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什麼呢?」玄曄突然出現在我身後,輕言慢語問道。
我回頭瞧他,晃了晃手裡的手機簡訊,回答他:
「看信息呢,宋睦州說他一會兒要把姍姍送過來。我挺納悶的,姍姍昨天剛受了驚嚇,被他抱回自己家,怎麼不讓她在家中好好休養兩天,就這麼著急忙慌地把她送回來……」
「許是遲了,就露餡了。」玄曄抬袖握住我的肩膀,摟著我,慢吞吞的道:「你應該見過宋睦州現在的情況,他沒有多少時日了,若是現在不狠下心,那之前他耗損的一切苦心,就都白費了。」
我擰眉,心口一沉,不解地轉身面向他,「怎麼會時日無多?上次在按摩店,彩姨也是這樣說的……宋睦州他到底生了什麼病?」
「用你們人間的叫法,那病應該是,白血病。」
「白血病……那是絕症啊!」我心神慌亂地抓住玄曄衣服,擔心道:「他怎麼會染上這個病!這個病死亡率太高,他現在都已經到了咳血的地步了,看來已經很嚴重了,他要是死了……姍姍肯定會活不下去的!
姍姍這輩子爹不疼娘不愛的,宋睦州一直都是她活下去的精神支柱,要是哪天這個精神支柱倒了……姍姍可怎麼辦啊!
不、不對,白血病,還是有治癒的可能的,現在醫療水平那麼發達,他們宋家又那麼有錢……只要找到合適的……」
「小染。」玄曄按住我的手背,輕描淡寫地打斷我:「他現在不止是會咳血,他還會流鼻血,他的內臟都已經滲血了,最多,還有一個月可活。
白血病晚期,即便是找到適配的骨髓,也不可再手術移植,會給他帶來很嚴重的不良反應的。
況且,骨髓移植只能提高生存率,並不能治癒這個病,他已到油盡燈枯的地步,這樣做,除了會讓他遭罪,並無任何意義。」
「那,他真的就無藥可救了麼?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他不是狐族族長麼?!」
「他是本地靈狐一族的族長,只不過,他早在千年前,就應該魂飛魄散了。千年前狐族大劫,他以身殉劫,保狐族子民平安度過天劫,元神泯滅時,三魂七魄機緣巧合進入了輪迴。
在輪迴道內修養了千年,方奪了他人的命格,轉世為人。但縱使他的魂魄在輪迴道里汲取了千年的靈氣,也只能讓他像個常人一般,活上三十年。
現如今三十年大限已至,無論上天給他安排哪種疾病,他最終的結局,都是死。」
「怪不得……怪不得他會突然對姍姍那麼冷漠,怪不得他昨天在車裡說,他沒那個命,不能給姍姍光明正大的偏愛。」我心酸地抱住玄曄,難過道:「可姍姍那麼喜歡他,總有一天,姍姍會知道事情真相的……」
「所以他才會選擇一次又一次地推開宋姍姍,向姍姍明確表明自己不會對她生出男女之情的態度……為了讓宋姍姍死心,他之後這一個月,肯定會做出更過分的舉動來傷害宋姍姍。
小染,他現在將宋姍姍傷得越深,來日就算宋姍姍得知了他的死訊,也未必會再像之前那樣痛徹心扉了。
若想在精神支柱崩塌後保住宋姍姍,只能他自己親手摧毀宋姍姍心中的信念,心痛過一次後,就不會再痛了。」
他摟著我,下頜倚在我的額上,百般寵溺道:「若本君有一日,也似宋睦州一般,大限將至,本君或許也會毫不猶豫地選擇這樣做……
讓心愛的女人心痛,總好過眼睜睜地看著心上人走上絕路……本君可以死,但本君的愛人,須得,活下去。」
「你放屁!」我瞬間淚水決堤,崩潰生氣地一拳頭夯他胸口上,繃不住地大聲沖他吼:「你要也敢這麼做,咱倆就這一生一世算了,也別說什麼來生來世三生三世了!
我最討厭別人打著為我好的名義,隱瞞欺騙我了!你們男人是覺得這樣做是大義凜然,大義獻身,犧牲自己成全別人,可在我們女人心中你們這樣做就是變態耍流氓!
這世上沒有任何謊言是真正天衣無縫的,總有一日,謊言都會被揭穿,屆時你們所認為的成全、大義,都是對我們的雙重傷害!那種心理上的煎熬,會讓人一秒鐘都活不下去的!
玄曄你要是敢不學好……我絕對不會給你任何發揮的機會!你膽敢依葫蘆畫瓢像宋睦州冷落姍姍那樣冷落我,我就吊死給你看!」
「好了,本君不是說了麼,只是假若,假若而已。」他忙摟緊我溫和哄著,「本君不會有那一天的,夫人忘記了麼,本君和夫人之間有生死契,本君不死,夫人不死,本君隕落,就要勞煩夫人陪葬了。」
「生死契……」我這才抹了把鼻涕鎮定下來,對啊,我們有生死契!生死契同生共死,他就是想這麼嚇唬我,也沒那個機會……
撲他懷裡鬆口氣沒出息地哭出聲來:「哇,嚇死我了,還好有生死契……玄曄你討厭死了,每天都嚇我!」
「還是這麼不經嚇。」
他目光中滿滿的心疼,用手幫我抹眼淚,愛不釋手地抱著我,溫柔低吟:
「看來以後,本君不能再繼續之前的計劃,讓你跟著本君心驚膽戰了……好好陪著你就是,你這麼膽小愛哭,若本君不在你身邊,你可怎麼生存。」
拉起我的手,送到他心口揉揉,「夫人,你剛才勁兒使大了,捶疼本君了……」
我一頭悶他懷中,把眼淚全蹭他衣袍上,哼哼唧唧地賭氣:「疼也活該,讓你總嚇唬我!」
嘴上是這麼說,可手卻很誠實地往他心口上摸:「是這裡疼麼?」
「嗯心疼,嘴也疼,都需要夫人揉揉。」
說完,厚著臉皮低頭吻住了我的唇,溫柔似水的深情啃咬廝磨……
幾分鐘後,他親得滿意了,才鬆開我,撫著我的腦袋心細如塵:「近來這一個月,便要辛苦夫人多照顧宋姍姍了,宋睦州走後,夫人便是宋姍姍唯一的親人,夫人,要勞累了。」
「這有什麼,姍姍是我最好的朋友……以後我會替宋睦州保護她的。」我乖乖往他胸口蹭了蹭,哽著聲道:「我這輩子,有你,有姍姍,就是最大的幸運。我不會讓你們兩個人出事的。」
「那,為夫和宋姍姍,誰更重要呢?」他唇角噙笑,故意撿這種刁鑽問題為難我。
閨蜜和老公誰最重要這個問題的難度一點都不亞於我和他媽掉水裡他先救誰……在人間待了這麼長時間,他果然都學壞了。
「我可以為了姍姍傾家蕩產,但為了你……我可以不要命。你們兩個人對我來說,意義不同,沒有可比性。姍姍是一路風雨同舟的摯友,但你是救贖。
姍姍是我的錦上繁花,你卻是我的雪中木炭……姍姍是親人,你是親人,也是愛人。」
他聽完我的答案,很是滿意的心情大好道:「看在夫人嘴如此甜的份上,本君這次就饒過夫人。」
我靠在他懷裡安靜了一會兒,突然又說:「昨天那隻女鬼,我答應了要超度她……」
「媂縈臨走時,本君讓她把人一併帶走了。那隻女鬼也甚是可憐,結婚當天被丈夫的弟弟給羞辱了,禍不單行,還讓丈夫與賓客撞見個正著。
丈夫的弟弟為了脫罪,就告訴所有人是嫂子勾引的他,害他哥哥新婚當日顏面掃地,害他嫂子無緣無故成了個勾引小叔子上床的蕩婦。
偏偏婚禮已經舉行完了,那時候再悔婚也遲了。女鬼的丈夫為了父母臉面強撐著把酒席上的所有賓客給送出了家門,晚上,洞房花燭夜,提著一把砍樹的破斧頭進了新房,發了瘋似的往他新婚妻子身上砍了三十刀。
女鬼被砍死後,丈夫還把她藏屍在新房,過了一個月,是鄰居們聞見了附近有腐臭味才報了警,警察分辨出那臭味不對勁,挨家挨戶地搜查,才把她的屍體從新房的床底下拖出來。
她死在清明前後,正是春日陰氣重的時候,又是穿著紅衣服枉死的,怨氣太重,死後就化作厲鬼一直留在了那棟樓里。
不過她自控能力較好,活著的時候積德行善做了不少好事,每每在月圓之夜發瘋時,都只一個勁地自殘,從未因自身瘋魔而傷害過一個凡人,因此本君才放心讓她見你。
她底子好,正是冥界最需要的鬼魂,昨日冥帝將她帶回去,今天,她應該已然去轄區上任了吧,做了女陰差,不入輪迴,以後就是冥界的公家人了。」
「這樣,我就安心了。這一年以來,我的所有功德,都是你幫我積的……要是沒有你,我現在估計也在下面吃牢飯了。」
我低頭揉揉自己的小肚子:
「玄曄,你說我的身體現在還維持著活人的所有體徵,我能感到痛,能感到冷熱,會發燒,也會有月事。可我到底還是個死人,我們倆在一起這麼久了,為什麼我的肚子還是空的,會不會是不能生?」
死人,怎麼會有孩子呢?我不會是,不孕不育吧!
「這才多久,便想著要孩子了?」他也伸手撫了撫我的肚子,好笑道:「本君的體質,與你不同,神脈,不是那麼容易孕育的……所以,才該多努力些。
似本君這樣的,有的在一起數萬年都沒能孕育子嗣,有的在一起,一回便有了,這種事,看機緣的。」
神仙,也搞控制人口?
不過說來也對,神仙的一生那麼長,不停地生……神界遲早人口爆炸。
我舒了口氣,放鬆道:「原來不是我不行,是你不行!」
「本君如何不行了?莫不是本君昨夜,還未餵飽你?」他有心調戲我。
我頓時老臉通紅,羞的踩了他一腳:「你再這麼沒正形,我就把你扔出去了!」
「把本君扔出去,就無人擁你入眠了。」
我不服氣的從讓他懷中掙扎出來,「不和你說了,我要去找我媽聊天!」
往前邁了兩步,我突然又折了回來,踮腳趴在他肩上就往他臉頰親了口,順便附在他耳邊道:「你就仗著我喜歡你!」
他眯了眯好看的鳳目,彎唇,從容道:「能有人肯讓自己仗勢膽大妄為,也是一種幸福。」
這話說的,倒是,沒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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