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二章 拔劍

  周劍來在劍冢里做什麼,酒客們一直都在討論,而猜測最多的就是他進劍冢拔光明劍去了,因為周劍來曾對著峽谷呼喊,要讓光明劍認他為主。閱讀

  周劍來要取光明劍,龍奎亦對光明劍志在必得,這兩人今日難免要較量一場,酒客們想想就抑不住的興奮和期待。

  故而此時見龍奎去往劍冢,他們皆爭先恐後地往劍冢進發。

  掌控風之域的修者,快人一步,直接御風飛下懸崖。

  不能御風飛行的,全都搶到崖邊,順著懸梯往崖下爬。

  亦有不是修者的普通酒客,只能留在崖上觀望,可是懸崖高達四五百丈,以他們的目力,根本看不真切。

  不過卻也不怕,待一切結束後,會有那愛熱鬧的修者上來給他們繪聲繪色講述的。

  牛大娃扛起山嶽劍,御風而起,一頭紮下懸崖。

  只見他身形飄忽不定,一步數十丈,眨眼間就沖在了最前頭,可是仍慢朱、龍二人許多。

  牛大娃心中暗暗發急,生怕這二人先到一步,對周劍來不利,怎奈何實力不濟,使出吃奶的力氣,也沒能追上前面二人。

  好在距離不遠,以他的速度,很快就到了崖底。

  崖底清風徐徐,略覺陰冷。

  成片的寒梅,望不著邊。

  劍梅酒便是採摘這些梅花釀造的。

  只可惜眼下不是梅花綻放的季節,只有綠葉,少了一番絕美的景色。

  寒梅樹下,一座座不大的土墳堆,雜七亂八的排列著,舉目四望,亦是看不到邊際。

  每一座墳頭都插著一柄劍。

  墳前立著墓碑,墓碑上篆刻著每一柄劍的劍名和歷史。

  「真不愧是萬劍冢!」牛大娃禁不住咋舌,被入目的情景所震撼。

  只可惜眼下沒時間仔細欣賞,他已經遠遠地望見周劍來,正端坐在一座土墳前。

  讓牛大娃眼皮直跳的是,周劍來竟血染衣袍,渾身是傷。→

  不過他馬上就安下心來,因為周劍來正舉著酒罈暢飲。

  還有心情喝酒,看來是死不了。

  周劍來面前的墓碑上刻著三個大字:光明劍。

  墓碑下方刻有幾行小字,描述了它的來歷以及它的故事。

  它插在不大的土墳上,也不知是因為土墳太過普通,還是因為它黃褐色的劍鞘像是生鏽的廢鐵,使得它看上去極其普通。

  它的劍柄上落滿了灰塵,隱約可見螺旋狀的紋路。

  周劍來對著劍碑自顧飲酒,似乎沒有察覺到有人過來。

  龍奎在二十步開外停下了腳步,不知為何,沒有上前打擾周劍來,並且阻止了朱舜靠近。

  牛大娃從側面悄悄地往前靠近了一些,尋思著如果龍奎或朱舜突然發難,他能搶先一步帶著周劍來逃遁。

  漸漸的有酒客找尋過來,但看到朱舜和龍奎沒有靠近周劍來,他們也都自覺地停下腳步,靜靜觀望。

  過了許久,在酒客們抓耳撓腮,望眼欲穿的焦急等待中,周劍來終於豎起酒罈,讓最後一滴酒滑落嘴裡,喝完了。

  「哈哈,暢——暢快!」他放下酒罈,朗聲大笑。

  可是他已經舌頭打卷,吐字不清,似乎已經醉得厲害。

  果不其然,當他試圖站起來時,尚未站直身體,腳下就前後踉蹌起來,而後砰的一聲摔倒在地,濺起一地塵土。

  「這酒——有點——有點上頭。」他趴在地上拍了拍腦袋。

  「——」酒客們無不愕然無語。

  他們都以為周劍來先到先得,已經在劍冢里拔劍,哪曾想這廝竟酒鬼上身,在劍冢里喝起了大酒,並且還喝了個酩酊大醉。

  「這傢伙可真能喝,一壇百年劍梅下肚,竟都沒醉死!」古今雨咋舌嘀咕道。

  這百年劍梅酒,尋常人喝一杯就要醉了。

  牛大娃一臉哀怨,心裡不禁咒罵道:「這該死的酒鬼,老子為你擔驚受怕、拼死拼活,你竟在下面個自快活。→娘了個蛋的,酒還是老子花錢買的。」

  在眾人以為周劍來就這般昏死過去時,他竟又晃晃悠悠地爬了起來,然後踉踉蹌蹌三五步,砰,撲倒在土墳上。

  隨之緩緩伸手,握住了光明劍黃褐色劍鞘。

  這一握好似握住了所有人的心臟,使他們心裡咯噔一聲,感覺心跳漏了一拍。

  所有人都禁不住覺得好笑,不覺得一個酩酊大醉的酒鬼能夠拔起光明劍。

  可所有人又不自覺地屏住呼吸,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周劍來的手,內心深處隱隱期待著什麼。

  光明劍,天下名劍,在這土墳堆上一插兩百多年,不知有多少人握過它的劍柄,卻沒有一人能將它拔出。

  久而久之,劍客們逐漸對其望而生畏,竟連上前握一下它劍柄的勇氣都沒有了,以至它的劍柄上都已經落滿了灰塵。

  周劍來這一握,或多或少戳中了他們內心深處壓抑許久的渴求,恍惚間那握劍的手,好似如他們自己伸出去的一般。

  不知覺間他們皆不由地握緊了拳頭,默默地為周劍來鼓勁加油。

  他們不期望,也不覺得周劍來能拔起光明劍,他們只想周劍來鼓起全身力氣,使出吃奶的力氣,為其自己,也是為他們,拼盡全力拔一次即可。

  嚓。

  劍鞘摩擦著沙土,發出一道輕微的響聲。

  周劍來握著光明劍自土墳上滾了下來。

  「——」所有人都張著嘴巴呆立當場,包括朱舜和龍奎,這和他們想像中的畫面太不一樣。

  周劍來只是握著劍鞘,輕輕地拽了下,就把光明劍從土墳堆里薅了出來。

  沒錯,是薅。

  如薅一株小草,薅一棵大蔥那麼簡單。

  簡單到讓所有人都懷疑自己是不是眼花,出現了幻覺。

  直到他們把眼睛揉了一遍又一遍,揉的都快紅腫了,這才敢確定自己沒有幻覺,周劍來的的確確拔出了光明劍。

  然而即便如此,他們仍然很難相信。

  實在是周劍來拔的太輕鬆了。

  照他們料想,周劍來必然要祭出力拔山河的氣勢,使出種種看家本領,和光明劍經過一番驚天動地的角逐,最後或成功或失敗。

  但完全沒有。

  就是一個醉鬼摔倒在墳頭,隨意地伸手一划拉,就把鼎鼎大名的光明劍攬入懷中。

  等酒客們艱難地接受了這一事實時,全都不約而同地看向龍奎,投去同情的目光。

  有人為了拔劍,齋戒沐浴,誠心祈禱。

  有人為了拔劍,努力修煉,提升境界。

  有人為了拔劍,準備了十年之久。

  有人拔劍失敗,修為大損。有人拔劍成功,歡天喜地。

  有人還沒來得及拔劍。

  龍奎面如冰霜,神色陰沉的可怕。

  他就是那個準備了十年之久,卻未來得及拔劍的可憐蟲。

  望著光明劍被周劍來抱在懷裡,他既氣又怒,既恨又妒,既悔又惱,一時間各種情緒攪在一起,使他幾近失智。

  他眼睛死死地盯著周劍來,冰冷陰沉的目光里隱隱透出了殺氣。

  牛大娃頓覺不妙,當即一個閃身竄到周劍來身邊,二話不說,抓住周劍來就要逃遁。

  可是當他探手抓住周劍來肩膀的一瞬間,卻驚的頓在了原地。

  他猛然察覺到周劍來的氣息不對勁,只覺周劍來的生機就像被抽乾了一樣,只剩下最後一口氣吊著性命,體內的真元力也都空空如也,不是消耗殆盡的那種空,而是修為盡失的那種空。

  再觀周劍來身上的斑斑血跡和累累傷痕,牛大娃這才知道周劍來的狀況遠比他想的嚴重百倍千倍,急忙收住動作,不敢冒然帶周劍來離開,並急切且慌張地問道:「周大哥,你這是怎麼了?!」

  「喝——喝多了。」周劍來大著舌頭答道。

  「——你大爺!」牛大娃額頭冒青筋,喝道:「老子是問你修為怎麼了!」

  「酒——拿酒來!」

  「好——好酒!好——」

  周劍來醉醺醺地喊了兩聲,接著竟兩眼一閉,脖子一歪,醉死過去。

  「——」牛大娃眼角狠抽了下,差點沒忍住給周劍來兩耳光,幫他醒醒酒。

  他拾起被周劍來脫手丟在地上的光明劍,然後搭著胳膊把周劍來攙起來,抬頭往四周掃了一圈,神色頓時冷了下來。

  只一眼掃視,他就看到數十道貪婪炙熱不懷好意的目光,尤其是朱舜那雙微微眯起,似笑非笑的眼睛,以及更讓他如芒在背,怎還敢在劍閣逗留。

  「他修為潰散,功力盡失。」龍奎突然開口冷冷地說道,回答了牛大娃問周劍來的問題。

  酒客們聞言神色大驚,這才知道周劍來竟身負如此重傷,確切點說是廢了。

  這代價未免太大了些。

  剛剛他們還在無限羨慕嫉妒周劍來,眼饞周劍來輕而易舉得到了光明劍,但現在就心理平衡了許多,砸著嘴唏噓不已,講不清周劍來是賺了還是虧了。

  有一些心思不正的人,聽見周劍來廢了,立刻就起了歪心思,打起光明劍的主意,不過想到牛大娃的強大,他們不得不藏起心思,準備從長計議。

  牛大娃臉色難看,其實他心裡已經有了答案,因為他已經悄悄探查了周劍來的氣海。

  結果讓他極為驚慌,周劍來的氣海閉塞,力門、速門和氣門三大戰門也全都閉塞,已然變成一個普通人。

  「可有救治之法?」牛大娃懷抱希望問道。

  龍奎搖了搖頭。

  「既如此,告辭!」牛大娃也不多廢話。

  「等等!」酒客中突然有人大聲叫住牛大娃。

  牛大娃扭頭看過去,問道:「你有辦法?」

  那人直接搖頭道:「拔劍失敗,境界就要折損一級,他定是失敗次數太多,以致修為盡廢。此乃劍聖老祖定的法則,我一個凡夫俗子能有什麼辦法?」

  「那你為何叫住我?」牛大娃突然勾起嘴角笑了,笑得有些邪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