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正在一點點浸染張小卒的眼睛,亦在一點點蒙蔽他的心智。→
他的視線里周劍來已經不是周劍來,而是變成了他心中想像的暴君魏王的樣子。
一臉橫肉、滿目淫邪、獠牙參差、殘暴無情,正揮舞著鐵鞭狠狠抽打著被他擄來的柔弱女子。
張小卒憤怒至極,揚起骨刀,要一刀斬了暴君。
但就在骨刀落下一半時,他充滿殺氣的心田裡忽然啪的一聲落下一滴清涼。
隨著這一滴清涼落下,他憤怒、暴躁、仇恨的心,瞬間化為一片冰清。
長久修煉的道心,在關鍵時刻守住了他的方寸心田。
心守方寸之間,法定八方乾坤。
張小卒眼睛裡的血色迅速消失,骨刀攜帶著精純道力劈下。
周劍來半個身體已經落入湖水,他雙目充血,還在憤怒咆哮,手亦握住了劍柄。
可是卻拔不出劍。
因為浮出水面的女屍蜂擁而上,撲在他身上把他往湖裡拖拽,他的手臂正被一隻只慘白的手抓住,根本沒法拔劍。
好在拔不出,否則這一劍必然斬在張小卒身上。
張小卒的骨刀落下,把撲在周劍來身上的女屍盡數斬滅,刀背順勢一撩,把周劍來的身體帶出水面。
「封!」張小卒手掐咒印封了自己和周劍來的雙耳,如此就不怕再被鬼哭聲迷惑心智。
鬼哭隔絕耳外,周劍來很快就清醒過來。
張小卒雖然惱怒,但並沒有和湖裡的女屍計較,因為女屍實在太多,殺也殺不完,不如保存道力,應對接下來的戰鬥。
他帶著周劍來快速馳過湖面,踏上湖心島,沿著牛大娃和元泰平的腳印走進島上的宮殿。
甫一踏進殿門,一股溫潤暖風扑打在二人臉上,只見宮殿裡燈紅酒綠,鶯聲燕語,許多絕美女子正在嬉笑玩耍。
「小卒,你來啦。」
一張熟悉的絕美容顏出現在張小卒視線里,嬌滴滴的聲音讓他心頭激盪,可同時也警惕陡增。
因為他已經以法咒封了雙耳,按理說是聽不到鬼音的,可是他偏偏聽到了,這說明要麼對方不是鬼魅,要麼就是道行比他高。
戚喲喲扭著腰肢裊裊娜娜地走來,身上的薄紗隨著暖風飄搖,雪白的身體在薄紗下若隱若現。
張小卒的臉刷的一下紅到了脖子根,因為他腦海里突然冒出來元泰平那本武林絕學裡的插圖。
「該死!」
他心裡羞憤咒罵一聲,然後大步迎了上去,手中骨刀燃起熊熊火焰,朝戚喲喲一刀劈了過去。
一聲慘叫,戚喲喲化作青煙消散。
眼前景色變幻,哪有什麼燈紅酒綠,更沒有鶯聲燕語,只有雜草叢生的荒敗景色。
但是周劍來仍站在原地未動,張小卒回頭看去,只見他面頰臊紅,眼神迷離,喘息聲逐漸粗重。
顯然,周劍來仍然身陷幻象。
張小卒連忙回頭,手掐咒印封了周劍來的雙目。
片刻後周劍來神智恢復清明,不禁搖頭苦笑道:「這鬼物好生厲害,一瞬之間就能亂我神智。」
「確實幾分手段,倒也正好,檢驗檢驗我的師門功課。」張小卒臉上浮起一抹微笑,鬥志高昂。
周劍來忽然盤膝坐下,將萬劍匣橫在膝上,手握劍柄,道:「你且去戰鬥,無需再為我分心,我以劍心守護心神,不會再給鬼物亂我神智的機會。」
張小卒自須彌芥子裡拿出三張黃符,遞給周劍來護身。
這三張黃符是他用鬼瞳之力刻畫,威力非同尋常。
不過張小卒仍不放心,又拿出九面陣旗,灌注鬼瞳之力後布下一個法陣,把周劍來保護在中間。
如此,方稍稍放心。
他向周劍來道一聲「小心」,然後順著牛大娃和元泰平的腳印,大步朝宮殿殿門走去。
隨著距離的拉近,入微心境延伸進大殿裡,裡面的景物一點點呈現在張小卒眼前。
大殿裡空空蕩蕩一片,只有幾根光禿禿的石柱靜靜矗立著,似乎能搬走的全都被搬走了。
張小卒目光驟然一寒,他看到了牛大娃和元泰平。
二人正緊閉雙目躺在冰冷的地上,皮膚呈現出詭異的潮紅色,嘴裡喘著粗氣,時不時發出淫靡之音。
兩個極其妖艷的女鬼正趴在他們身上,從二人嘴裡貪婪地吸食他們的陽氣。
除此之外,大殿裡還有一鬼,其身披戰甲,手握長槍,坐在大殿上首唯一一張寬椅上。
它渾身燃著黑色的火焰,兩道幽冷的目光似乎能夠洞穿人的神魂,奪人的氣勢讓張小卒心頭一緊。
張小卒身形如電,衝進大殿,撲向正在吸食牛大娃和元泰平陽氣的女鬼,骨刀卷著道力斬了出去。
當!
坐在寬椅上的長槍鬼突然站起,長槍刺出,擋下了斬落的骨刀。
嗤嗤——
金色的道力和長槍鬼的黑色火焰碰撞在一起,竟然互相灼燒起來,黑色火焰不落一點下風。
張小卒左手掐印,甩出兩道黃符,黃符迎風而長,化為兩道金光射向兩隻女鬼。
長槍鬼怒吼,長槍震開骨刀,橫掃出去,要把黃符攔下。
張小卒哪能讓它如意,刀法展開,把長槍牢牢封住。
噗!噗!
那兩隻女鬼不知是享受牛大娃和元泰平的陽氣,沉浸其中不能自拔,還是無有戰力,被黃符輕易洞穿身體,化作兩道青煙。
「啊——」
女鬼命殞命,長槍鬼痛苦嘶吼,身上的黑色火焰騰起三尺多高,兇猛地撲向張小卒。
張小卒縱身後躍,把骨刀收進須彌芥子,旋即雙手飛速掐印,打出一道道金色符咒。
長槍鬼速度極快,張小卒尚未退出百步,就被它的長槍追上,那黑色火焰在槍尖上噴吐,似要把張小卒一口吞沒。
「鎖!」
張小卒雙手掐出最後一個咒印,隨著他一聲怒喝,漂浮在空氣中的符咒瞬間金光大盛,連成一條條符咒鎖鏈,纏繞上長槍鬼的身體。
嗤嗤——
然而金色符咒鎖鏈雖然鎖住了長槍鬼的身體,卻也被長槍鬼的黑色火焰迅速灼燒。
張小卒縱身後躍,再次拉開距離。
長槍鬼抬步想追,可是金色符咒鎖鏈已經和大地相連,它掙脫不開。
「天牢!」
張小卒雙手掐出三十六天罡之天牢印,只聽轟的一聲,一張符咒牢籠從天而降,把長槍鬼罩在當中。
「天隕!」
「天傷!」
「天劍!」
「天殺!」
被符咒鎖鏈和符咒牢籠困住的長槍鬼,成了張小卒練習天罡印的活靶子。
隨著眼花繚亂的符咒攻擊後,長槍鬼身上的黑色火焰逐漸熄滅,氣息逐漸萎靡。
看到長槍鬼再無反抗之力,張小卒停下攻擊,自語道:「如果正面硬碰,想要打敗你恐怕不易,可是道門神通卻能輕鬆把你降服,這就叫做一物降一物。」
若是有道門弟子在這裡,聽見張小卒這番話,恐怕會深受打擊,因為他們可做不到像張小卒這麼輕鬆。
張小卒之所以輕鬆,那是因為他的結印速度實在太快,尋常道修望塵莫及。
試想,若果張小卒的結印速度慢下一半,他還能這麼輕鬆嗎?
恐怕現在正在被長槍鬼追著屁股捅呢。
「你是誰?」張小卒盯著長槍鬼問道。
他心裡有些緊張和期待,因為他懷疑眼前這個長槍鬼是前魏將軍王元明。
如果真是他,那他的巨額寶藏不就找到了嗎。
「我是誰?」
然而長槍鬼的回答並非張小卒所期待,它似乎已經喪失了生前的記憶。
張小卒大失所望,但還抱著一絲期望,提醒道:「你是王元明。」
「我是王元明?」長槍鬼慘白的臉上露出了思索的神情,喃喃自語道:「你也說我是王元明,他們也說我是王元明,那我應該真是王元明。」
張小卒聞言大吃一驚,詫異問道:「還有別人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