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壽喜燒大饑荒

  自從當代將軍光月壽喜燒宣布要拆除光月城下的御門橋西道及側近的大手町合丸之內町,在光月城和供奉光月家祖先的光月塔之間建立起一座遠超世代規模的新大奧之後,突然出現的鏽紅色烏雲如同鐵蓋一樣覆蓋在都城上空已經有三個月之久了。記住本站域名

  本該進入豐收之秋的花之都現如今已經陷入一片恐慌之中,在稻米種植最為關鍵的灌漿期時刻,鏽紅色的烏雲就像被天空釋放出來的惡鬼一般將農業最終要的光熱和雨水都一股腦地吸收殆盡。失去了太陽的恩賜,雖然時值深秋。但是作為春島的花之都卻已經陷入如同冬島一般的寒風之中。

  前所未見的寒潮不僅將都城的市民看押在家中瑟瑟發抖,還摧毀了所有不能適應冬島氣候的動植物。就連世代居住在花之都周邊山野的獵戶也看不懂山的變化,廣袤的山野之中只剩下前胸貼後背的巨大生物在四處徘徊。

  適應了大蛇投放的美食細胞餌料的動物們,在這個饑寒少食的年代為了能夠生存下去,激發了深埋於血統因子之中的潛能。這些飢餓的巨獸們冒險突破都城的邊界,掠奪田地里作物的根莖和下町的人口作為自己的食糧。

  現今的都城,在將軍光月壽喜燒事不關己地臥床養病,代將軍觀月天津飯只是個碌碌無為的擺設的情況還能維持生機勃勃,萬物競發的秩序。還是多虧了這三個月來都城首屈一指的會社「豹五郎一家」的大當家「花之豹五郎」旗下的店鋪門面從未缺少的廉價糧食和物資。

  一開始是免費向困難的下町百姓發放生活必需品,到了時局艱難的時刻,豹五郎先生也沒有乘機起價。而是以遠低於過去市面價的價格半賣半送給花之都的市民,若是遇到了實在無能為力,處境困難的百姓,豹大哥也願意僅僅以「一個承諾」的價格賒帳。

  這種傾家蕩產也要將任俠道義貫徹到底的行為,徹底的打動了都城人民的心。本就備受市民敬仰的「花之豹五郎」聲名遠播,就連各鄉的年輕人都有所耳聞,無數人聽到豹五郎的事跡之後都想要離開家鄉跟隨這個情義無雙的男人共作一番大事。

  而此時這個名聲在外,義薄雲天的男人卻只能困做家中,聽著老妻興奮地講述長子在大蛇道場的優異表現已經吸引了前代理將軍大蛇大人的注意,蒙受大蛇大人親自傳授大蛇流居合道的精要。如果一切順利,甚至能在最近習得大蛇流的秘傳接受晉升考試成為免許段位的弟子,前程無量。

  而豹五郎只是席地而坐,呆愣地看著老妻快活的準備餐點。在這個物資匱乏的時刻,豹五郎的家中卻能在午餐的桌面上見到熱氣騰騰的火鍋料理,最近這種寒冷到不像話的秋日之中,真是難得的一大享受。

  火鍋是用和之國特有的黑毛山豬,取前腿肉用刀細細地切成還帶有顆粒感的肉臊子,僅加入了海鹽調味,充分揉搓摔打就能讓優質的蛋白質產生充足的粘性。再按喜好加入各類具備香氣的蔬菜攪拌均勻,在掌心握成團用虎口擠壓成丸子後,用木勺舀出,放入油鍋中炸至七分熟撈出。

  瀝乾多餘油脂之後放入超大號的砂鍋之中加入洗淨切成大段的白菜、劃有十文字花刀的新鮮香菇、表面燒灼過的豆腐和蒟蒻絲。加入用鈴後的海帶和希美的柴魚乾現做現削的柴魚片萃取出來的第一道湯汁,小火慢煨之後就得到了這道樸實但絕不普通的家庭料理。

  兩位侍女費力地提著木桶的把手將其放在桌旁,老妻嫻熟地掀開木桶上蓋著的厚紗布。裡面就露出來滿滿當當,晶瑩飽滿的銀舍利來。用飯勺在海碗裡堆上高高的米飯,雙手遞過放在豹五郎的面前。

  老妻說今日女兒和侍從要到道場中去看望哥哥,中午就只有他們夫妻二人在家,吃的簡單些。等晚上大家都回來了再準備精緻的料理。之後大概還說了些什麼,但是豹五郎大抵是不記得了。

  味同嚼蠟地吃下一餐,豹五郎獨自一人來到書齋之中做好。將隨身佩戴的名刀「豹咆」置於房間一側的鹿角刀架上,在主人位的蒲團上正襟危坐,閉目等待。

  片刻之後便有一道陰影從佛龕下湧出,卻是一名戴著花之國式樣有著棕色的頭纓的黑頭盔,穿著胸前有手裏劍圖案的綠色和服,腰間圍著就像是寺院畫描繪的風神雷神一樣的風雷袋,打扮地花里胡哨的忍者出現。

  這忍者開口說話極不客氣:

  「都城浪人豹五郎,吾以大蛇御庭番眾的名義向你宣讀大蛇將軍的御命:『自今日起逐步減少供給下町市民的物資數量,向市民們透露乃是為了保證新大奧的如期完工,幕府命人截流了從四方門戶之橋進入都城的各鄉物資。』務必要在規定時間內完成,若無其他事宜,那麼在下就告辭了。」

  「等……等一下!現在都城的市民全部都是依靠大蛇將軍的糧食供給,現在的情況已經很艱難了,如果還要減少物資的發放,只要十五天可能虛弱的老人就會逝去過半啊!請你務必向大蛇將軍說明現在的情況。」

  「我明白了,我會如實地將你說明的情況向上匯報,御命還是繼續完成。」

  「等一下!你沒有明白,這樣下町的庶民們會支撐不下去的……」

  「浪人豹五郎!此乃是將軍大人之御命!沒有商量的餘地!吾以大蛇御庭番眾的名義命令你立刻執行!」

  「我知道,但是……」

  「虎太郎。」

  順時間,這個之前還像是走投無路的賭徒一樣的男人變回了那個聞名都城的俠客。衣襟綻裂,怒發沖天。周身仿佛繚繞著惡鬼一般的鬥氣,雖然佩刀不在手邊但大蛇御庭番眾的忍者風刃卻能在這個怒漢的手中看到模糊的打刀虛影,那是一個被徹底激怒的父親精神力的呈現。

  但風刃卻對眼前同仁王一般矗立的男人不屑一顧,他只是從懷中取出了一枚紅銅製成的刀鐔。鐔成團蛇紋樣,做工精巧,細節的地方工匠有很仔細地打磨過,呈現出紅銅本身動人的光澤。但在工匠自願內卷,就連繡花針上也要有雕花的和之國中絕對不算什麼,市場上這樣的一枚刀鐔在過去甚至換不來一斗白米。

  就是這樣一枚刀鐔卻能瞬間抽去鐵漢的脊樑,自己怎麼樣都沒有關係。若是今生能為貫徹俠義而死也是不愧來此世上走一遭。但是,虎太郎和虎千代是不一樣的,他們還那么小。自己也沒能看到虎太郎娶妻,虎千代出嫁。兒女可愛的笑容,老妻的側顏突然閃現在眼前。

  「花之豹五郎」的身形萎靡下來,沉默不語。風刃不再說些什麼,只是看著。

  良久,豹五郎的喉嚨顫抖著發出像是瘦小老人一樣的聲音:

  「小人,謹遵御命。」

  「如此便好,吾即刻回城中向大人復命。若有命令傳達,吾會同今日一般派遣忍獸先行通報。」

  門窗緊閉的的室內憑空捲起一陣旋風,吹起幾張白紙隨機消失不見。

  唯有曾為「花之豹五郎」的某物靜坐於此,沉默許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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