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時代的韁繩為誰而握
沉重的鋼鐵支架傾斜,壓塌了洋蔥形的屋頂。
過山車的軌道從中間斷裂,纜車倒吊在斷開的纜繩上,發出嘎吱嘎吱的晃動聲。
地面上布滿縱橫的裂縫,到處都有無主的泡泡腳踏車,無風自動的在半空中飄動,好似上面正有一個個透明的人在踩著踏板前行。
羅夏低著頭,看著一個傾倒在腳邊的手推車。
他認出來了,這個手推車,是幾天前,自己和雲雀吃水水烤肉的那個大叔的燒烤車。
那個名叫老湯米的大叔,聽說家住在七水之都。
為了賺錢,冒著巨大的風險出海,來到香波地這個繁華之地淘金。
家中還有妻兒在等著他回去。
遇到鬧事的皮特曼時,即使非常害怕,還是鼓足了勇氣,站出來為自己求情的普通人。
而旁邊的深邃裂縫裡,羅夏感受到了手推車上一樣的氣息。
只是……
那是已經乾涸,甚至有些腐爛的血腥氣息。
老湯米死了。
他沒能回到七水之都,回到妻兒的身旁。
而如他這般,在這幾天世界政府聯合海軍本部,對香波地群島進行的大清洗之中,受到牽連,無辜死去的無罪之人,絕不在少數。
導致了這一切災難的起源,是他羅夏。
是他執意要對羅茲瓦德聖一家出手。
是他自不量力,想要以一己之力,幹什麼剎停大海賊時代這種自以為是的事情。
如果他不去襲殺羅茲瓦德聖,那麼老湯米就不會死,這島上的許多普通人,也不會死。
這一切的後果,都是自己的固執造成的。
「羅……」
少年嘴唇動了動,看著腳下深邃的裂縫,看著倒在不遠處的手推車。
「我做錯了嗎?」
換上了一身少校軍裝,腳踏黑色軍靴,頭戴白色軍帽,身披白色正義披風的羅,手中握著沒了刀鞘的鬼哭,視線落在已經變成了一圈白骨的皮特曼等人,露出在地面的骷髏頭骨上。
「說什麼對與錯,任何人做出任何選擇,都會伴隨著不可預知的後果產生。」
他回過頭來,很認真的看著神色有些憔悴的銀髮少年。
「你可以反過來想想,如果自己不那樣做的話,這座島上現在會是什麼樣子。」
「會是什麼樣子?」
羅夏掃視周圍。
他不知道羅茲瓦德聖一家沒死,香波地會變成什麼樣子。
但至少眼前這座肥皂泡公園還會照常熱鬧歡樂。
老湯米也應該不會死。
他或許會繼續在這裡賣好吃的水水烤肉,或許會帶著賺到的錢,回家鄉七水之都,和家人團聚。
「我告訴你香波地會是什麼樣子。」
見羅夏沒有說話,羅指著遠處樹林的某個方向。
「要是你對那些人的行徑無動於衷的話,首先,那個名叫妮莎的小女孩,會死在那把華麗的黃金手槍之下。」
「她那對年輕的父母,大概率也會死。」
「然後是拍賣行里的那個美人魚,會面臨何種黑暗的未來,可想而知。」
「還有那些被拍賣的奴隸,以及下一次,下下一次,下下下一次,那些人光臨這裡的時候,會死掉的另一個妮莎,另一條美人魚!」
羅嘆了口氣,「既然伱有那麼大的野心,妄想改變這個腐朽的世界,就別想著不靠任何人的犧牲,就能做到,那是天方夜譚。」
「但既然已經做了,那就不要讓自己後悔。」
「貫徹你的信念吧,羅夏,不要讓我看錯人。」
「地位越高,下的決斷,帶來的影響就越深遠……」
他的右手五指張開,一圈氣流旋轉。
下一刻,一件雪白的正義披風,出現在了羅的手中,遞到了羅夏的面前。
「這只是你向這個世界,邁出的第一步,羅夏上校。」
一天後,世界政府聯合海軍本部,完成了對香波地群島79個紅樹區的大規模清洗行動。
整個香波地群島,除了一部分島上的原住民外,從今往後,只允許海軍和世界政府方面的人員長期進駐。
海軍將在香波地建立新的海軍基地,屆時將由海軍元帥戰國,親自擬定基地長人選。
香波地海軍基地的駐軍增加三倍,並正式接管島上的造船業,鍍膜業。
禁止一切非官方認證的鍍膜船工,在香波地給任何船隻進行鍍膜工作。
所有鍍膜之後,想要前往新世界的船隻,都必須得到海軍頒發的通行許可證,否則一律不給予放行。
同時,世界政府勒令海軍本部位於偉大航路前半段的海上巡邏軍艦,密切巡視各海域,一旦發現除香波地群島外的其他亞爾萁蔓紅樹,需要第一時間上報,並對其進行破壞和摧毀。
至此,超新星海賊層出不窮的勢頭,因世界貴族遇襲一事,被丟了顏面的世界政府強勢遏制。
而對四海和偉大航路前半段新生海賊的打擊,才剛剛開始。
馬林梵多,赤犬家的院子裡。
身穿藍色定製軍裝,身披白色正義披風,腳踩黑色軍靴,手上戴著黑色手套的銀髮少年,筆直的站在三層閣樓建築的走廊上。
「薩卡斯基大叔,您找我。」
「進來。」
打開赤犬家類似和之國風格的推拉木門,羅夏第一眼注意到的,卻不是發出聲音的赤犬,而是坐在赤犬右側,身著一襲黑衣,臉上戴著一副墨鏡,梳著錚亮的大背頭的中年男人。
黑馬天政!
那個用能力侵入自己夢境世界,自稱是海軍犯罪調查局局長的男人。
看到羅夏進來,黑馬嘴角勾起一股淺淺的弧度。
「還挺帥的,薩卡斯基,你眼光不錯啊,給我們海軍本部找了個不錯的門面回來。」
「以後徵兵登報的時候,我看就用這小傢伙的形象,保證能給這男女比例嚴重失衡的海軍本部,帶來一些新鮮的女兵血液。」
赤犬沒理會黑馬的調侃,示意羅夏隨便找個位置坐下。
在看到赤犬之後,羅夏心中升起的那股,對黑馬的忌憚和疑惑,瞬間就被壓下去了。
赤犬坐在主位上,正袒露著壯碩的胸膛,露出岩石雕刻般的肌肉。
他的身上紋了大面積的紋身。
層層迭迭的捲雲紋和櫻花圖案,覆蓋了他的左肩,左臂,和左胸,使得此刻的赤犬,看上去顯得越發不苟言笑。
黑馬手裡提著一個冒著熱氣的茶壺,正在慢悠悠的沏茶。
「羅茲瓦德聖一家的死,是你策劃的?」
羅夏剛跪坐下來,就被赤犬嘴裡冒出的這句話,嚇得渾身僵硬。
赤犬端過黑馬沏好的一杯熱茶,抿了一口。
「你的膽子,遠比我想像的還要大。」
羅夏如坐針氈,盯著面前的桌案,不時偷眼去看坐在對面的黑馬。
這個舉動,讓正在倒茶的黑馬笑了。
「行了,小子,別裝了。你連天龍人都敢弄死,現在還裝出這一副膽小如鼠的樣子給誰看呢?」
說著,他直接端起桌上的熱茶,朝羅夏丟了過來。
滾燙的茶水溢出了茶杯,潑向了羅夏的面門。
「呼。」
空中有無形的氣流捲動潑灑出來的茶水,重新匯聚到一處,流進了茶杯之中。
茶杯穩穩落在羅夏伸出的右手上。
「能力使用得越來越熟練了啊。」
黑馬失笑的搖搖頭,指著赤犬道:「要不是薩卡斯基和我是至交好友,你以為我會幫忙包庇你這個膽大包天的兇手?」
「對不起,薩卡斯基大叔,給您添麻煩了。我……」
羅夏還是有些摸不清楚赤犬的心思。
「老夫已經從雲雀那裡,知道了你對世界政府的態度。」
赤犬那張威嚴的面孔永遠無法讓人知道,他在想什麼。
他看著低頭不語的羅夏,忽然問了一個問題。
「你知道世界政府一直忌憚的,那所謂的D之意志,指的是什麼嗎?」
「D之意志?」
羅夏一怔,沒想到赤犬會問他這個問題。
他想起上輩子看漫畫時大家的猜測。
「大概是血脈,夢想,希望,黎明之類的吧。」
「是抗爭之心。」
「以你現在的想法和所作所為,絕對可以稱得上是覺醒了這種所謂的抗爭之心,已經是一盞合格的燈火了。只是這燈火的火焰,還不夠旺盛,照亮的範圍還不夠廣闊。」
「而一旦燈火的火光太過顯眼,就會招致滅燈……」
赤犬低沉的聲音迴蕩在閣樓里,聽得羅夏心頭震動不已。
「很驚訝老夫會說出這些?」
赤犬放下茶杯,拿起一把剪刀,開始給身邊的盆栽修剪枝丫。
「這並不是什麼秘密。」
「只要站的夠高,有時候很多東西一眼就能看透。」
「只是能看透,未必就能夠隨你的心意去改變。」
「薩卡斯基大叔……」
羅夏這下子是真的有些震驚。
震驚於赤犬看得通透。
眼前的赤犬,和漫畫裡表現出來的那種粗獷形象,有很大的出入。
表面看上去,這是一個不懂得人情事故,不懂變通,只會一條道走到黑的鐵血軍人。
實際上卻是個心思極為細膩,算得上智勇雙全的大帥之才。
若非個人堅持太過極端,他在海軍之中的擁護者,絕對會多出更多。
「別把那幾個垃圾的命看得太重,也別把天龍人這個群體看得太不中用。」
「八百年歲月,到底出了多少燈火,沒人知道。」
「但至始至終,他們還在統治著世界。」
「別小看海軍的正義,別太輕信於人。」
「去吧。」
「讓那些徘徊不定的老鬼看看,時代的韁繩為誰而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