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次郎所掌握的情報是無誤的。

  鬼之島的確常駐著至少兩萬起步的兵力。

  而現在——

  預想中的敵人，卻是變成了滿地的屍體。

  以錦衛門為首的一眾武士，乃至於毛皮族戰士們，皆是難掩震驚之色。

  武士們目不轉睛凝視著端坐於黃金王座之上的莫德，只覺得心中寒意叢生。

  沒來由的，他們從莫德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實質般的威脅。

  毛皮族戰士們鼻子抽動，嗅到了瀰漫於空氣中的連大風都刮不走的血腥味。

  愕然、震驚。

  諸多情緒交織，連濃密的毛髮都遮掩不住。

  「究竟……發生了什麼？」

  錦衛門艱難出聲。

  他的話, 正是眾人的心聲。

  實在難以想像——

  在那麼短的時間內，駐紮在鬼之島上的百獸海賊團的兩萬多兵力，究竟是怎樣被幾乎全滅的……

  面對這樣的結果，豁出性命前來鬼之島的錦衛門眾人，本該感到興奮和喜悅。

  但空氣中瀰漫的刺鼻血腥味，入目可見的滿地鮮血和屍體。

  這般景象，有若一陣刺耳的警報聲，在他們心中響個不停。

  敵人的敵人……

  即使不會成為朋友或盟友，但至少也能成為消滅敵人的助力。

  錦衛門眾人原本就是這麼想的。

  可他們所認為的助力，直接就將敵人消滅了。

  這種情況，貿然到場的他們，反而處在一個較為尷尬的位置。

  勘十郎將某些情緒掩藏到內心最深處，臉上則滿是凝重忌憚之色，沉聲道：

  「不管對方是什麼來頭，襲擊鬼之島又有什麼目的，我覺得……我們現在還是趕緊撤退吧，反正『目的』已經完成了。」

  「勘十郎說得對，我們本來的目標就是為了削減百獸海賊團的戰力！」

  雷藏勉強維持著冷靜，聲音有著一絲顫抖：「現在有人替我們完成了，那就快點離開這裡吧，誰知道對方會不會殺紅眼而對我們出手。」

  呈現於眼前的修羅地獄般的景象, 委實刺眼。

  難免會讓他們多慮。

  也難保造就這一幕的人，會不會將他們也視為敵人。

  「嗯……」

  聽著勘十郎和雷藏的話，錦衛門重重點頭。

  儘管不認識那個端坐於黃金王座之上的男人，但他總覺得這個男人極其危險。

  於無形中所產生的認知，令錦衛門放棄了和莫德海賊團接觸的念頭。

  為了把握住千載難逢的機會，他們可以冒著風險趕來鬼之島。

  卻沒有那個膽量，冒著可能全滅的風險，去和莫德海賊團接觸。

  放棄這個念頭，也許會失去一個極為重要的助力。

  但至少不用承擔全滅的風險。

  他們其實並不怕死。

  可就算是死——

  也得死在抗爭和之國敵人的戰鬥中。

  就在錦衛門準備帶隊離開鬼之島時，傳次郎的聲音在眾人耳畔響起。

  「我要去弄清楚那個男人的身份和立場。」

  「嗯？」

  眾人驀然一驚，看向正在緊緊盯著莫德的傳次郎。

  闊別「二十年」的重逢……

  錦衛門他們總是能從傳次郎的身上感受到一種陌生感。

  「你們先走。」

  傳次郎說話之餘，解下腰間佩刀，扔給了離他最近的雷藏。

  他已然決定和莫德海賊團接觸，而以弱見強，先棄械是一種應當的禮節。

  「不行！那樣太危險了！」

  錦衛門向前兩步，抬手壓在傳次郎的肩膀上。

  傳次郎肩膀一下抖動，將錦衛門的手震下來。

  穿越二十年而來的錦衛門他們，在離開又回來的這個過程中，並沒有看到和之國如今的全貌。

  遍地的工廠，沒日沒夜排放的濃煙，被污染的河流，荒廢的田地和城鎮……

  但肩負著職責艱難度過二十年的傳次郎，很清楚和之國的現況。

  奪回和之國，改變和之國……

  傳次郎醞釀了二十年的決心，比在場所有人都要強烈。

  「錦衛門，只有去和對方接觸，才能知道對方究竟是『威脅』還是『助力』，如果只用一條性命就能檢驗出結果，還有比這更划算的買賣嗎？」

  傳次郎的語氣堅定不移。

  他不給眾人反對的機會，就朝著黃金王座大步走去。

  「傳次郎……」

  眾人看著傳次郎堅定行去的步伐，欲言又止。

  黃金王座之上。

  泰佐洛回頭看了眼朝著這邊大步走來的傳次郎，平靜道：「船長，有個人過來了。」

  「嗯，『看』到了。」

  莫德仍是目不斜視關注著戰場，但見聞色清楚「看」到了傳次郎。

  只是他不怎麼在意傳次郎，而是將注意力放在即將結束的戰場上。

  目前，百獸海賊團還有一戰之力的人，僅剩十餘個左右。

  除了幾個蠻霸者和凌空六子中的福茲弗，另外就是幾個身穿黑貓服飾的人。

  他們似乎是福茲弗的部下，綜合實力還不錯，很是堅挺的撐到了現在。

  拋開這些人不說，在甚平的攻勢之下，福茲弗也差不多成了強弩之末。

  至於更早倒下的同為凌空六子的佩吉萬和屜木，僅是重傷躺在滿地屍堆中。

  莫德還沒取走他們的經驗值和惡魔果實，也不著急取走。

  「差不多了，不過……」

  莫德忽的放下手，坐正身體，淡淡道：

  「覺醒之後的古代種的恢復力真是不講道理啊，明明都傷成那樣了，居然還能在不進行任何治療的前提之下，在戰場上完成了『自愈』的過程。」

  「船長，我去解決。」

  聽到莫德的話，泰佐洛眼中紅光一閃，看向戰場某個位置。

  見聞色感知中，最早被打趴下的佩吉萬，卻是從屍堆中緩緩站了起來。

  結束了戰鬥，從而匯聚到黃金王座底下的拉斐特眾人，也是注意到了恢復了一戰之力的佩吉萬，皆是略感詫異。

  「嚯嚯，這就是動物系『覺醒』後最為強大的地方。」

  拉斐特轉動手杖，挽出一圈圈漂亮的棍花。

  吉姆面無表情看向遠處的佩吉萬，眼底深處閃過一抹羨慕之色。

  同為古代種，他還沒能越過『覺醒能力』的最後一步。

  如果能覺醒，那他也能擁有像佩吉萬這種不講道理的恢復力。

  在推進城的戰場上，也不至於差點死去。

  「嚯咯嚯咯……」

  佩羅娜舉著小花傘飄下來，看著拉斐特和吉姆，認真道：「那你們兩個什麼時候才能『覺醒』呢？」

  「……」

  吉姆抬頭看了眼佩羅娜，張嘴無言，隨後默默錯開佩羅娜望過來的目光。

  相比之下，拉斐特頗為淡定：「我是『幻獸種』，覺醒的難度不能相提並論。」

  「……」

  吉姆剛收回來的目光，轉而落在拉斐特身上，又是一陣無言。

  佩羅娜聽到拉斐特的話，不由看向吉姆。

  片刻後，她輕聲一嘆。

  也不知道是在嘆息什麼。

  吉姆只覺得這一聲嘆息充滿了惡意，臉頰微微抖動間，正想開口說點什麼時。

  一聲突如其來的怒吼聲，打斷了他的念頭。

  「百加.D.莫德！！！」

  充盈著無盡怒意的聲音，響徹於整個戰場。

  一時之間，諸多目光望向了發出怒吼聲的佩吉萬。

  此時，傷勢恢復過半的佩吉萬，化身為人獸形態，站在屍體堆砌起的小山之上。

  他微微仰頭，怒吼出聲時，滿嘴尖牙散發出銳利的鋒芒。

  布滿著血絲的眼眸，像是一雙惡鬼眼睛死死盯著黃金王座上的莫德。

  莫德海賊團的青雉、希留、賈雅、拉斐特等一眾人，平靜看著重振旗鼓的佩吉萬。

  事到如今。

  即使佩吉萬吼得再大聲，也改變不了任何結果。

  眾人正想出手讓佩吉萬安靜下來，卻是注意到莫德從王座上起身。

  這個動作意味著什麼。

  眾人一清二楚，便是打消了出手的念頭。

  遠處。

  準備撤退的錦衛門眾人，以及正走向黃金王座的傳次郎，也都是看向了迎著風雷之聲仰頭狂吼的佩吉萬。

  那怒吼聲中所蘊含的憤恨和殺意，令人心悸不已。

  「我要殺你了！！！」

  失智狀態下的佩吉萬，眼睛圓睜，赤紅如血。

  他猛地跳下屍山，朝著莫德狂奔而去。

  從空中落下的雨水，被他那高速奔行的身體撞碎。

  莫德平靜看著挾裹著深深殺意而來的佩吉萬，右手攀附到秋水刀柄上。

  伴隨著一陣清亮的利刃出鞘聲。

  秋水被莫德緩緩拔了出來。

  也在這時，錦衛門等武士們才發現莫德的佩刀，竟是和之國的國寶秋水！

  「為什麼秋水會在他手裡！！！」

  一眾武士驚愕不已，心中升騰起一股荒謬感。

  莫德卻是壓根就忽視了錦衛門等一眾武士的存在，轉動手腕，稍稍改變了一下握刀的姿勢。

  嗤——

  武裝色透體而出，纏繞覆蓋在秋水刀身上。

  吱——

  具現化成黑紅色電弧的霸王色，環繞閃爍。

  隨著霸王色的釋放，一股經由氣勢渲染的壓迫感，油然而生。

  離莫德最近的泰佐洛，偏頭默默看著莫德。

  感受著近在咫尺的氣場，泰佐洛不由得期待起莫德帶他去往聖地瑪麗喬亞的那一天的到來。

  也無比期望著，能在那一天看到莫德氣場全開，將所有天龍人踩在腳下的一幕。

  就在泰佐洛胡思亂想之際，莫德忽然出手。

  「飛影流，鳴鏑！」

  纏繞著武裝色和黑紅色電弧的秋水，竟是被莫德生生拋擲出去。

  破空飛出的秋水，發出一陣顯耳的鳴鏑聲。

  筆直飛射出去的刀身，仿若纏繞著雷光的箭矢，於空中劃出一道黑紅色的驚芒。

  狂風，驟雨。

  皆是被這一道驚芒所絞碎，直指佩吉萬而去。

  佩吉萬頃刻間感受到了強烈的危機感，堪堪反應過來時，那一道黑紅色驚芒在眼眸中轉瞬即逝。

  下一個瞬間。

  挾裹著驚芒而至的秋水，斜斜貫穿了佩吉萬的胸膛。

  與此同時。

  一股洶湧的環形氣浪以佩吉萬為中心點，朝著四周席捲而去。

  而貫穿了佩吉萬胸膛的秋水，在即將斜插入地面之前，被一隻憑空出現的右手握住。

  當那隻手握住秋水刀柄的瞬間。

  加持在秋水上的猶如遠古凶獸般的恐怖力量，頓時變得無比溫順，在無聲之中歸於平靜。

  這隻手的主人，自然是以移形換影能力瞬間而來的莫德。

  從拋擲秋水貫穿佩吉萬胸膛，到瞬身而來握住即將落地的秋水。

  整個過程到結束。

  在眾人眼中，不過就是一瞬間的功夫。

  莫德背對著佩吉萬，沒有對佩吉萬施展第二段攻擊，而是微微震動手臂，抖落秋水刀身上的鮮血，淡淡道：

  「連『還手』能耐都沒有的你，拿什麼來殺我？」

  話音未落之際，莫德將秋水歸入鞘中。

  聽到莫德的話，佩吉萬的身體仿佛才反應過來，先是劇震了一下，被秋水貫穿的胸膛，隨後噴濺出大量的鮮血。

  「可、可……噗哇……」

  佩吉萬開口說話，卻是吐出一大口血。

  無力再說話的他，頹然倒向地面。

  嘭。

  一聲悶響。

  佩吉萬的身體重重砸在地上，從而漸漸變回人形。

  這倒地的聲音並不響亮，卻仿若驚雷般在錦衛門等一眾武士和毛皮族戰士們的心中響起。

  他們目光呆滯看著站在佩吉萬身後的莫德。

  在親眼目睹了剛才的「驚芒」之後，他們終於明白，為什麼會在莫德的身上感受到一種莫名的危機感。

  「好可怕的招式……」

  腦海中閃過剛才的畫面，錦衛門等人難以抑制從心中湧現出來的震撼。

  那恐怖的速度和穿透力，以及隨刀而至的能力。

  僅是旁觀，錦衛門等人就生不出半點抵抗之意。

  哪怕只是想像，他們也想不出該怎樣防範這種招式。

  「那個男人……究竟是什麼來頭？」

  錦衛門等人震撼之餘，對手握和之國國寶的莫德的來頭，產生了濃郁的好奇心。

  傳次郎艱難壓下心中震撼，繼續朝著前方走去。

  與此同時。

  和鬼之島隔海相望的和之國海岸。

  桃之助和日和並肩站在岸邊。

  浪濤拍擊在礁石上，震碎成偌大水霧，飄落在桃之助和日和的身上。

  被狂風捲動的雨水，也是拍打在桃之助和日和的臉龐和身上。

  儘管如此，從錦衛門他們乘船離去之後，兩兄妹就一直站在這裡，沉默眺望著前方的風雨浪濤。

  「日和公主，我們還是先找個避雨的地方吧。」

  日和的婢女小南子，眼看著雨勢越來越大，忍不住出聲建議。

  她已經知曉了日和真正的身份，稱呼從而改成了日和公主。

  「嗯。」

  日和輕輕點頭，看向身旁無論是樣貌身體還是心智，全都停留在二十年前的哥哥桃之助。

  她紅唇輕啟，正要開口。

  卻有一道刺耳笑聲，從雨幕中傳來。

  日和聞聲一驚，看向笑聲傳來的方向。

  只見一支以大蛇為首的浩浩蕩蕩的隊伍，迎著風雨而來。

  「親愛的小紫，哦，不對，是親愛的日和公主。」

  坐在轎子上的大蛇，神情猙獰看著日和，以及目露驚恐之色的桃之助。

  待會還有一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