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著黃昏的尾巴,大軍終於攻破了川州城的大門。閱讀
大軍湧入城內,清剿大牙軍。
戰鬥一直持續到深夜才逐漸落下帷幕。
夜深,人靜。
鏖戰一天的大軍,人疲馬倦,吃過乾糧填飽肚子後,頭一歪就睡死過去。
一座小院的房間裡,油燈晦暗不明。
張小卒和牛大娃再次成了傷員,肩膀上的中尉軍銜讓他們得到獨享「雅間」的高級待遇,分得這麼一座小院養傷休息。
二人並肩躺在地上的鋪褥上,戚喲喲照顧在一旁。
在今天的攻城戰中,她立了大功,率領趙全等天字營將士率先殺上城牆,撕開了大牙軍的防禦。
戰後她被蘇翰舉喚至跟前,當著眾將軍的面給予「巾幗不讓鬚眉」的盛讚。
她正想把這一榮耀和張小卒分享,卻聽聞張小卒身負重傷,生命危在旦夕的噩耗,當即憂心忡忡地趕來照看左右。鏖戰一天,她的身體已經疲倦至極,可是張小卒糟糕至極的惡劣情況讓她無心休息。
張小卒胸骨碎裂,臟腑破損移位,後心還被利箭貫穿六寸多深,與心臟只差半寸之距,險之又險地躲過一劫。
他的傷勢很重,但戚喲喲卻不是十分擔心。因為她見識過張小卒的變態自愈能力,相較於那次在百荒山受的傷,這一次的傷可以說不值一提。
真正讓戚喲喲擔心的是張小卒身中劇毒。
雖然萬秋清已經用真元力幫他驅除過體內毒素,可是因為毒性過強,且沒有在第一時間得到救治驅除的緣故,毒素已經侵入他的臟腑器官、經脈骨髓,萬秋清亦無能為力。
萬秋清去找鎮南王了,希望鎮南王那裡有解毒聖藥,能求來一粒給張小卒解毒。
相比於張小卒,牛大娃的情況要好的多。
他雖被利箭貫穿身體,但所幸沒有傷及要害。在丹藥和其自身強大自愈能力的雙重作用下,傷口早已癒合,並恢復的七七八八。→除了箭傷,他亦中了箭上的劇毒,但是不同於張小卒的是,他體內的毒已經自行化解。
之所以至今昏迷不醒,是因為他強行吞食妖丹提升妖力,並且又強行施展他尚且不能駕馭的刀法,身體遭受雙重反噬,傷了元氣。
他昏迷的這段時間,一直在做噩夢,夢囈連連。聽其夢囈之語,應是夢見了柳家村被屠戮的悽慘情景。
周劍來在二人身邊盤膝而坐,魏王劍橫在腿上,左手握著劍柄,一刻未離。
他神情嚴肅,氣息凜冽,殺氣騰騰,手不離劍,一副擇人而噬的猙獰模樣。因為他知道張小卒和牛大娃不是被大牙軍傷的,而是被人暗中偷襲,和那夜在白雲城中偷襲二人的手段一模一樣,明顯是同一人所為。
一而再的偷襲刺殺,甚至卑鄙至極,竟在二人與大牙高手廝殺力竭時下毒手,顯然是非置張小卒和牛大娃於死地不可。
周劍來異常憤怒,若不是怕離開二人身邊會被偷襲之人乘虛而入,他早就提著劍去找蘇謀問個清楚。
狗日的,有能耐就真刀真槍的干,躲在暗處放冷箭算什麼英雄好漢。
也不怕毀了他老子鎮南王的一世英名?
「你小子運氣不錯。」萬秋清的聲音在院子裡響起,人未到聲先至,聽其輕快的語調,顯然是帶來了好消息。
果不其然,她剛進房門就攤開手掌,把攥在掌心裡的一顆裹蠟的藥丸遞給戚喲喲,並催促道:「王爺慈悲,賞賜一粒百毒清,快快給他服下。」
「太好了!」戚喲喲驚喜不已,接過藥丸,捏開蠟殼,給張小卒服下。
過了半盞茶的時間,萬秋清給張小卒檢查了一遍身體,高興地笑道:「情況非常好,毒已經解了。最多再半個時辰就能醒過來。」
「多謝夫人!」周劍來感激道。
「多虧王爺賞賜靈丹妙藥,你應該謝王爺才對。」萬秋清笑道。
「王爺要謝,夫人也得謝。」周劍來道。
「這倆臭小子命可真大,這才幾天時間,已經去鬼門關前轉了兩圈了。→」萬秋清看向張小卒和牛大娃搖頭苦笑,然後抬手捏了捏眉心,一臉疲倦之色道:「你們且照看著吧,我休息去了。」
「娘,您快休息去吧。」
「夫人慢走。」
「戚姑娘,你也回去休息吧,這裡交給我就行了。」周劍來見戚喲喲臉上掛著深深的疲倦之色,便勸她也去休息。
戚喲喲懸著的心甫一放鬆下來,疲倦瞬間席捲全身,眼皮似鉛一般沉重,忍不住哈欠連連。她就地在張小卒身旁一躺,道:「我在這裡眯一會便可。」
聲音剛落下,她就已睡去。
看著戚喲喲大大咧咧地賴在張小卒身邊睡下,周劍來不禁莞爾一笑,左手微微緊了緊劍柄,緩緩閉上眼睛,一雙耳朵聆聽著周圍的動靜,時刻警惕著。
「是他!是他!」小半個時辰後,牛大娃突然驚叫著坐起身,額頭上全是冷汗,看樣子是被噩夢驚醒。
「是誰?」周劍來問道。牛大娃驚醒時的叫喊告訴他,牛大娃似乎已經知道是誰偷襲了他和張小卒。
「是——」牛大娃恍惚間脫口要答,可話到嘴邊突然清醒,聲音戛然而止。掃了眼四周的環境,看見張小卒和戚喲喲正躺在一起,不由地愣了一愣,隨之咧嘴一笑。最後目光落回周劍來身上,見周劍來投來詢問的目光,他低下頭陷入了沉默。
「你已經知道是誰偷襲你們,想置你們於死地?」周劍來問出心中的猜測。
「是——是——」牛大娃張口欲答,可話到嘴邊每每卡住,似乎非常顧忌的樣子。
周劍來眉頭一皺,說道:「不是蘇謀。」
他之所以如此肯定,是因為如果是蘇謀,牛大娃早就跳起來破口大罵。
果不其然,牛大娃聞言搖頭道:「不是。」
「那是誰?」周劍來追問。
「是蘇陽!」牛大娃目光凜冽,神色陰沉,一字一句道。
周劍來眼睛一瞪,嚇了一跳,眉頭緊皺,問道:「鎮南王之長子,世子蘇陽?」
「是!」牛大娃肯定點頭。
「他——他要做甚?!給蘇謀報仇嗎?!」周劍來慍怒問道。
「不是。他是要殺人滅口,掩藏他犯下的罪惡!」牛大娃咬著牙根恨聲說道。
「殺人滅口,掩藏罪惡?」周劍來沒聽明白。
牛大娃抬頭看向周劍來,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柳家村是被他和他麾下的紅甲騎兵屠殺的,他的聲音和那日闖進柳家村下令屠村的那個人的聲音一模一樣。我聽見了!」
「!!!」周劍來震驚的說不出話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深吸一口氣壓下內心的震驚,問道:「你確定?」
「我確定。」牛大娃肯定地點頭,「他的聲音我這輩子都忘不掉。」
張小卒突然坐起身,神色晦暗不定。他剛剛醒過來,恰聽見牛大娃和周劍來的談話。他看向牛大娃說道:「也就是說在金城的那天晚上,你聽見的不是大牙人的聲音,而是蘇陽的聲音。難怪我們每次追到跟前,都看見了紅甲騎兵。」
「你醒了,感覺如何?毒都解了嗎?」周劍來問道。
「多謝周大哥,我身體已無大礙。」張小卒道。
周劍來苦笑,道:「你的毒深入骨髓和臟腑,連戚夫人都束手無策,最後是戚夫人去求王爺賜了一粒解毒藥,給你解了劇毒。」
「呵呵,那可真是搞笑。蘇陽以毒殺我,他老子卻拿解藥救我。他老人家是真的不知呢,還是故作不知?」張小卒冷笑道。
周劍來神色一怔,張小卒的話語空寂而又冷淡,他隱約感受到了張小卒心中對這個世界的失望和絕望,以及由骨子裡、靈魂中生出來的仇恨,他感覺到張小卒在質疑這個世界的「善與惡」。
這是一種極其危險的認知變化,一旦思想偏激,就極可能變得冷血無情,甚至可能墮入魔道。
「王爺是個好王爺,他肯定不知道蘇陽的所作所為,否則一定會大義滅親。」周劍來說道。
「是嗎?」張小卒看了周劍來一眼。
周劍來心裡咯噔一聲,張小卒這一眼竟讓他感到陰風刺骨。
「我也覺得王爺應該不知道蘇陽的罪行。」牛大娃突然開口說道,「就沖他老人家自斷一臂的大義,以及掛帥親征,戰必當先,無懼生死的豪氣,我相信他老人家是個無愧天地,頂天立地的漢子!」
「柳家村的仇必須血債血償!」張小卒冷聲道。言下之意就算蘇翰舉再怎麼好,也不能抹除柳家村的血海深仇,隱有不殺蘇陽全家不解心頭之恨的意思。
「那就把蘇陽和紅甲騎兵的頭砍下來祭拜柳家村的兩百英魂!」牛大娃應道。意思是冤有頭債有主,禍不及蘇翰舉。
周劍來同意地點點頭,對牛大娃刮目相看,沒想到他能克制住怨氣和仇恨,站出來引導張小卒的情緒變化。
「怎麼這麼冷?」戚喲喲睜開惺忪睡眼問道,張小卒身上散發出的陰冷氣息讓她冷得打寒顫。
「沒事,接著睡吧。」張小卒忙斂去氣息,拍拍她的肩膀說道。
「哦」戚喲喲應了聲,然後真就閉上眼睛接著睡去,似乎在張小卒身邊睡得既香甜又踏實。
周劍來皺眉道:「我不理解,齊姑娘明明說她和蘇德和尚把大牙狗都殺了。」
「其實我起初有過此番疑惑,因為襲擊柳家村的是一隊訓練有素的騎兵,戰力不在黑甲騎兵之下,僅憑兩人之力實在難與之抗衡,可是我不知道蘇德大和尚的戰力,所以不敢妄下定論。可是現在想來反而合理了許多。」牛大娃說道。
「怎麼說?」周劍來問道。
「蘇謀和紅甲騎兵犯下罪行後離開,自黑森林裡出來的大牙狗進了柳家村,恰好被蓉兒妹子和蘇德和尚撞見,他們誤以為是大牙狗做的,於是殺了大牙狗。」牛大娃分析道。
「若是如此,只需回去問一問齊姑娘,她和蘇德和尚殺得大牙狗戰力如何便能得到答案。」周劍來說道。
「無需多問,肯定是蘇陽乾的,他的聲音我記得清清楚楚,這輩子都忘不掉,就是他下的命令屠村。」牛大娃語氣無比肯定道,接著看向張小卒,說道:「軍中是蘇陽的地盤,他不會放過咱們兩個的,咱們找個安全的地方躲起來修煉去,等到有報仇的實力後再回來砍他的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