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天使島，可愛大道，烏雲餐廳內，
墨荊、派葛亞和麥金利分坐在圓桌的三邊，品嘗著空島的美食，悠閒的聊天。
主要是墨荊和派葛亞聊天吃飯，
麥金利沉著臉，一言不發，他也沒想到自己的主要作用居然是付錢。
事情的發展是不是有哪裡不太對？
「沒有想到，您對魚也有這麼深入的研究。」餐桌上，派葛亞由衷的讚嘆。
此時的餐廳內，除了三人外，再看不到其他人的影子。
其實按照以往的流程，派葛亞會將墨荊一路引到碼頭的，
但在兩人聊到空島各種各樣的魚後，墨荊就執意要品嘗一番空島的美食再走，
於是三人就來到了這家餐廳。
墨荊擺了擺手。
「副業而已，倒是你，讓我有點意外，」他欣賞的看向派葛亞，
「難得遇上能和我在魚上聊那麼久的人，聽起來，你年輕時候也是個美食家？」
他並沒有誇張，
兩年半的殺魚經驗，加上海王類傳承中，龐大的「舌尖上的美食」系列回憶，
要說這個世界上有多少人能在對魚的了解上超過他，基本沒可能。
沒想到在空島這種海王類認知之外的地方，反倒被他遇到了一個。
「哈哈哈，美食家還是過譽了。」派葛亞眯著眼睛笑道，略帶有一絲回憶的感嘆，「不過年輕的時候，也確實有過嘗遍所有空島魚類的夢想。」
他的聲音很淡，就像所有經歷過風雨後的人，平靜的說起自己曾經放棄過的夢想一樣。
但聽在墨荊耳中，卻是他到現在為止，聽到的，這個老頭最富有感情的一句話。
被拋棄的夢想嗎？
他放下了手中的碗筷。
「要走了？」麥金利喜上眉梢。
「沒必要吃了，再乾淨的碗裡也滿是恐懼的味道。」墨荊輕聲道。
派葛亞和麥金利臉上的表情頓時有些僵硬。
——他發現了！！
墨荊輕嘆了一聲。
「你們該不會覺得，我會遲鈍到連路人臉上的害怕和排斥，都看不出來吧？」
他抬頭看著兩人突然間變得奇差的表情，目光最後落在了派葛亞身上，
「看在一路上還算聊得愉快的份上.有什麼要告訴我的嗎？」
派葛亞的一圈黑鬍子微微顫抖著，還不等他說話，旁邊的麥金利已經猛拍桌子，站了起來，臉色陰沉的道：
「別白費力氣了，我們，是什麼都不會說的！」
墨荊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低下頭的派葛亞，
點了點頭，
「既然如此.」
他的手指輕輕敲在刀柄上。
派葛亞和麥金利都頓時渾身一緊，下意識的後退一步。
但墨荊卻沒有出刀。
「放心，我不是什麼嗜殺的人，不至於什麼事都用殺來威脅。」他搖了搖手指，「太低級了！」
說話間，嘩啦的一聲，餐廳的窗戶破碎，
長途跋涉的卓伊提著一個灰色的布卷放到墨荊身旁的桌上，伸出小翅膀豎起一個大拇指。
嘶哩哩！（搞定！）
墨荊搓了搓它的小腦袋，站起身來，
在派葛亞和麥金利疑惑的目光中，從一旁的水槽里撈出了一條魚，回到桌旁。
「既然大家都是愛魚的人，那麼就用魚來解決吧。」
派葛亞：「？」
麥金利：「？」
沒來得及逃跑的廚師和店長，小心翼翼的從門縫伸出腦袋來，看著這詭異的發展。
墨荊展開布卷，手指在5柄造型奇怪的廚刀上划過。
雖然缺了第一把「冰腰」，但是沒關係，以他現在的劍術，已經不需要「冰腰」的輔助了。
於是，在幾人荒謬的目光中，簡單的料理開始，
銀光如流水，發出泉水碰撞的叮咚聲，
不到五分鐘，當賞心悅目的刀光停下，
薄薄的碎冰上，已經安靜的排列好了一塊塊肥瘦均勻的晶瑩刺身，
一共十二個小碟，十二片刺身，每人六片，邊緣點綴著綠色的冰草。
仿佛有什麼魔力，牢牢的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麥金利和派葛亞看著身前的魚肉，臉上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還真的.用魚來解決了？
難不成是想用刺身喚醒他們心中的善念，讓他們主動吐露會招來「神罰」的情報？
麥金利自己都覺得好笑，
他和派葛亞對視了一眼，
「既然是閣下的手藝，我一定會細細品嘗的。」派葛亞端起第一個碟子，猶豫了一秒，將刺身夾入口中。
一直眯成縫，從未睜開過的眼睛驟然瞪大，
「這是.」
前所未有的美味！
即便是自詡吃遍了所有白白海魚類的他，也不得不承認，他從沒有品嘗過如此鮮美的刺身！
就好像把整條魚的精華都濃縮進了其中一般！
明明明明只是如此普通的魚.
他下意識的夾起第二塊，
大口咀嚼，
突然渾身巨震，好像有一道閃電劈過腦海。
這難以想像的口感，
好像每一絲肌肉都在唇齒間彈跳，一口咬下去，那爆發的鮮美，讓他忍不住大口生津。
這.這真的是空島能產出的魚？
於是，
第三碟.
第四碟.
漸漸的，蒼老的淚水從眼角滑落，
恍惚間，他仿佛回到了年輕的時候，一個人駕駛在威霸上，馳騁於白白海，尋找美味魚類的時光。
如此美好，如此年輕，好像永遠沒有煩惱，永遠不會憂愁，每天都有有用不完的力氣，數不盡的期待
哪裡像現在，身軀蒼老、鬥志熄滅、就連心，也在一遍一遍的欺騙中，變得醜陋不堪。
一件件不堪的往事浮現腦海，
記憶中，那些哭著對他感激零涕，卻被他引導著走上「神之試煉」的面孔，一個個在他腦海里閃過。
無盡的自責與後悔終於將他壓垮，
他扶著椅子，一點一點跪在地上，崩潰的哭出了聲。
「對不起對不起.」他羞愧的用雙手捂住臉，似乎無顏再與墨荊對視。
然而墨荊只是平靜的看著他，
人世種種，萬般醜陋，
所謂的海魔六昧，吃的是魚，嘗到的卻是自己，
魔廚的心中，毫無波瀾。
「.我把一切都告訴伱.對不起.」派葛亞痛哭著出聲。
一旁的麥金利滿臉震驚的看著派葛亞：「派葛亞，閉嘴，你想要害死所有人嗎？」
他剛要上前捂住派葛亞的嘴，
一道寒光從他眼前閃過。
噌！
整座餐廳，從中間平滑的分開。
一線陽光從裂縫透入，
好似救贖的光芒一般，灑在派葛亞身上。
麥金利瞳孔顫抖著，不敢再進一步。
他甚至沒看清墨荊是怎麼出刀的。
「不吃嗎？」墨荊的聲音從旁邊傳來，「我可不喜歡有人浪費食物。」
麥金利看向桌子上的六碟刺身，目光中閃過一絲恐懼，
「你到底，在裡面加了什麼！」他咬牙切齒的出聲。
然而墨荊只是做了個請的動作，
用刀。
「我我還會怕了你！」麥金利一拳砸在桌子上。
話雖如此，但他還是立刻耍了一個小花招——端起了排在最後的那一碟，直接倒入了口中！
得意的看向了墨荊。
在他看來，墨荊之所以專門給刺身排了順序，一定有什麼不可告人的心思在其中，
派葛亞就是中了對方的陷阱，才失了智，
他麥金利才不會上這種當！
然而他眼前卻沒有墨荊的身影不，應該說，他眼前什麼也沒有
一瞬間爆發的美味好像讓整個世界都鮮艷了起來，他的大腦好像和整個世界聯繫在了一起，
他看到了一萬種顏色，嘗到一萬種味道，感受到了一萬種感覺，浮現了一萬種念頭這一刻，他無所不能！
但也僅在這一刻，
下一瞬間，
世間的一切，都褪去了顏色，
無色、無味、無感、無念.
好像花朵在最美艷的時刻凋謝，
萬物存在都在他腦海中消退，
到最後，他連對自己的認知，也消失得一乾二淨。
他愣愣的看著前方，
空蕩蕩的，一片暗淡的白色，
就好像他空蕩蕩的靈魂一般.
麥金利重重地坐在凳子上，無神的看著地面，不知道在想什麼，又或者什麼也沒想。
有些人還活著，但他已經死了。
墨荊憐憫的看著這個不按順序來的傢伙。
海魔六昧的順序，除開提升味覺方面的體驗以外，也是逐漸幫人一點一點撬動靈魂的過程，
直接一步到位，
簡直是嫌死得不夠快。
一旁，派葛亞已經已經和墨荊講述起了，被這個國家隱瞞起來的醜惡，
對青海人來說，嚴苛到極點的法律，以及引導青海人前往「神之試煉」的義務，乃至吐露這些秘密必將遭受的「神罰」.
說完，他閉上眼睛，平靜的接受即將到來的「神罰」。
餐廳老闆和廚師尖叫著從兩人身邊跑過，一陣風般逃向了遠方。
兩人都沒有阻攔，
派葛亞將手伸向第五碟刺身，
打算在死前，品嘗一口這最後的美味。
但他的手被墨荊擋住。
「第四刀，已經是你的極限了，何必急著求死？」墨荊看著這個眼淚縱橫的老頭道。
「早死，晚死，還有什麼區別？」派葛亞搖頭道，「神罰，已經在來的路上了。」
於是墨荊靠在椅背上，翹著腿，靜靜的等待，
一分鐘、兩分鐘五分鐘.
直到派葛亞都不可置信的抬起頭來，看著天空，
墨荊才攤了攤手，疑惑的問：
「你們神，卡了？」
空島倒是沒有延遲，就是神比較忙，
阿帕亞多旁邊，
茫茫雲海上方，
皮膚古銅色的山迪亞人已經和神·艾尼路帶領的神官團，激烈的廝殺在了一起。
說是戰爭，人數可能不太夠，
姑且就算個村斗吧。
傾巢而出的山迪亞人大概上上千人，
規模遠比數百人的神官團要多得多，以至於一度形成了兩麵包夾芝士。
但奈何沒有力量，相比於神官團的各個精銳來說，還是太弱了，
從現在的戰場的情況來看，
此時反倒是人數眾多的山迪亞人被白袍神官團壓著打。
尤其是高端戰力方面，
三位神官幾乎是一人單挑數個山迪亞人精銳，
艾尼路更是一邊和被認定為為山迪亞人希望，流著曾今大戰士血脈的韋伯戰鬥，一邊隨手擾亂戰場，
絲毫沒把韋伯放在眼裡。
事實上，半個小時前，在戰鬥剛剛開始的時候，他就被韋伯來了個初見殺，
被用海樓石封印住能力，再續上威力恐怖的遠古貝類「排擊貝」的衝擊，心臟一度停止了跳動。
但奈何韋伯還是太年輕，沒有及時補刀。
艾尼路憑藉身體中儲存的雷電當場滿血復活。
這一來一回的，導致山迪亞人一方士氣大降，神官一方士氣大增，漸漸的，就打成了現在的樣子。
現在的艾尼路根本不會讓韋伯碰到自己，而韋伯也根本追不上他的速度。
要不是後半段，波妮海賊團突然從後方突入戰場，
拖住一個神官，
山迪亞人面臨的局勢可能會更危險。
「你還沒死啊！」
一道閃電從波妮眼前閃過，慵懶的聲音從身側傳來。
波妮的身體瞬間變得更加纖細苗條，
嗖的一下消失在原地。
「沒用的，早就說過了，試多少次都沒用！」
再度顯露出身形時，艾尼路的聲音依舊如跗骨之蛆一般，緊跟在她身後。
波妮的身軀瞬間變得魁梧，一拳轟向身後。
但還是如之前一般，什麼也沒有。
見聞色，再加上對方化身閃電的速度，
幾乎是個無解的能力！
「可惡！」波妮咬著牙。
她當然不是心甘情願的來參加這場戰鬥的，
醒來後她第一時間就想離開這個鬼地方個，但被一個騎大狗，自稱「蒼天術士」的神官發現，一路追了出來。
氣不過的她，乾脆加入了山迪亞人一方，招來剩下的海賊團成員，對神官團展開了攻擊。
但現在看來，她好像站錯了陣營
身邊，一個個山迪亞人戰士接連倒下，
三名主持試煉的神官幾乎是在屠殺眼前的敵人。
慘烈的氣氛瀰漫在山迪亞人中，他們紅著眼眶，嘶吼著拼殺。
絕望地看向天空那道恐怖的身影，
那轟鳴的雷聲似乎在告訴他們，今天就是山迪亞人滅亡的日子！
轟隆！！
劇烈的雷光充斥波妮的視野，她倒飛出去，在雲上滑出一道長長的溝壑，才終於停了下來。
勉力撐起身子，
一道小小的身影從她身邊的雲層中費力的鑽出，手中拿著一根綁著風貝的小木棍，
哭喊著，滿眼淚花的就要衝上戰場。
所有人都讓她躲在雲隱村里，
但天生擁有見聞色的她，親耳聽著一個個同伴慘叫著失去聲音，又哪裡能忍住？
她也要去幫忙，
她愛莎可是山迪亞人戰士！
但一隻手拉住了她，
「想不想救你的族人，臭小鬼？」波妮虛弱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愛莎轉過頭，迷茫的看著這個惡人。
「去找那個兩個傢伙.你聽得到對吧！」波妮死死咬著牙道，目光中儘是兇狠，
「去找他們，隨便哪個都好，告訴他們，只要他們能殺死艾尼路，從此波妮海賊團，就歸他們了！」
愛莎咬著嘴唇，無助的看著戰場，又看向波妮，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聽眼前這個惡人的。
波妮咆哮道：「快去，臭小鬼，這是你們山迪亞人最後的機會了！」
吼聲終於讓愛莎清醒了過來，
她愣了一秒，轉身撒丫子跑開，再度鑽入雲下的雲隱村。
幾分鐘後，小小的身影，駕駛著一艘老舊的威霸，向著天使島的方向疾馳而去，
止不住的眼淚，飛灑在空中。
是的，她聽得到，一直都聽得到，
那宛如黑色洞窟般，將周圍聲音吞噬的寂靜，
和那鋒利的，好像要斬裂天空的劍鳴！
大家，等著愛莎，愛莎一定會找人來救你們的！
在那之前，
一定不要死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