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分鐘後,鄭秘書回了電話來。
宋睦州按了接聽鍵。
「宋總,司衡昨晚上沒回家,據說是昨天上午離開公司後就去見合作方了,與合作方吃完午飯,合作方坐車返回,他卻不知所蹤。
我查了下,他現在不在公司,沒請假。他身邊的秘書也不清楚他去了哪裡,電話一直處於關機狀態!」
關機……昨天上午,吃了午飯,不知所蹤……
完了,我有種預感,姍姍出事大概率真和他有關!
「知道了。」宋睦州面上強裝鎮定,可把握著方向盤的那雙手,卻在小幅度地顫動著。
他這麼在意姍姍,肯定比我們任何人都要害怕。
宋睦州開車猛速跑了半個多小時,才終於來到了本市區的警局。
在警局局長的高效率調查下,沒過二十分鐘,就通過手機接收到的那幾條信息IP位址鎖定了姍姍眼下所處的城市坐標方位。
是片爛尾樓與老樓房交匯的郊區,樓是二十年前蓋的,由於蓋到一半時老闆卷錢跑了以至於一片小區一半完工一半爛尾,完工的那部分雖然也是豆腐渣工程,但買房的老百姓們也礙於生計所迫,索性還是搬進去了。
如今二十多年過去了,稍微有些經濟能力的住戶都搬走了,但也不乏一些沒有經濟來源的老人與體力勞動者還湊合著住在裡面。
早幾年上面就想拆了那片老樓,但卻遭到了群眾的一致反對。
礙於樓拆了上百戶住戶無處安置,所以那樓也就沒人再管了。
王局說,姍姍的手機定位顯示就在那片地方,然而那片地方隱蔽性太強,加上住戶不少,爛尾樓里還有流浪漢與沒錢租房的貧窮人家暫住在裡頭,亂糟糟的,不好搜查。
況且現在無法定位姍姍的精準位置,貿然開警車行動,怕會打草驚蛇,驚動了歹徒,只能讓手下便衣去一家一家地探路查找……這樣做,效率很低,需要時間。
而且照目前的情況來看,歹徒綁架了姍姍並沒有打電話過來勒索要錢,可見他綁架姍姍肯定是有別的目的,往往綁架案如果出現打電話勒索的情況案子還好辦些,就怕這種,不為錢的狀況。
因為綁架一個人,不為錢,就是為命了。
在警局只滯留了三十五分鐘,我們就再次啟程前往警務系統鎖定的那片爛尾老樓了。
一個多小時的車程,下車時王局特意讓人分批分點停車露面,有的偽裝成了買瓜的年輕人,有的偽裝成了三五結群的小混混,還有的佯裝成了農民工,從爛尾老樓不同方位的門進去,一棟樓一棟樓地仔細排查。
我和宋睦州王局及大黑四個人則從正門走了進去。
到底是二十多年前的老樓房,即便是正門,也修得像是哪個小巷的夾道……
腳下還是泥土地,大門倒是用水泥鋼筋塑起來的,破舊生鏽都快卡在石頭縫裡的鐵門一看就很有年代感,許久都不曾關上了。
剛進門,迎面就跑出來一群曬得黑黝黝,灰頭土臉,破衣爛衫,手裡拿著風車,臉上洋溢著開心笑容的半人高小孩童,孩童們無拘無束地迎風跑著,不小心撞了我一下,差些把我撞摔進泥坑裡。
「染染!」大黑握住我的胳膊扶住我,我站穩重心,無聲地朝他擺擺手,用口型告訴他:「我沒事。」
兩邊的小屋是一家連著一家的小賣鋪,看店的嬸子們都趁著天涼快搬了小板凳到門口摟著膝蓋嘮嗑。
見到我們這幾副生面孔,一嬸子打著蒲扇八卦道:「來來來,今天再猜一次,這次我穩贏!」
旁邊嬸子傲氣得翻個白眼別過頭,「你還記起仇來了!不就是昨天贏了你二十塊錢嗎,瞧你那小氣樣子!得得得,今天我們不和你搶,允許你先猜!」
那嬸子搓搓手挑眉:「二十塊錢也是錢啊!夠買我店裡多少東西了!你們這是巴掌沒拍在臉上不曉得疼!」
「行行行,大姐,你先請,你先!」
「嘿嘿,這次我一定不會猜錯……我猜啊,那女的和那男的,是一對,旁邊那個夾皮包的胖老頭,是男的老丈人!」
我一頓,震驚得眼角一跳。
我和宋睦州是一對?
王局是胖老頭?
還好我家龍王爺不在,不然非得對她們動手……
「我瞧不像,哪有小兩口走路離這麼遠的,你看昨天那女的,喝得醉醺醺的,直接靠男人懷中了,哎呦喂,那才是一對呢……這兩,兄妹還差不多。旁邊那老男人,挺有氣質的,像男的他爹!」
「對啊,現在的小年輕都喜歡摟摟抱抱卿卿我我,如果真是兩口子,那怎麼說女的也要挎男的一下呀!」
「不不不,你們說得不對。只有那不知分寸沒點出息能耐的小年輕才會搞這些雜七雜八的,正經人家的姑娘,真正的有錢人,都是很懂分寸的,你看那古代的大戶人家少奶奶,誰出門還挎老公胳膊?不都是規規矩矩的嘛!」
「你還別說,就昨天那個長得還不錯的男人,半個月前他來的時候,可是開著豪車!我可聽人屁顛屁顛的在他身後喊,哎副總前,副總後。」
「副總經理吧,今天這個才像是副總裁!」
「哎到底是副總經理大還是副總裁大來著……」
「當然是副總……」
沒等她們囉嗦完,宋睦州突然回身,徑直朝那幾位喋喋不休的大嬸走了去。
我和王局大黑一起不解的回頭看他,卻聽他禮貌地沉聲問那些大嬸:「嬸子你們好,請問你們口中的副總,長什麼樣子?」
那帶頭八卦的大嬸嗑著瓜子嘿嘿一笑:「呦,真副總來了,咋地呀,你問這個幹啥?認識呀?」
宋睦州沒有廢話,掏出手機劃了幾下,找了張照片給她們認:「是這個人麼?」
大嬸子們看後,相視一眼,繼續厚著臉皮奸笑:「哎呦我們這個腦子也不好使啊……咋地呀,這是你朋友?」
宋睦州擰眉,嗓音陰沉得滲人:「半個月前的事情都能記得一清二楚,你們覺得我會信你們說的,腦子不好使麼?」
「哎呦,這可真說不準!」旁邊的嬸子打著扇子不滿宋睦州的態度,翻個白眼吊兒郎當道:「我們都是上了歲數的人了,記得住半個月前的事,未必記得住人臉啊,我們吶腦子不夠用,臉盲。」
王局長不耐煩的要掏警官證了,但這人多眼雜的,這麼早就暴露了,萬一大院子消息傳播快,那我們費這麼多心思隱藏身份過來豈不是白費苦心了……
趕在王局長動手前,我連忙小跑到宋睦州身後,拉了拉宋睦州的袖子,笑著給宋睦州打圓場,「那個,嬸子啊,別怪,別怪,他就是這張臭臉,整天看我都煩死了。剛才語氣不好,給嬸子們賠罪,來,吃瓜子吃瓜子!」
我手背到身後示意跟上來的大黑給我變道具。
幸好大黑給力聰明,立即施法在我手裡變出了一包西瓜子。
我殷勤地把西瓜子分給了臉色稍有緩和的幾位嬸子,甜甜乖巧道:「嬸子啊,你們告訴我有沒有見過這個人,我就告訴你們,我和他們倆是啥關係咋樣?」
嬸子們接了西瓜子,表示很滿意。
「瞧瞧,還是姑娘會說話。」
「就是,兇巴巴的,凶給誰看呢!姑娘啊,記得,以後嫁人千萬別嫁這樣的,受氣!」
我嗆了一聲,瞥了眼宋睦州忍無可忍的鐵青臉色,趕緊點點頭。「嗯嗯!」
一嬸子搬著板凳湊過來,用粗糙的老手拍拍我胳膊:「妮兒,先說說你們是啥關係唄?我們正等著揭穿答案收錢呢!」
說完,還拉了個板凳送給我坐。
我俯身攥著裙擺坐下來,耐心道:「他們啊,一個是我叔,一個是我大哥。」
回頭看了眼宋睦州手機里的熟悉面孔,繼續胡謅:「這個是我二哥!前兩天偷了家裡的傳家寶,被我爸打出來了,結果現在沒影了,這不,我們一家正在到處找人呢!你說人沒影也就算了,傳家寶得還回來是吧!」
「瞧瞧,我就說不是兩口子!」
「呦,傳家寶,值不少錢吧!這孩子,我就說,看著都不像老實人!」
「就是!自己家的傳家寶都偷!真是造孽,怪不得他大哥這麼惱火呢!」
我見有戲,就緊接著問:「所以,嬸子們見過我二哥嗎?」
嗑瓜子的大嬸立馬來了精神:「見過!昨天剛見過,帶著一個喝醉酒的姑娘進來的,還和我們說話了呢,說那姑娘是他女朋友,喝多了,帶回家休息休息。」
「就是,我們那會子還在講,瞧那小伙子穿得光鮮亮麗,怎麼也住咱們這個破地方呢!現在才知道,原來是偷了東西跑過來的!」
我聽見答案後激動了一下,奪過宋睦州的手機就點回主頁界面,把壁紙上的姑娘拿給她們看:「嬸子們再瞧瞧,是這個姑娘嗎?」
幾名嬸子湊在一起瞧瞧,紛紛點頭。
「就是!就是這姑娘,長得挺水靈,就是妝化得有點濃。」
「倒在男人懷裡軟綿綿的,不像個正經女人。」
我緊繃的心弦稍稍鬆了下,驚魂未定地自言自語:「真的是她……」
而我身後站著的宋睦州聽見結果後,鐵青的老臉再次蒼白了回去。
一雙拳頭攥的咯吱咯吱響,壓沉聲,咬著牙擠出一個名字:「司、衡!」
衝動的想上前追問。
「族長,別!」
我猛地出手抓住了宋睦州胳膊,阻止了他。
面不改色的依舊笑對那些大嬸,我輕聲探問下去:「那,嬸子們知道,我二哥和他女朋友住在哪棟樓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