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你是不是覺得我離開你活不了

  陳夫人腳下一頓,眼角發紅。

  「媽,孩子是無辜的。要不是您兒子與您的小兒媳沒有分寸,您的大孫子,現在都已經能滿地跑,背著小書包去上學了。他也會是個乖巧聽話,討你喜歡,健康的孩子。現在他已經不在了,您就別再念叨他了。」

  說罷,攥著手裡的紙張頭也不回地上了樓。

  「好啊!現在都學會和我頂嘴了!薛顏凝,你還以為你是了不起的薛家大小姐啊!你爹已經死了!你們薛家倒台了,已經完了!

  我告訴你薛丫頭,你別囂張,你要是敢讓我們薛家斷了香火,我就敢換了你!雲月又怎麼了,雲月好歹給我們陳家傳宗接代了!

  你呢?你又為我們薛家做了什麼貢獻!只不過是流了個孩子,就抑鬱了,照你這樣,天下流過孩子的女人都活不成了,人類都等著滅亡吧!」

  深夜。

  陳尚從公司回到家。

  打開臥室的門,卻看見自己的妻子穿著碎花吊帶長睡衣,披著長發坐在梳妝檯前。

  目光呆滯地盯著鏡中人影,一動不動。

  陳尚放下公文包,脫了外套:「今天有沒有感覺好點?明天我不去公司了,上次你不是說想去看鬱金香花海麼,定了長安公園的門票,現在這個時候正是鬱金香花的花期,明早,我帶你去看花。」

  「陳尚,我們再要個孩子吧。」女人聲音翁啞地說。

  陳尚一僵:「你,想通了?」

  女人合上手邊的護膚品,站起身,走向陳尚,「你不是很不理解,為什麼只是個未出生的孩子,我卻因為他,難過了很多年嗎?現在我告訴你。因為,那個孩子來時,是我最愛你的時候。

  那時候,你我夫妻情深,朝夕相處,日夜不離,我曾對那個孩子傾注了太多深情,我把他看做是我們兩個愛情的結晶,我多想,生下他,看著他長大,把你我的愛,全都都給他。」

  陳尚看著妻子沒有血色的臉,內疚低頭:「對不起,顏凝,是我沒能保護好你們母子。」

  想了想,又問:「現在我們可以重新開始。我再給你一個孩子,那依舊是我們愛情的結晶,是我們愛情的見證。」

  「不。」女人面如死灰地冷漠道:「他不可能再是結晶了,我想要個孩子,只是為了想有個人陪伴我。有了孩子,我就不用奢求你每晚都回來,我每夜,都枕邊有人了。」

  「顏凝……」

  半年後。

  顏凝拿著驗孕棒癱跪在了馬桶邊,一雙手指尖狠狠摳著掌心,虛弱無力地陷入了崩潰。

  「為什麼還是沒有,為什麼!天底下每個女人都能做母親,憑什麼我卻不能!」

  「顏凝。」陳尚撞開衛生間的門,著急衝進去,小跑到顏凝的跟前蹲下,握住顏凝一雙顫抖的手,滿臉心疼:「凝凝,沒事的,還能有。走,我帶你去醫院做檢查,檢查完,調理一下身體,咱們就能又有孩子了。」

  「都是你!」顏凝猛地推了陳尚一把,淚如雨下道:「都是你騙了我!都是你縱容你的初戀害了我!全家人都知道,那年我流產是與她有關,可卻沒有一個人為我做過主!

  你們都喜歡她,她是全家的開心果,只有我是喪門星!」

  「凝凝……」

  「我現在只是想要一個孩子!一個孩子而已!老天爺都不肯給我!我到底做錯了什麼,你們要這樣對待我,陳尚,我恨你,我恨死你們陳家了!」

  陳尚緊張地強行把顏凝摟進了懷中,喘息著心疼安慰:「好了,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凝凝,你好好的,別這麼折磨自己,凝凝,咱們以後還能有,一定還能有!」

  顏凝無力的癱靠在陳尚懷抱里,痛苦的放聲大哭了出來……

  之後,陳尚帶顏凝去醫院做了檢查,婦科大夫說,顏凝的身體底子本來就差,第一次流產的時候又傷得太深,以後再想懷孕,要比普通女人艱難上百分之八十。

  顏凝得知這個結果,再次陷入了抑鬱狀態,而陳尚將這件事如實稟報他母親後,陳家老太卻是在心中暗暗盤算起了別的歪心思。

  「這是我托鄉下親戚弄來的偏方,專治女人不育不孕!你表姑家的大嫂子的外甥女以前也和你一樣,去醫院檢查就是不易受孕,照著這個方子喝了半年就好了!現在娃娃都三歲了!

  丫頭你聽話啊,按著媽給你的方子喝,喝完就好了,就能生了!」

  陳家老太兩眼發光的把一碗烏黑藥汁端給了顏凝,顏凝接下,猶豫道:「媽,鄉下的偏方,真的能信嗎?萬一……」

  陳家老太臉一寒,責備道:「我是你媽!還能騙你不成?你到底還想不想要孩子了!為了從那些窮親戚的嘴裡套出來這個方子,我都忍著噁心和他們交流說笑。

  你知不知道,那些窮親戚的嘴可臭了,瞧我回去,明里暗裡地說我是有錢了,鼻孔朝天了,六親都不認了,還說我穿一身名牌像搖頭擺尾的大公雞!

  要不是為了你,我至於回去受這個氣嗎?明知道她們嫉妒我,還舔著臉拎禮物一個一個趕上門去送禮!」

  顏凝靠在床上不忍心的看了陳家老太一眼,抿了抿唇,說:「媽,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怕這種偏方沒有醫學根據,萬一出什麼差錯,雪上加霜……我這身體,就更無法受孕了。」

  「那鄉下人也是人呢,鄉下女人都能喝,你為啥不能喝!再說這偏方偏方,就是知道的人少,才成了偏方。但是偏方管用啊。

  你一直待在家裡不知道,咱們這大城市裡很多連省醫院專家都治不好的病,人家屬都去鄉下找了偏方,結果就好了!反正你現在吃的那些藥也不頂用,與其沒完沒了地乾等著,還不如換一種治療方法呢!」

  陳家老太說著,還伸手親切地拍拍顏凝手背:

  「凝凝啊,媽也是為了你們兩個人著想。你看你們也都老大不小了,再耽擱下去,先不說大齡產子有風險,那萬一現在不調理,日後要是絕經了,就更沒機會了。聽媽的話,趁著年輕,趕緊治病。」

  顏凝垂眼看了看手裡的烏黑湯藥,動了心,點點頭,「好,媽,我都聽你的。」

  說完,把一滿碗藥汁全都灌進了嘴裡。

  陳家老太看她乖乖喝藥,這才笑逐顏開起來:「哎,還是我家凝凝聽話。以後每天我都讓人來按時給你送湯藥,你可不許偷懶,都要喝哦,要是哪天讓我發現你偷工減料了,媽可是會生你氣的!」

  「你放心吧媽……」顏凝把湯碗放在了床頭柜上,精神不太好地低低沉吟:「我也想要孩子,很想很想……」

  數月過去——

  某日熬藥的年輕小姐姐睡過頭沒有定時把草藥送給顏凝,顏凝在自己房中左等右等都沒等到,就想著自己去廚房拿。

  而也是因為這個巧合的機會,讓她得知了那些生子偏方的真實來歷……

  「哎呀媽!這東西你瞧像是人喝的嗎!老太太可真是糊塗,二夫人說什麼她都信,這都什麼年代了,誰還喝什麼偏方啊!再說這裡面又是羊屎又是草葉子的,哪裡像是藥,分明就是惡作劇!

  媽,咱們找機會告訴大夫人吧!大夫人人那麼溫柔那麼善良,不能總讓人這麼欺負吧!」

  「呸,你個小妮子真是睡昏頭做夢沒醒呢!她們是什麼身份咱們是什麼身份?咱們說好聽點是大戶人家的管家,說難聽點就是保姆!

  主人的事情咱們有什麼資格添言,更何況你要清楚,現在這個家明面上是陳先生和大夫人當家做主,實際上大夫人整天病殃殃的,家裡大權都在老太太和二夫人手裡呢!

  你要是去拆老太太的台,那大夫人和老太太一家人,就算婆媳關係再不好,兩人也是要在一起生活一輩子的。老太太是大夫人的婆婆,該壓著大夫人還是會壓著。

  咱們又算什麼,一個打工人而已,非親非故的,到時候要是讓老太太和二夫人知道是你在背後嚼舌根,你以為她們會放過你?尤其是那二夫人,瞧著單純活潑,實際上一肚子小心眼壞水。」

  「那咱們難道真要眼睜睜地看著大夫人把這來歷不明的藥一直喝下去?我前兩天還看見一個新聞,女子因誤信鄉下偏方而導致終身不育,大夫人的身體本來就弱,萬一吃出個好歹……那不是害了大夫人一輩子嗎!」

  「就算是吃出個好歹,也和咱們沒關係呢,咱們都是奉主人命來辦事,再說,萬一這偏方真有用呢。好歹是老太太辛辛苦苦從鄉下求來的,妮兒啊,你聽媽一句勸,大戶人家的事情你不要管。

  在陳家這種高門大戶辦事,你就要學會捂住耳朵遮住眼睛生活,學會不懂裝懂,懂卻裝糊塗。這先生娶夫人吶,原本就是聯姻,先生當年是覺得虧欠了二夫人,才把二夫人介紹給陳廉先生。

  二夫人和二先生雖然夫妻感情和睦,從來沒吵過架,可那是因為二先生一直在退步呢,二先生那樣的男人,一輩子,娶老婆也是那樣,不娶老婆,也是那樣,無非是娶了老婆可以留個根。

  這來日啊,大夫人和二先生身體都那麼差勁,說不準,就先老太太一步走了,陳家最後的贏家,多半就是二夫人了。

  先生和二夫人的事情,整個家裡誰不知道,大夫人回家料理親家老爺後事的那段時間,我去給先生收拾房間,先生的枕邊放的全是男性避孕藥。

  記得先生和夫人剛結婚那段時日,他們夫妻倆也用過避孕藥,可從來都是夫人吃,先生沒吃過,現在呢,先生和二夫人在一起,反而是自己吃了,由此可見,二夫人在先生心裡的地位,遠遠高於大夫人。

  大夫人可憐啊,爸爸沒了,家族產業全都並給陳家了,可惜財產轉移的時候,又全落在先生名下,夫人她沒有工作,導致名下連半個公司都沒有,現在薛家的錢都成了陳家的了,夫人連個倚靠都沒有,受了欺負,也只能忍著。

  二夫人就不一樣了,二夫人她雖然之前不受待見,可生了孩子以後,就是太太的心頭寶。二夫人和太太又是同鄉,有了這層關係,這婆媳倆想不親近都難。

  你以為媽看不出來二夫人是在忽悠太太報復大夫人的嗎?媽不傻,明眼人都能瞧出來,也就先生母子,還被蒙在鼓裡。可咱不能說,咱來陳家是賺錢的,陳家是金主,金主的家事,千萬不能干預。」

  「二夫人也太陰險了!都是她把夫人害成這樣的……偏方的事情不能說,那我有空就去提醒先生一下,可以帶夫人去複查了,要是沒事,自然就萬事大吉了,有事……」

  「有事也不干咱們的事!快熬吧,別讓夫人等急了。」

  躲在樓梯後的顏凝聽完這些話,滿眼淚水的踉蹌了一步,忍不住的張嘴乾嘔了起來。

  得知了實情,顏凝特意打電話讓陳尚從公司回來,陪自己去醫院檢查。

  檢查結果,意料之中……

  她不能再懷孕了,因為受了太多藥物刺激。

  她強忍著要崩潰的情緒,回家取了老太太每天給她喝的偏方拿去做藥物化驗,結果在藥里,檢查出了一味會讓人絕子的中草藥。

  回家後她把化驗結果扔在了何雲月的身上,哭著控訴她和老太太害自己一輩子不能懷孕。

  可惜,陳尚即便知道妻子不能懷孕是自己的母親和初戀一手造成,可在面對母親的嚎啕大哭,初戀的嚷嚷跳樓自殺,也還是選擇犧牲掉自己的妻子,保全自己的親人與所愛。

  陳尚最終還是讓自己的妻子一個人默默承受了所有委屈。

  次日,陳尚一早就出了門。

  陳家老太太帶著二夫人和一眾僕人聲勢浩蕩的來到了陳尚夫妻倆居住的那棟樓,以顏凝不能懷孕,留在新宅子會影響新宅風水的說法,逼著顏凝搬來老樓住。

  而顏凝在經歷了不能再懷孕、丈夫背叛、婆婆逼迫的種種打擊後,住進了破舊狹小的老樓房,日復一日的望著窗外的天鬱鬱寡歡……

  那時,她第一次見到兩個娃娃,兩個娃娃調皮躲在衛生間裡嚇唬她,她卻毫無反應。

  娃娃們夜裡跟在她身後踩她影子,她見到了,一聲未吭。

  她睡覺時,娃娃們在走廊上扔石子,她沒生氣,反而還睡得更安穩了。

  娃娃們躺在她床頭木質地板上睡著了,她反而還會用自己的毛毯,給他們蓋上,免得他們著涼。

  有了孩子們在身邊,她知道兩個娃娃饞她做的飯,就每次燒飯都多做上兩碗,盛好,放在鍋台上,等他們悄悄去吃。

  搬進來的第八天,陳尚來見過她,陳尚為母親的所作所為向她道歉,卻並沒有說一句:跟我回去。

  她問陳尚,是不是打算把自己留在老樓里一輩子。

  陳尚目光躲閃的安慰她:等母親氣消了,我會想辦法的。

  她又說:你是不是覺得我離開你們陳家,就活不了?所以,活該要受你們陳家的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