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細…」玄難面露猶豫之色。
「好像是叫止清吧?」李羨魚道。
玄難、玄寂都沉默了。
是止清嗎?
他們都無法確定。 ✳
周圍一眾人看到玄難、玄寂盡皆沉默,不禁大為驚奇,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李羨魚說道:「這是你們少林內部之事,我不便多問。不過,江湖上奇人異士數不勝數,應該也有些擅長易容之術。
當然,我說了這麼多,並無法完全洗清喬幫主身上的嫌疑。
你們可以把他當成嫌疑人,但絕不該直接就認定他是兇手。
如果僅僅是因為喬幫主可能是契丹人,你們就覺得所有惡事都是他做的,這是偏見。」
「契丹人就沒有好人。」人群里有人叫道。
不等李羨魚反駁,趙錢孫愣愣出神道:「那也不見得,契丹人也是人,和宋人沒什麼區別。」
自從參與三十年前的雁門關一戰後,他一度行屍走肉,週遊天下,曾去過幾次大遼,發現那裡除了風俗跟大宋大有不同之外,大遼百姓和大宋百姓倒沒什麼區別。
喬峰側眼瞧向趙錢孫,在杏子林時,這人就說過遼人也是人,和大宋百姓沒什麼兩樣。
而喬峰自小接受的教育就是,契丹人都是一群狼心狗肺的畜生,沒有一個好人,這也是他無法接受自己就是契丹人的原因之一。
「今日的重點不在於喬幫主的身份。」李羨魚開口道,「諸位豪傑聚集於此,為的是剷除惡賊,那有些事必須要弄清楚才行。」
李羨魚一開口,整座演武場都安靜了下來,眾人靜靜聽著。
不少人都很好奇李羨魚的身份,想著這少年從哪冒出來的,英雄大會的風頭,都讓這少年一個人搶去了。
「如果大家能夠擺脫偏見,就會發現,喬幫主並非唯一的嫌疑人。」李羨魚繼續說道,「歸根究底,這件事的起因,源於三十年前的雁門關一役。」
聽到李羨魚提及雁門關一役,趙錢孫的臉色變得有些蒼白了。
趙錢孫並非他的本名,三十年前的那一戰,嚇破了他的膽子,自那以後,他便以百家姓為名,今日叫趙錢孫,明日就叫李周吳。
「麻煩喬幫主再給我輸點真氣,右肩有點痛。」李羨魚看了眼喬峰,右側肩膀痛的不行。
「好。」喬峰連忙伸出右手,貼在李羨魚的後背,輸送真氣。
薛慕華看了眼李羨魚,又看了眼玄寂、玄難等少林諸僧,猶豫一瞬,選擇視而不見。
這次少林僧人是他請來的,不好當著他們的面救治這少年。
感受著體內泛起的暖流,肩膀處的痛楚減輕了些許,李羨魚看向玄寂、玄難,微笑問道:「兩位大師,我有一個問題想問你們。」
「請。」玄寂開口,心裡暗生警惕。
「如果,我是說如果。」李羨魚強調了一句,道,「你發現少林有位德高望重的前輩高僧犯了某個戒律,你會如何做?」
玄寂皺眉,這問題不好回答。
李羨魚笑了聲,目光看向其他人,最終看向有著『鐵面判官』單正身上,微笑問道:「單前輩,如果你發現你的一位好友犯下大錯,害的人家破人亡,你會如何做?
是會鐵面無私,還是顧忌情誼,幫著你這位好友隱瞞。」
「這……」單正臉色微變,聽出了李羨魚言下之意。
他曾見過那位帶頭大哥寫給丐幫前任幫助汪劍通的信函,知道帶頭大哥的真實身份。
「薛神醫。」李羨魚看向薛慕華,問道,「如果薛神醫在醫治一位病人時,不小心用錯了藥,害的病人無辜枉死,面對病人家屬時,你是會告訴他實情,還是隱瞞用錯藥的事實,維護神醫之名。」
薛慕華皺眉,冷冷道:「老朽從沒用錯過藥。」
「我是說如果。」李羨魚微笑道。
「沒有這種如果。」薛慕華沒好氣的道。
「那我換個問法。」李羨魚笑道,「如果你收了一位愛徒,他給人治病用錯了藥,害死了人,你是選擇幫愛徒隱瞞錯誤,還是選擇讓他承擔錯誤?」
薛慕華皺眉,雖然仍舊很不爽李羨魚的『如果』,但這不涉及到自己,而他也沒收徒弟,略作思忖,便答道:「老朽會選擇讓他承認錯誤。」
「如果你發現之時,你這徒弟已經成為萬人敬仰的名醫了呢?」李羨魚又問道。
薛慕華眉頭皺的更緊了,尚未想好如何回答,便又聽得少年的聲音:
「如果,這時候恰巧那病人的子嗣前來調查病人的死因。」
薛慕華還在思忖如何回答,一些知道三十年前雁門關一役內情的人,均已明白李羨魚到底想問什麼了。
「三十年前,那位德高望重的帶頭大哥,做了一件錯事,害得喬幫主父母雙亡。」李羨魚伸手按住發疼的有肩,提高聲音,「鐵面判官單正,智光大師,丐幫一些長老,趙錢孫,譚公譚婆,以及少林一些高僧,都知道那位帶頭大哥是誰,但他們千方百計的阻止喬幫主調查!
喬幫主來找喬父喬母,是為了調查身世,想知道那位帶頭大哥是誰,然後喬父喬母死了。
去找恩師玄苦,然後玄苦大師也死了,而喬幫主成了人人喊打的惡徒。
諸位英雄,你們不覺得這太巧合了嗎?
小孩子都知道,犯了錯,就要道歉。
可那位帶頭大哥,就因為他德高望重,犯了錯就可以藏在暗處。
嘿嘿,這算哪門子的德高望重!
難道大家就都不好奇那人的身份嗎?
一開始他是錯聽小人之言,才犯下大錯,這還情有可原。
可如今,已經有三人因他而死,他還藏在暗處,不敢出來,這和偽君子有何區別?」
李羨魚聲音清朗,響徹在演武場。
一眾江湖人左右相視,低聲議論起來,心思各異。
被李羨魚點名的幾人臉色都變了。
「其實,即便你們隱瞞不說帶頭大哥的身份…」李羨魚掃過周圍,淡笑道,「我也能猜到他出身哪裡。」
「嗯?」這下子,知道內情的一些人,臉色徹底沉不住了。
「李公子,你知道那人是誰?」喬峰精神大震。
「不知道。」李羨魚搖了搖頭,說道,「不過,大致可以猜到那人的師門。」
說著,不等喬峰詢問,便繼續說道:「在路上,喬幫主跟我說,當初帶頭大哥領著趙錢孫等人去雁門關截殺契丹人,是因為有人得到消息,說契丹人打算攻占少林,搶奪少林藏經閣里的武經。」
「不錯,智光大師是這樣說的。」喬峰點頭,在來聚賢莊的路上,他把這件事原原本本的告訴了李羨魚。
一眾人全都豎起了耳朵,靜靜傾聽。
「那一行人里,有丐幫前幫主汪劍通,我想在三十年前,汪幫主在江湖上的地位應該就已經很高了。」李羨魚微笑道,「帶頭大哥能夠引領群雄,他的身份最低也不會低於汪劍通。
而這件事關係到少林的生死存亡,少林豈有不派人出馬的道理?」
「你是說帶頭大哥是少林僧人?」喬峰臉色變幻不定。
「……」
周圍一眾江湖人也盡皆譁然。
「臭小子,你膽敢污衊我少林?」名叫慧通的黃衣僧怒視李羨魚。
李羨魚平靜的道:「在場還是有人知道帶頭大哥真實身份的,如果不是少林僧人,你盡可讓他們反駁。」
「不是少林僧人。」趙錢孫當即說道。
單正、譚公譚婆都沉默無言。
「不知閣下是?」李羨魚看向趙錢孫,他並不認識。
「他是趙錢孫。」喬峰低聲說了句。
「哦。」李羨魚輕哦一聲,似笑非笑道:「你說帶頭大哥不是少林僧人,那你敢用譚婆來發誓嗎?
如果你騙人,譚婆不得好死。」
「你…我發不發誓,關小娟什麼事?」趙錢孫瞪眼。
譚婆蹙眉,冷冷看了李羨魚一眼。
「如果你用譚婆發誓,那大家都會相信你說的。」李羨魚微笑道。
「老子說不是就不是。」趙錢孫冷哼道。
「你開心就好。」李羨魚輕笑一聲,目光看向單正,按照喬峰所言,單正曾看過帶頭大哥所寫的那封密函。
「單前輩,你是鐵面判官,一向大公無私。」李羨魚道,「帶頭大哥是不是少林中人,你應該不會欺騙大家吧?」
單正眼皮一跳,心中叫苦不迭,第一次後悔看了那封信。
他不願出賣帶頭大哥,但也不想當眾說謊,只能閉口不言。
卻不知…他這閉口不言的態度,其實已經表明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