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17,融合
一分鐘後,一個身影緩緩從渡船的水下鑽了出來,他攀住救生圈,爬上顛簸行駛的輪渡,理了理濕漉漉的灰色頭髮,背靠著補給箱靠了下來。
微喘一會兒後,霍法側頭看向遠處。
他金色的眼中閃爍著淡淡的微光,船頭那個名叫諾伯的男人正在和那個開船的瘦子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
他完全沒料到,自己剛剛踏進北海,還沒休息一天,就碰到了正主,那個被威森加摩通緝的罪犯。
他本以自己只要潛入,然後幽靈漫步把東西盜竊走就行了。
然而現在,任務的難度好像上升了不少,對方竟注意到了自己,他不僅是一個成年巫師,還是一個異常警覺的成年巫師。
剛剛他遁出幽靈漫步一秒不到,就被對方察覺出了端倪。他理當更謹慎一些。否則,如果對方使用幻影移形跑路,他可沒有任何辦法。
不多時,海面飄來一陣薄霧,輪渡靠在一個海島上。
諾伯從輪船上跳了下來,大步走向海島。而霍法則幽靈漫步著,緩緩跟在他的身後,不敢再過多引起他的注意。
走過海岸線的礁石,印在霍法眼前的是一個煙霧繚繞的小島,島上星星點點的分布著幾排或大或小的建築。它們在蒼白的月光下影影綽綽,顯得神秘且靜謐。
霍法從胸口拿出雅戈交給他的通緝單,翻過單子一看,單子後畫著一個簡易的地圖。地圖上,一個藍色的光點閃爍著,指向遠處的方向。
那應該就是雅戈口中醫院丟失物品的方向。
他看了看遠處諾伯即將消失的背影,悄無聲息地跟了上去。
而諾伯則把手插在口袋,握著鍊金槍枝的把手,眼睛餘光死死地盯著身後。他嘴角咧出一抹冷冷的微笑,步伐越來越大,越來越快。
沒過多久,他便消失在了霍法的視線之中。
而霍法也沒有貿然追上諾伯的步伐,他跟隨著地圖上的藍點,來到了海島的一處河岸附近。
這裡,橫七豎八的坐落著好幾座房子。這些房子都是空蕩蕩的,海風一吹,裡面發出嗚嗚的風聲,如同夜梟低號。在這裡,霍法感覺到了一股怪誕的精神力場,這股精神力場就像流水一樣,悄無聲息地滲透在這片土地的每個角落。
詭異極了。
他放慢腳步,從幾棟房屋中間穿過。
這時,遠處傳來一股異常腐臭的味道,他看到路上躺著一個身影,走過去一瞧,竟然是一具屍體。
蚊蠅飛舞之間,霍法看見這具屍體腦袋被轟出了一個大洞,而屍體的手上則握著一把左輪手槍,顯然此人是死於自殺。
他捏住了自己的鼻子,心中的不詳預感更甚。
這個小島上究竟發生了什麼?
再往前走,他又看見了好幾具屍體,有的腦袋頂著牆壁,有的拿繩索吊著腦袋,有著甚至把腦袋泡在水池裡。
全部是死於自殺。
空氣里傳來咯吱咯吱的磨牙聲,一群野狗察覺到來人的腳步,它們停止了啃食屍體的動作,綠瑩瑩的眼神盯著聲音的方向。
等那個瘦削的身影出現,野狗頓時向雜草堆中散去。
霍法謹慎地跨過這些屍體,一言不發。
最終,他跟隨地圖上的藍點來到一處獨棟小屋之前,周圍的垃圾成堆,雜草從生,屋子的頂端有一根巨大的鐵皮煙囪。
屋內一片漆黑,沒有絲毫燈光。它立在枯木林間,周圍的樹木仿佛經歷過火災,沒有一片樹葉,樹幹焦黑。
毫無生氣。
但這裡正是他要追回的贓物存放的位置。
他緩緩推開門,屋裡都是一些破破爛爛的家具,兩排露滿彈簧的起毛沙發,一把舊扶手椅,還有一張搖搖晃晃的桌子,到處散落的破舊羊皮紙。幾盞快燒到屁股的蠟燭糊在桌子上。
地上滴滿屋頂漏下來的雨水,牆上掛著幾張怪異的烏鴉面罩。
隨便拾起一張羊皮紙一看,上面都是完看不懂的文字,好像是德文。
放下羊皮紙,稍微環視一周後,霍法的目光便被壁爐邊的一個木盒給吸引了過去。
原因無他,壁櫥上的一個神龕里,擺放著一個未知生物的蛋,那個蛋有鴕鳥蛋那麼大。
一看到這玩意,霍法首先想到的就是兩年前雷鳥塔拉斯吐出來的雷鳥蛋,和它差不多大。
但並不像雷鳥或者其他生物的蛋一樣,呈灰白色。
它顏色詭異極了,完全沒有固定色彩可言,在螢光照射下,它竟然再緩緩地變幻著色彩,仿佛上面流淌著一道彩虹。
霍法的大腦力想找出那色彩代表的意義,卻發現它超出了自己過去的認知水平。
不僅如此,站在它旁邊,霍法卻仿佛能感受到這顆蛋的情緒,那是一種代表著飢餓的情緒。
這什麼玩意?
這就是雅戈波漢讓自己追回的贓物麼。他皺著眉頭,緩緩走到那顆絢爛的蛋旁邊,彎下腰,想要仔細看一看。
剛彎下腰,霍法就感覺自己身上有什麼東西流向了這個蛋,隨後,那顆蛋上的斑斕色彩迅速流動重組,一雙淡金色的眼睛出現在蛋的表面。
霍法看著它。
它也看著霍法。
好像在照一面鏡子。
萬籟俱寂之中,某些埋藏在他心底深處的東西被翻了出來,這一刻,時間仿佛靜止。
「無趣.」
那顆蛋裂開,裡面伸出一隻手。那隻手握住里霍法肩膀。
「無聊.」
那隻手拽著一個腦袋,從蛋殼中掙扎出來,他黑色頭髮黏糊糊的,嘴皮上下開合。
「死亡.」
他上半身都被那隻手拽了出來,他看著霍法。
「新生,然後活著。」
說完,按住肩膀的手重重用力。
被對方重重一推,霍法突然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膨脹了起來,他眼珠覆蓋在了臉部,身體如煙花一樣爆開,爆出或白或紅或黃或藍的色彩。
恍惚間。
他的精神穿越空間,來到世界大戰的戰場,霍法發現自己變成一個普通士兵,衝鋒在最前線。
他穿著藍黑色軍服,身邊的通訊兵背著巨大的傳呼器,傳呼器里傳來滋滋的電流聲。
那名通訊兵大聲吼著德語:「快巴赫,快點沖,把敦刻爾克的那些法國佬都幹掉!」
霍法一個激靈,這個目標仿佛就像是天籟一般,他抱著槍就沖了出去。面對著一望無際的對手,奮力地衝鋒著。
可衝著衝著,他發現對面衝過來的對手,全都長著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
再仔細一看,自己從槍里射出去的居然是一個又一個自己,縮小版的自己。
無數霍法.巴赫就像巴啦啦小魔仙一樣從槍管中射出來,繞著自己飛行。
隨後,某個霍法巴赫的腦袋射中了自己,他倒地身亡。
他再次爆裂開來,變成一團五顏六色的斑斕色彩,色彩遊動重組.黃色,藍色,紅色
黃色變成了沙礫,藍色變成了天空,紅色變成了馬匹。
然後,他突然發現自己身邊的景物變了,霍法發現自己變成了一座獅身人面像。
沒錯,他變成了一座獅身人面像,坐落在沙漠之中。
而遠處,另一個自己騎在馬上,他個子矮矮的,舉著一把劍,看著遠處的獅身人面像,一揮手臂,炮火將獅身人面像吞噬,霍法被炸得粉碎。
在碎塊和煙塵散去之後,他看見自己成為了一根小麥,沒錯,他居然成了一根金黃色的小麥。立在麥田中。
金黃色的麥浪翻滾,每一根小麥都長著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而面前,另一個舉著鐮刀的農夫版霍法,微笑地將小麥一割而盡。
豐收的金色和燦爛的喜悅,和小麥死亡時發出的慘烈叫聲混合在一起,組成了一道近乎詩歌一般的完美樂章。
而後,割小麥的自己又變成了拿著鐮刀的死神,在扭曲的時空中,另一個拿著三角鐵片的天使正靜靜地注視著自己。
天使的相貌和自己一模一樣。
他試圖去觸碰那個天使,就像兒童嘗試去觸摸自己的母親,那個天使卻冷漠著臉,轉身離開。
「你不配和我呆在一起,污濁,下賤,無目標的生物。」天使說道。
天使的話深深的刺痛了霍法,他痛苦萬分,仿佛心臟被割裂了一般,在這種痛苦面前,人世間的一切苦難,都變得不值一提起來。
他挖出了自己的心臟。
開始圍繞著破裂的心臟,修築囚牢。
試圖將心靈冰封起來。
他修了一層又一層。
修了一層又一層。
最終,那顆心臟在他的雕琢下。
居然變成了一個高聳如雲的光頭男人。
男人眼神冷漠。一手指天,一手指地,胸口有七種不同顏色的查克拉符號。
在他誕生的一刻,周圍的場景再度變換,這一次,他坐在無盡的寺廟之中,寺廟中,什麼都沒有,只有層層疊疊,數也數不清的金色眼睛。
那些金色的眼睛的瞳孔卻不是肉體,而是一塊又一塊的鐘表。鐘錶走逆時針走動,時間開始倒流。
在亂流的時間之中,他仿佛曆經萬年,見證滄海桑田,萬物生長腐朽,人類文明興起興滅。最後從人類退化成了一隻猿猴。
一股飢餓本能湧上大腦,他跳上樹枝,準備採集葉子吃。正當他吃葉子的時候,一隻花豹從叢林裡跳了出來,花豹張口向他咬來。
他毫無防備,被花豹咬穿了喉嚨,兩隻生物滾做一團,交融成一體,彼此難分難捨,互相咬合,似乎在交配,又似乎在互相廝殺。就像一個彩色的太極圖一般,在虛空中遊動。
最後他被花豹咬死,變成糞便排出大地,腐化成分子,被水流沖刷,流進大海,再蒸發形成雲朵,一次又一次,近乎無限的循環。
最後,他回歸到了萬物的原點。
在這裡他看到自己站在一片蒼白的大地上。周圍一個人也沒有,天空有著斑斕的色彩,整個世界只有他一個人。其中沸騰著的是無上的自我,無上的孤傲,仿佛和世界融合為一體.
霍法喃喃地看著虛空:「我是誰?」
「我在哪兒?」
「我還活著麼.?」
仿佛有億萬年之久,仿佛又只過了一瞬間,霍法從這古怪的夢幻中醒轉過來。
他回到了那棟破舊不堪的房屋中,面前依舊是一個灰石壁爐,一個神龕,一顆彩蛋。
什麼都沒有變化。
可這一瞬間,霍法又感覺哪裡變了。
他覺得自己身上有什麼特質逐漸浮出了水面,他覺得更了解自己了,可還沒有等他仔細想想那特質是什麼。黑暗中,一把利刃悄無聲息地抹向了霍法的腦袋。
真實的死亡陰影讓霍法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他迅速起身後退,撞到了柜子上。
咔嚓!!
面前的壁爐架被一刀劃成了兩半。
隨即,一把沉重的火槍頂住了霍法的腦袋。
諾伯從黑暗中現出身形,他一手持刀,一手冷酷地用巨大手槍指著霍法的腦袋,問道:「是誰派你來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