管事如何籌措自己所需的物資,又何時會要求自己將熊應福等一干肇慶人滅口,免得他的主子耿繼茂知道他這個奴才款通明軍而活剝了他。
向二管事怎麼做,周士相管不著,反正他手頭扣著熊應福等人,若向二不識趣以為逃離太平營就天高皇帝遠,太平營拿他沒辦法,那周士相就得讓他知道什麼是生不如死。自己的手雖不長夠不到廣州,不過有的是辦法讓耿繼茂替他解決這個言而無信的傢伙,想來靖南王爺也是很樂意活剝自家這個吃裡扒外奴才的。不過這麼多天過去了,也是得派人去給向二管事提個醒了,免得這傢伙真以為太平營把他忘了。
等周士相的思緒從廣州轉到眼前時,李輔國的嗓子都已經快叫啞了,見對方遲遲不表態,正咬牙決定重重再磕上幾個頭時,周士相終於發話了,卻沒說要饒他,只問他道:「高要城中何時來的漢軍旗,他們又是為何而來?」
「這」
李輔國下墜的腦袋聞聲噶然而止,隨後抬頭一臉苦色道:「回將軍話,漢軍旗是響午進的城,此前卑下並不知道他們會來,至於他們為何而來,卑下只是綠營官,實在是管不得也問不得他們,故卑下並不知情。」
不知情?
周士相微一沉吟,沒去喝罵李輔國是否在搪塞不報,而是問他:「這支漢軍旗由何人領兵,除了他們,附近可有其他旗兵又或綠營?」
「統兵的是鑲藍旗的佐領向國慶,卑下對此人並不清楚,只知他是靖南王從遼東帶來的人。至於附近有沒有其他的旗兵,這個卑下以為應當沒有,若是有的話當會照會卑下,其他府縣的綠營卑下可以不理會,旗兵的話卑下一定是要好生安置的,不然,卑下可就沒好果子吃了。」
李輔國話中沒有任何隱瞞,而是老老實實交待,他知道自己不說也會有別人說,於其這明軍將領從別人嘴裡問出,倒不如由自己說出,這樣保命的機會也多些。
周士相確是有盤問其他人的打算,待李輔國說完之後,他揮手吩咐士兵道:「將這人先帶下去。」
「是,千戶!」
當下就有士兵上來拉李輔國,李輔國愣了一下,不知道周士相到底饒不饒他,正猶豫時,卻見周士相朝他微一點頭,然後露出了些許笑容,頓時心裡大安,心道看來這明將多半是不會要了自己命了。心頭存了希望,李輔國也知道見好就收的道理,怕自己再留下去會讓這明將礙眼,忙老實的跟士兵下去,路上更加慶幸自己沒有死拼到底,不然這會只怕已是成了一具屍首。
待李輔國被拉下去後,周士相又命人帶來幾個綠營兵,內中有李輔國的親兵和一個把總,幾人所交待的情況和李輔國所說並無誤差,都說不知漢軍旗為何而來。
綠營這邊問不出情況,周士相只能去提漢軍旗的降兵來問了,畢竟這支漢軍旗的突然出現讓他的神經一直緊繃著,若不能弄清這支漢軍旗為何而來,這高要城便不是安全之地。兵者,凶事,一個不慎可就是萬劫不復了。
投降的旗兵里沒有軍官,不過在提審了幾個旗兵後,周士相還是弄清了這支鑲藍旗漢軍為何出現在高要城。與他事先擔心的不同,向國慶這支漢軍旗並不是廣州派到肇慶用來圍剿太平營的,甚至這支漢軍旗連太平營三字都沒聽過,他們之所以從省城跑到高要城了,完全是因為最近在雷州發生的事情。
半月前,也就是太平營剛從雲霧山鑽出殺到新興鎮時,雷州府出了件大事。雖然名義上南明朝廷設置了高、廉、雷、瓊四府巡撫,但除了高州和瓊州是全境在明軍控制中外,雷州和廉州的大半並不為明軍所有,而是被清軍占領。
因雷州府轄各縣多近海,而清軍在廣東並沒有水師,所以沿海明軍可以藉助水師對清軍發起進攻。南明委任的凌海將軍陳奇策自去年率部呼應李定國大軍東進後,兩月前又率部轉戰雷州半島,半月前更是一舉攻占有綠營重兵把守的徐聞縣,俘虜清廷委任的雷州總兵高有義。
消息傳到廣州,剛剛平定了香山、東莞、順德等縣明軍的兩廣總督李率泰立即請求平南、靖南二藩麾下的漢軍調撥一部至雷州,以確保雷州府城海康縣的安全,並伺機剿滅陳奇策部。
平南尚可喜和靖南耿繼茂對雷州事務並不上心,二王一心只想確保富有的廣州和潮汕地區,因此根本不想派兵到雷州去。可李率泰一而再,再而三的要二王派漢軍往調雷州,還要求二王麾下各出一部,「能有上千戰兵最好」,架不過李率泰的要求和後台,尚可喜和耿繼茂商量了後,以潮汕剛剛平定局面還不穩,且李定國大軍剛退出廣東不過數月,焉知其會不會再次揮兵東進,因此廣州漢軍大部不能輕調他方的名義,勉強由耿繼茂派了300多旗兵調撥雷州協助當地綠營作戰。
等到向國慶帶著手下這三百多旗兵大搖大擺走到高要城,並準備洗劫城中百姓時,正好遇上了一路狂奔而來的太平營,結果就成了現在這般局面。
只要不是衝著太平營來得就好,弄明白情況的周士相放下了心,眼下他雖然率領前營竭力在肇慶府內大張聲勢,但真正的目的是為了確保後營能安全向香山進發,而不是真的要吸引清軍主力前來和太平營一較高下,真那樣的話,那可就是假戲變成真了。
雷州凌海將軍陳奇策的水師也首次進入周士相的視線,不過對方是南明朝廷委任的將軍,且水師擁兵甚眾,可不是自己這個假千戶能夠招攬的,自己能夠替他解決向國慶這支漢軍旗,也算是結了一份情,日後有機會當能用得上。
秦智生過來請示:「千戶,還是依前例處置這幫俘虜嗎?」
所謂前例,指得是新興舊事。太平營處置新興投降的綠營採取的做法是留兵不留官,以兵殺官而納降之。
周士相想了想後,卻吩咐他道:「不依前例,你帶人將旗兵和綠營全部押到東城。」
希望這次作者號被盜是偶然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