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3章 葬禮

  「那是……薩卡斯基大叔！」

  羅夏瞳孔一縮。

  他沒想到，赤犬竟然也在這裡。

  而且看他一直沒有落下的刻刀，和那宛如雕塑一般的沉默背影，羅夏的心頭像是壓了一塊大石。

  他是為誰而來的？

  壓下心頭不安，羅夏轉身朝雲雀溫聲道：「雲雀，麻煩你幫我去莉莉絲的實驗室走一趟，看看她製作好了濃縮營養膏沒有，如果有就拿一些過來。拿到營養膏後你就回家吧，待會我會去你家找你。」

  雲雀並沒有看到墓園深處的赤犬，聽到羅夏的話頓時乖巧的點頭轉身離去。

  羅夏深吸口氣，沿著墓碑林立的道路一路往前，走進了墓園深處。

  這處馬林梵多的墓園，占地面積極廣。

  羅夏粗略用見聞色一掃，就發現這裡還存在的墓碑，至少也有幾十萬個。

  其中還有一些集中刻著密密麻麻名字的大型合葬墓碑。

  漫步在這裡，時間都好似變得緩慢下來，讓人有種被時間遺忘的錯覺。

  待到羅夏走近，他就看到在赤犬身側地面，有一個深坑，從裡面挖出的泥土堆放在坑邊，旁邊還插著一柄鐵鍬。

  而赤犬正盤腿坐著，一手拿著刻刀，一手拿著一張紙，看著眼前的石碑，陷入了長時間的沉默。

  「薩卡斯基大叔，這是……？」

  羅夏走到赤犬身後站定，輕聲開口。

  羅夏的聲音像是打破了場中的沉默，赤犬手中抬起的刻刀落到了身前的石碑表面。

  石屑紛飛間，他手中握著的刻刀，穩穩的落筆。

  同時，左手拿著的紙張，被他遞給了羅夏。

  他還是沒說話，只是一筆一划，在石碑表面刻寫著。

  他很用力，刻下的字跡陷入石碑深處。

  羅夏接過那張紙的瞬間，心頭就是一顫。

  一股難言的傷感湧上心頭。

  『查爾斯-阿迪拉的遺書』

  「我是查爾斯-阿迪拉，如果我死了，那麼這封信，就是我留下的遺書了，哈哈哈，希望它永遠不會派上用場，我可不想讓人在我的墳頭哭泣，那樣可太吵了。」

  「遺書這種東西，到底該怎麼寫呢？畢竟我還沒死過，也沒有這方面的經驗，要是能得到傳說中的那顆黃泉果實就好了，那樣的話，我就能等別人在我的墳頭念完遺書，然後從墳墓里爬出來，把他們嚇個半死。」

  「那麼，我就先做一下自我介紹好了。」

  「我是查爾斯-阿迪拉，出生於海圓歷1477年，今年正好四十歲，比薩卡斯基大哥小十歲。目前是海軍本部中將，嘿嘿，剛升上來的，還沒有分配駐守任務呢。四十歲能成為本部中將，對我這個天賦不算出眾的人來說，已經非常滿意了，這都多虧了薩卡斯基大哥這些年來的指點。」

  「我有個妻子，她叫珍妮弗，是個美麗善良的好女人，如果我死了，我希望她能找個好男人嫁了，別為我守寡，沒必要。我知道珍妮弗看到這句話的時候肯定會把我罵得狗血淋頭，但這真的是我的真心話。說實話，當一個隨時可能會在和海賊的廝殺中死去的海軍的妻子，真的太難了。每天都生活在提心弔膽之中，給出門在外的丈夫祈禱千萬別出事，一年到頭見不了幾次面。就算是見面也是匆匆忙忙的，連親熱的時間都沒有。」

  「我是在十八歲那年加入海軍，正式成為一名海軍三等兵的。」

  「加入海軍的那一天，我到現在也記得很清楚。那是在我的家鄉，北海勞倫斯王國王都塔里卡。那一天，我剛從塔里卡的銀行獲得一份不錯的工作，每個月能夠拿到八千貝利的薪水。在勞倫斯王國，八千貝利也就夠買幾十斤肉食，但對我和我那個生病臥床的母親來說，已經極為難得了。」

  「那天我很高興，特地買了兩斤煙燻肉回家，想要給母親做一頓豐盛的晚餐。當我提著肉高高興興回到城外的家中時，我就看到了被摧毀的半座山頭。」

  「我家的房子沒了，母親，也沒了。」

  「如大家所想的那樣，是一夥新興的海賊團乾的，他們的船長是一個被懸賞了八千萬貝利的男人。那混蛋炮轟王都外的山頭，是為了向勞倫斯王國彰顯武力，好方便他們抓上一批平民去賣錢。」

  「為了報仇，我找到了那個男人。然而，即便是我竭盡全力，也沒辦法給他造成一丁點的威脅。我被他踩在腳下，用刀子抵在喉嚨上。那一刻，我心如死灰。然後，薩卡斯基大哥出現了。」

  「我永遠忘不了那時的場景。薩卡斯基大哥只是看了一眼那個海賊，嘿，前一秒還無法無天的他，竟然被嚇得尿了褲子，跟個可憐蟲一樣跪在地上求饒。我用海賊手中的刀，割破了他的喉嚨，之後就加入了海軍。」

  「從那以後，我的目標，就是成為薩卡斯基大哥那樣強大的海軍戰士。這個想法，在離開北海來到本部的時候，我就放棄了。因為我知道，這個目標永遠不會實現，薩卡斯基大哥太強了。他的強大，是我此生難以企及的。」

  「呵呵，但我從未想過有一天，像薩卡斯基大哥這樣作風強硬的男人，竟然會有一個溫柔善良又可愛的女兒。唉，真是羨慕啊，珍妮弗一直想要一個孩子，可我都四十歲了，我們卻始終沒能生出一個孩子。小雲雀是個善良的孩子，珍妮弗非常喜歡她。還有羅夏，那小子，我是真的沒想過有一天，會看到大哥那樣的男人，會那般看重一個十幾歲的小孩。」

  「事實證明，大哥的眼光的確毒辣，羅夏小子也真是爭氣，只用了短短兩年多的時間，就成為了比我還強的怪物級海軍新星，可惡，太打擊人了。」

  「如果我真的會死，如果有人會問我，你的遺憾是什麼？」

  「我會說，我的遺憾是，沒能和珍妮弗有個孩子，沒能親眼看到薩卡斯基大哥實現夢想，沒能看到羅夏小子成長起來，沒能看到海軍的未來，沒能看到大海賊時代的落幕。」

  「最後，祝薩卡斯基大哥武運昌隆。正義必勝。」

  落款是，本部中將查爾斯阿迪拉。

  看完這封遺書，羅夏的心情無比壓抑。

  他皺起眉頭，回憶起那天的戰況。

  在他帶著雲雀殺入海賊群中時，他記得阿迪拉中將也沒出事。

  而且，作為後面過來的海軍支援部隊，他的體力充沛，一身實力足以發揮出十成，以當時的情況，應該沒有多麼強大的海賊，能夠擊殺他才對。

  要知道，在羅夏沒有把希留推薦給赤犬當副官之前，赤犬的副官就是阿迪拉。

  他的實力，一點都不弱於鼯鼠等人。

  看到赤犬沉默的刻好了阿迪拉的墓碑，羅夏忍不住開口問道：「薩卡斯基大叔，阿迪拉中將是怎麼犧牲的？」

  赤犬將刻刀放下，站起身來，看向羅夏，面無表情道：「他為了在海嘯之中救援部下，被天上落下的島嶼碎塊砸中，消失在海中了。真是個無可救藥的蠢貨。」

  「什麼？」

  羅夏腦中轟然。

  阿迪拉竟然是因為想要救援部下而犧牲的。

  羅夏的印象中，阿迪拉雖然平日裡對自己挺和善的，但他本身卻是赤犬派系的絕對簇擁者，是信奉絕對正義的鐵血派將領。

  雖然這麼說有些不太合適。

  但海軍中的鐵血鷹派將領，追求的是實力至上。

  對於天賦出眾實力強大的部下，他們會毫不吝嗇誇讚和推崇。

  比如鬼蜘蛛，道伯曼等人，當初就對自己很關照，也對CP9里的羅布路奇很是推崇。

  對於弱小又懦弱的部下，大部分的鷹派將領，都不太看得起。

  他們信奉弱肉強食，蔑視死亡，不懼生死，但心性也有些淡漠。

  像冒著生命危險沖入海嘯之中，去救援部下這種魯莽的行為，他們一般不會去做的。

  羅夏沒想到，作為赤犬曾經的副官，阿迪拉竟然會去做這種事情。

  「所以我才說，他是個蠢貨。為了一些弱小到可以忽略的部下，白白犧牲掉自己努力修煉幾十年換來的強大。他還是沒能搞清楚，那些部下之所以會死的根源，在於海賊。死了一百個無能的部下，那就去幹掉一千個，一萬個海賊來報仇。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明知救不了還去救，到最後連自己都搭進去了，這不是愚蠢是什麼？」

  赤犬聲音冷漠，如同金鐵交擊，從牙縫中擠出，生硬的如同冰冷的鐵。

  羅夏看著他那張隱沒在陰影中，看不清表情的臉，嘴唇動了動，還是沒能說出什麼。

  天色悄然暗淡下來，天空中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一個紫發的老人手中握著一柄鐵鍬，正在挖土。

  有嘶啞而傷感的曲調，從他的口中傳出。

  「大海在看著，這個世界的開始。」

  「大海也知道，這個世界的終點。」

  「所以它誘導的方向，是應該前進的道路。」

  「所以它指引去向的，是正確的世界。」

  「疼痛，苦難，都為我包容。」

  「寬廣的，溫柔的，為我包容……」

  冰冷的海風從海面吹拂而來，一個個海兵，將校，從各個地方匯聚而來，形成了白色的海洋。

  馬林梵多島上的居民，也默默的從家中走出，來到了墓園前方的廣場。

  有小孩手捧鮮花，放在了那冰冷的白布前。

  人們的口中，也默默的哼唱起了澤法唱著的歌謠。

  「大海在看著，這個世界的開始。」

  「大海也知道，這個世界的終點。」

  「萬一我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全知的大海也會指引。」

  「不會害怕，因為有你。」

  「不會膽怯，夥伴們也在等候……」

  這是海軍的送別之歌，其意是離別，也是撫慰。

  羅夏和赤犬也走了過去。

  他看到雲雀從遠處走來，懷中抱著兩套軍裝。

  傷感的哼唱迴蕩在馬林梵多上空時，不遠處的內灣軍港上，有一艘艘軍艦返航靠岸。

  神色疲倦的戰國，卡普，鶴中將，庫贊等人，從軍艦上走下。

  在他們的身後，是一個個捧著盒子的海軍戰士。

  盒子裡，是死在G1海戰之中的海軍的骨灰。

  而更多的戰士，甚至連遺體都無法找到，被那場滔天的海嘯吞沒了。

  穿好軍裝，羅夏帶著雲雀沉默的匯入了人潮的海洋，站在墓園前方的廣場上，看著一具具被白布包裹的屍體，一個個盒子，一件件軍裝，被戰士們動作輕柔的放入了挖好的坑內。

  戰國，卡普，澤法，鶴，赤犬，黃猿，青雉等人，帶著戰士們拿起了鐵鍬，默默的填土。

  戰國放下鐵鍬，一臉肅然的走到了人群前方，用蒼老而嘶啞的聲音緩緩說道：

  「請允許我用最沉痛的心情告訴大家，在這次的戰爭之中，我們一共失去了三萬七千二百八十三位英勇的海軍戰士。」

  「其中，有本部中將四名，少將八十六名，准將三百七十八名……」

  「他們是最英勇的海軍戰士，是為了正義敢於犧牲，不懼死亡，守護我們的世界的英雄！」

  「讓我們向他們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敬禮！」

  「嘩啦啦！」

  人潮湧動，人們齊刷刷的將右手舉過頭頂。

  人群中，有人控制不住的抽泣出聲。

  戰國舉起的右手忽然攥緊成拳，高聲道：

  「他們的犧牲並非沒有意義！」

  「這次的戰爭，敵人的規模之大，凶暴程度之盛，是幾十年來最為強大的一次。」

  「以金獅子，凱多，夏洛特玲玲，王直為首的四大海賊團，總兵力超過十六萬的海賊聯軍，妄圖毀滅海軍，徹底掌控新世界，將恐懼和災難帶給那些無辜之人。在我們的戰士悍不畏死的戰鬥下，被成功阻止！」

  「十六萬海賊聯軍全部潰敗，超過九成被當場殲滅！首犯金獅子史基，王直，被斬殺。」

  「這次的戰爭，是我們正義的力量勝利了！」

  「現在讓我們給那些在這場戰爭之中，立下汗馬功勞的優秀戰士和將領進行嘉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