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士相的想法很簡單,既然自己手中沒有糧食,那就從有糧食的人那裡「借」來糧食。
當年,他不就是讓趙自強去安南「借糧」了麼。
這辦法,其實就是搶劫,以戰養戰。和在國內不同的是,搶動的對象不是自己同胞而矣。
當然,這種辦法也有一個高大上的名目,叫以他族之血養我族之兵。
朝鮮大小也是一國,據周士相所了解,當年朝鮮可是給滿韃提供了不少糧食,甚至還出兵幫助過滿韃對付明軍。而在此之前,大明對朝鮮卻是有再造之恩的。當年要沒有萬曆抗倭,朝鮮這個國家恐怕早就不復存在了。所以,朝鮮在大明困難的時候背棄大明,實在是有些忘恩負義。
當然,從朝鮮人的角度出發,他們臣服於滿清也是為了保住自己的國家,誰讓自己打不過滿清,大明也幫不了他呢。但不管怎麼說,他既然能給滿清提供糧草兵馬,那同樣也能為太平軍提供。這不是一道很難做的選擇題,只是誰的刀快聽誰的。
小國事大而矣。
從朝鮮弄糧的意圖一出來,周士相的腦海中很快就有了略朝方案。具體的說就是登陸作戰,前世解放軍一員的他,對於仁川登陸作戰可是印象很深刻的。
憑藉強大的水師在仁川一帶登陸,將朝鮮國攔腰一切為二,只要陸戰能夠壓制朝鮮軍隊,那麼接下來自然就是政治談判了。
周士相要的是朝鮮的糧草,暫時還沒興趣滅他的國。國內都已經是爛灘子了,他可沒有精力在國內一片廢墟的前提下先一步來個朝鮮殖民統治。
對於任何一個封建王朝的統治者而言,在軍事無法打贏對手的情況下,賠點銀子,送點糧食,抓點青壯民夫給對方,是再便宜不過,也再合適不過的條件了。
周士相肯定朝鮮人斷然不會和太平軍死磕,畢竟太平軍是大明的軍隊,而朝鮮得了大明那麼大的恩惠,國內總不可能都是白眼狼吧。只要有親明派存在,那麼朝鮮的問題就能更好解決。
另外,朝鮮有個濟州島,那地方也很不錯,很適合做為水師基地。此島不但可以輻射整個朝鮮,同樣也是整個遼東作戰的支點。
在濟州島建水師基地,再在當年毛文龍抗清的東江諸島上設水師分基地,將從朝鮮弄來的錢糧和人力源源不斷投入到遼東,投入到寧錦,遼東作戰這盤棋就能盤活。
關外的滿清八旗力量,周士相沒放在眼裡,甚至忽略不計。北京的情報,順治為了壓制八旗內反對自己的聲音,特意將盛京將軍敦拜和都統安珠海調入關內。結果,敦拜帶走了關外駐防八旗的八成兵力,留下的旗兵連三千之數都沒有,且還是老弱病殘居多。要是連這麼點老梆子和小韃子都解決不了,周士相在自個抹脖子同時,肯定把下面這幫將領全宰了。
「就這麼定了,大軍先略朝鮮,迫他們臣服,取朝鮮糧輜重再襲遼東。」
周士相依如從前,再次獨斷專行,從做出放棄渡海作戰改為北上到現在決定先略朝鮮,半柱香的時間都沒有。
他是真急,順治死了,不出意外的話康小麻子會登基。原本河南戰局還在膠著,現在忠貞營這十幾萬人馬北上,那麼河南戰局必定會大變。不管鰲拜和吳三桂之間會不會分出勝負,清廷都沒有可能保衛北京城了。一旦北京城的八旗餘部搶先出關,那麼滅族計劃和為此做的許多努力都會付諸東流。
周士相從來不以為自己是一個殘酷無情,殘忍嗜血的人,他也有柔情,他也曾是一個好兒子、好丈夫、好父親。然而,他再也回不到了從前。雖然身體原本主人的一切似乎和他這個後世之人並無關係,他大可不必將仇恨一直掛在心中,耿耿於懷。可他做不到,一想到新會城外那兩座空墳,他就心如刀割。
他必須要復仇,這世上沒有什麼復仇手段比得上滅族來得更叫人暢快,更叫人痛快淋漓。
君子報仇,只在朝夕。
當日新會城下的秀才,是匹夫一怒。
今日的齊王殿下,依舊自認是個匹夫。
只有匹夫的血,永遠不會冷。
單從政治和利益角度出發,周士相可以有更好的選擇,他本不必如此興師動眾,甚至說是孤注一擲的發兵遼東,因為這其中的風險太大,並且也沒有多少政治收穫。
當下,光復故都北京,才是天下人最重視的事情。
滿州是否會被滅族,並不重要。
占領北京,對於齊王殿下而言,也有著不可估量的政治影響。
也許,這能讓齊王殿下搖身一變成為皇帝陛下。
但那是政治家和野心家的考慮,儘管被別人稱為大帥,稱為殿下,周士相骨子裡會還是那個誓言要復仇的秀才,要復仇的匹夫。
他不能容忍自己的仇人會逃回他們的老窩。
從眼前利益考慮,出兵遼東肯定是下策;從長遠利益出發,卻是上策。
哪怕將來滿清滅亡,周士相也可憑藉關外對吳三桂形成戰略優勢。
徐應元和董常清習慣了大帥的急性子,只是二人一個能夠接受先略朝鮮的方案,一個卻對這個方案抱有懷疑。
董常清懷疑的是,得要多少時間才能平定朝鮮。萬一在朝鮮拖的久了,大軍孤懸遼東,怎麼辦?
徐應元給出的答案是最多不過三個月。他當然不是無的放矢,而是有根據的。因為當年滿清兩次攻打朝鮮,一次是四大貝勒之一的阿敏為主帥,花了三個月迫使朝鮮臣服。一次是虜酋洪太親自統兵,結果不到一個月就兵臨漢城。
朝鮮是一國不假,可太小了,只比大明一省而矣。
「當年滿韃純以步兵攻打朝鮮,今日我軍卻有水師,若能攻其要點,取朝鮮,易如反掌。」徐應元道。
周士相深以為然,清軍以步騎從鴨綠江入朝,一個月都能打到漢城,他現在則是水陸大軍並出,只要出其不意,再來一次仁川作戰,漢城的朝鮮軍隊連逃往南邊的機會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