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城鷓鴣府往西是連綿群山。→
沒鬧旱災時,群山綿延、峰巒聳翠、古樹參天、鳥獸無數,甚至傳言有兇殘的妖獸出沒。就連兇狠的匪寇,也只敢在群山外圍活動。
然而現如今山不再青、水不再有、鳥獸絕跡,只剩下一片枯黃死寂之色。
七月五日,上午十時,有一行人出現在群山深處。
這一行人共有八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僧有道,有匪有兵。
正是從雁城一路趕來,欲尋回天武道人、空相大師、驢臉老者和瞎伯四位星辰大能遺骸的張小卒等人。
確切點說其他人是來尋遺骸的,而張小卒和他的師兄師姐是來救天武道人的,因為天武道人留在三清觀的魂燈尚未熄滅,這說明他還沒有死。
那天在聽雅軒從一葦道人口中得知這一消息時,張小卒激動的差點沒暈過去。
天寶山只來了大和尚一人,大和尚法號慧淨。
淨有六根清淨之意。
可是張小卒覺得他這輩子恐怕難以清淨,除非青蓮道人大發慈悲放過他,但這顯然不太可能。若是能放,青蓮道人早就放手了。
一次動心,一生痴情,一世無悔。
青蓮無悔。
大和尚無或許也無悔吧。
張小卒只知道大和尚這一路挺累的。
兩日前出發的時候,青蓮道人極其無賴,硬是逼著大和尚背起一張簡制竹椅。她則如娘娘一般,與大和尚背靠背,手裡打著漂亮的牡丹花案的油紙傘,半躺在竹椅里,讓大和尚背了一路。
不過她也沒淨占大和尚便宜,路上不停地給大和尚光亮的腦袋擦汗,還用蔥白玉指捏了兩顆紫晶葡萄餵給大和尚吃,就是過程略微有點暴力,是強行捏開大和尚的嘴塞進去的。→
張小卒一路上親眼目睹了他這位師姐對大和尚的種種「欺壓」行徑,讓他禁不住懷疑大和尚是不是為了躲避暴行才削髮為僧的。不過他挺羨慕大和尚的,因為同樣是背著人趕路,就沒有人幫他擦汗,更沒有人餵他吃紫晶葡萄。
萬秋清見青蓮道人給大和尚背了一個背架,當即有樣學樣,也弄了一個背架給張小卒背上,然後把張屠夫扶了上去,美曰名苦修歷練。
張小卒倒也沒有不樂意,就沖和張屠夫在戰場上結下的過命交情,他就願意背著老人家趕路,何況老人家還傳授了他一門絕世刀法,稱得上他半個師父。徒弟背師父,天經地義。
他只是好奇萬秋清和張屠夫的關係,兩人路上就跟閨女伺候爹一樣,噓寒問暖無微不至。有那麼一瞬間,張小卒腦海里冒出一個大膽猜想,不過馬上就被他搖頭否決。
先不說張屠夫身在北疆,根本無暇來南境。因為眼下北疆和南境一樣亂,甚至比南境還亂,否則他座下兩位高徒怎能戰死。而張屠夫身為鎮北王,想都不用想,肯定正忙著平定北疆戰亂,哪有時間來南境。
只說長相,張小卒就否定了張老兵是張屠夫的可能。
張屠夫,屠夫啊,即便不是滿臉橫肉、凶神惡煞,至少也是面相威嚴,氣勢逼人。單是那一身可怕的煞氣,恐怕就能嚇得人不敢靠近。
哪可能像背上這位那麼好相處,儘管身上也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但只要熟悉後就感受不到了,只剩下慈祥和善,否則梅蘭竹菊也不可能和他聊得那麼開心投機,眼瞅著已經結下深厚的友誼。
一行八人一路行來,只有鄔蠻兒一人全程悶悶不樂,不是因為驢臉老者的隕落,而是因為三當家文不武見別人都有座椅,便強行給鄔蠻兒也背了一個,美曰名呵護關愛老人家。→但鄔蠻兒顯然不情願呵護關愛他這位老人家,嘴上一直嘟嘟囔囔抱怨不停,不過她倒也沒有把文不武從背上摔下來。
文不武第一眼看到張屠夫時,宛如大白天見鬼嚇了一跳,不過張屠夫及時一個禁聲的手勢,讓他把到嘴邊的驚嚇聲咽了回去。
二人路上只斷斷續續地聊了幾句,並無太多交談。
又往前翻過兩座山,一行八人停了下來。
一葦道人從天武道人留給張小卒的九九誅邪金錢劍上摘下一枚銅錢,掐印施了法術,銅錢浮空而起,往一個方向飛去。
八人跟隨銅錢進到一處山谷,在一面斷崖底下看到一個幽深的洞口,銅錢懸停在洞口前,被一道無形的光幕阻擋住去路。看洞口周圍的環境,可以輕易判斷出這洞口曾是一個底下河道的出口。
一葦道人伸手按在光幕上感受了一會,開口道「是司徒前輩留下的封印,應是此處無疑了。」
張屠夫、文不武和青蓮道人自覺地從背架上下來,進了山洞就是兇險之地,不敢大意。
「地上怎麼這麼多腳印並且都是往裡進的,而往外出的腳印卻只有寥寥幾組。」張小卒指著地上雜亂的腳印驚訝問道。
「天武前輩說過,有人在活祭古屍,這些只進不出的腳印應該是那些作為祭品的人留下的。」萬秋清邊說邊從背囊里拿出特製的軍用火把,分給每人一根。
「阿彌陀佛」大和尚聽了後悲憐地道一聲佛號。
「道爺,卜一卦,問問此行吉凶。」鄔蠻兒笑著向一葦道人說道。
「來之前掌門師伯已經卜算過。」一葦道人應聲道。
「怎麼說」鄔蠻兒迫不及待地問道。
「天地異變,機緣禍福,生死相併,切記一個貪字。」一葦道人說道。
鄔蠻兒聞言眼前不由一亮,忙問道「機緣是何意」
「不知。」一葦道人搖頭。
「貪字何意」鄔蠻兒又問。
「不知。」一葦道人再次搖頭,見鄔蠻兒還要問,忙搶先說道「答案都在山洞裡。」
「切」鄔蠻兒不爽地翻了個白眼,道「說了等於沒說。」
文不武捋須說道「天地異變,機緣禍福,看來要有了不得的東西現世。」
「余承陽既然放心讓你們兩個來,想必不會有太大危險,牢記他的箴言便是。走吧,進洞。」張屠夫說道。
一葦道人點點頭,按在光幕上的手猛地一抓,直接把光幕扯碎,破了司徒清留下的封印。
這封印是他從山洞裡逃出時隨手布置的,當時身負重傷,所以並無幾分威力。
點燃火把,一行八人兩兩並肩前行。
山洞一路蜿蜒向地下延伸,和張小卒在百荒山走的那條地下河道差不多,幽深幽深,一口氣走了四個時辰也沒看到盡頭。好在來之前他們已經向司徒清仔細了解過,知道此洞極是幽深,從而早有心理準備。再加上都是心志堅定之輩,即便走了四個時辰也沒有人因為扛不住而情緒煩躁。
一路上有許多司徒清和唐九彩逃跑時留下的封印,但都是在負傷的情況下匆忙間布置的,皆被一葦道人輕鬆破除。
張小卒一直開著入微心境,自上次修為突破後他的入微心境已經能覆蓋三百步的距離,不放過任何細微之處,但並無特別發現。
又往前走了四個多時辰,前面出現一個岔路口,一個洞口往左,一個洞口往右。
按照司徒清所說,進左邊的山洞,再往前走兩三個時辰,會遇到一個坍塌的墓室。
墓室一共有九間,古屍在最裡面的主墓室里。主墓室空間極大,有上百丈長寬。
司徒清說他們就是在主墓室里和古屍大戰的,瞎伯和驢臉老者先後戰死,最後天武道人和空相大師犧牲生命封印了古屍。
可是追尋天武道人浮空飛行的銅錢卻往右邊的洞口飛去。
一葦道人皺眉定住銅錢,看向眾人說道「古錢上有家師的精血,它能夠追尋家師所在的位置,這點肯定不會有錯,所以你們看是不是要分兩路」
「誰」張小卒突然大喝一聲。
在右邊的山洞裡,有一個身影突然闖進他的入微心境覆蓋範圍,可這個身影似乎能感受到他的入微心境,乍一闖進來又瞬間退了出去,張小卒都沒來得及看清他的樣貌。
眾人被他冷不丁一聲大喝嚇了一跳,不約而同地向他投去詢問的目光。
「右邊山洞有人,剛踏進我入微心境的覆蓋區域就又退了出去,速度很快,我都沒來得及看清他的樣貌。」張小卒快速解釋道。
「走右邊。」張屠夫下決定道,也不管其他人答不答應,直接展開身形衝進右邊山洞。
沒人有異議,全都跟著張屠夫衝進右邊山洞。
「看到了」往前追了千餘步的距離,張小卒的入微心境突然把前方黑暗中的一個身影覆蓋,那身影正半躬著身子警惕地往後退,就像一隻野獸嗅到了獵人逼近的氣息,接著轉身就跑。
張小卒尾椎骨竄起一股寒氣,說道「是屍怪」
他清楚地看見身影渾身覆蓋著細密的紅毛,包括臉上,就連眼睛都被細密紅毛所遮擋。
話音剛落,他突然頭皮乍起,身上冒起雞皮疙瘩,嚇得咽了口唾沫,而後語氣不敢肯定地說道「好像好像是是瞎伯。」 (http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