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曄摟住我的腰,平平淡淡道:
「既然護不住她,倒不如選擇尊重她的意願。
你若是有那個自信,能讓孫小姐以後再不受任何委屈,不受孫家掣肘,能保證孫小姐在陽間過上正常女孩的生活,本君可以幫你,除了這隻楓樹妖,逼出孫小姐身上的陰氣,強行帶孫小姐回家。」
「不受任何委屈,不受孫家掣肘……正常女孩的生活?」孫夫人苦笑,滿臉淚痕道:「怎麼可能與孫家徹底斷絕關係,她可是孫家的孩子,即便不要那筆遺產……她爸,也不會放過她的。」
玄曄道:「如何選擇,你自己慎重考慮,是走是留,憑你做主。」
「媽媽!」孫小姐急切的接上玄曄的話,目光堅定的朝孫夫人道:「媽媽,別讓我恨你……」
「懷瑾……」孫夫人淚目,痛苦地攥緊拳頭,閉上眼睛遲遲做不了那個選擇。
「阿言……」白夫人走過去,蹲下身,玉手搭在孫夫人肩上,輕輕勸道:「放過懷瑾,也放過你自己吧。尊重孩子的心愿,讓她走吧……阿言,孩子前半生過得已經夠苦了,你忍心看著她後半生,也在人間煉獄中度過嗎?」
「雅雲。」孫夫人轉身撲進白夫人懷中,痛哭出聲,顫抖喊道:「我捨不得,捨不得啊……在外這十幾年來,我每時每刻都在想她。我想和她母女團聚,我也想帶她過好日子……遲了,一切都遲了!
雅雲,如果現在執意要走的人是你女兒,你該怎麼辦,你該怎麼辦啊……」
「我女兒……」白夫人下意識地抬起一雙淚眼,深深凝望著我,「如果是我的女兒,我會尊重她的決定。因為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哪種生活適合她,哪種生存方式,她喜歡。哪個人,值得她託付終身。
如果是我女兒,我保護不了她,是我的錯,一個母親連自己的親骨肉都護不住,又怎能阻止她奔向屬於自己的避風港灣呢?
我的女兒,即便選擇離開我,我也不怪她。她的未來還長,我不能自私地將她困在身邊。
我的女兒,要好好活下去,快快樂樂地活下去……」
快快樂樂地活下去……我也陡然眼眶潮濕,別過頭埋玄曄懷中……
究竟是哪個幸運的姑娘,會有這麼一位開明的母親,會有這麼一位疼她入骨的親媽。
我的心底突然也生出了一個妄想。
如果白夫人是我親生母親的話……該多好。
孫夫人怔了良久,狀態也由先前的崩潰緩緩冷靜了下來。
十分鐘後,孫夫人從白夫人懷中出來,抹了把眼淚,小聲問玄曄:「我以後,還能再見到懷瑾麼?」
玄曄頷首:「嗯,只要楓樹尚在這院中,你來到這裡,就還能見到你的女兒。」
孫夫人閉緊雙眼,咬咬牙,下定決心:
「那,讓她走吧!既然現在的生活讓我的懷瑾這樣痛苦難受,那就讓她去尋找自由,尋找屬於自己的快樂與幸福吧……懷瑾,媽媽永遠愛你,媽媽祝福你,永遠開心。」
孫小姐哽咽低吟:「媽……」
孫夫人別過頭,痛徹心扉道:「去吧,去屬於你的那片天地吧,媽媽會常來看你的……」
孫小姐喜極而泣:「謝謝你,媽媽。」
「先生,送她走吧。」孫夫人請求玄曄。
玄曄掃了眼重傷癱在地的楓樹妖,威儀清冷道:「日後切不可對凡人再生邪念,若讓本君知道你在此處為非作歹,本君定親手取你性命!」
楓樹妖低頭,恭恭敬敬地虛弱承諾:「遵旨……小妖以後再也不擾亂陽間秩序了,小妖會與懷瑾,安安分分的守在這裡。」
「如此最好,你們去吧!」玄曄廣袖一揮,眼前的楓樹妖化作紅光飛了出去,孫小姐也陡然兩眼一閉,暈倒在地,一抹黃光從孫小姐體內飛出,伴著紅光一道,融進了門口的那棵百年紅楓樹……
我追出去的時候,原本深青色的楓樹葉已經變得殷紅似血了,楓葉葉片交疊處,一朵朵鵝黃色小花正悄然綻放于楓葉的保護下——
滿樹花開,大放異彩。
「從今往後,他們再也不會分開了。」玄曄趕過來,道。
我看著在涼風中輕輕飄搖的花葉,震驚道:「原來楓樹也會開花!」
「上古時期的楓樹都是有花的,只是經歷了一場天劫後,花為了保護葉,盡數凋零了。自那後,楓樹再無花。」
「那她們……」
「他們,是上古楓樹花葉的精魂所化,此生此世,是註定要相守在一處的。」
「怪不得凌決明能成妖……」
「不是妖,是精靈。」
「精靈……」
白夫人攙著孫夫人也走了出來,昂頭看著上空繁茂驚艷的花葉,一時沉默,再無言語……
有情人終成眷屬,這應該就是世間最大的功德吧!
「小風呢?」我問玄曄。
玄曄抬手,於掌心化出了一隻小小的黃鼠狼。
黃鼠狼安靜躺在玄曄掌心沉睡,周身散發著淺淺的銀光。
「他怎麼了?」我驚問。
「之前他發現有人跟蹤我們,就跑過去一探究竟了。可未料掉進了那些混帳東西的陷阱,本君去尋他,卻與他一起被困在了法陣中。
妖孽偷襲本君的時候,是他衝過來替本君擋了一擊。他道行低淺,受不住那一擊就倒地化成原形了,本君將他收在了掌中,待回去為他施法療療傷,他就能重新甦醒過來了。」
摟住我的身子,他沉聲低吟,吐息里都是游弋的血腥味,「夫人莫怕,小傢伙沒事。夫人剛才傷到心口了麼,本君用靈力幫夫人探探傷勢。」
我先他一步握住了他的手腕,阻止他來檢查我的傷,心疼地與他十指相扣,靠在他懷裡輕輕地說:「阿玄,我們回家吧……我想家了。」
他極盡憐愛地抱緊我,垂首往我額上吻了口,語氣溫柔如水:「好,我們回家。」
——
次日,顛簸了大半天,我們終於順利回到了自己的小窩。
傍晚時分,我一進門,白虎山神就匆匆迎了上來,忽略我身後跟著的男人,六神無主地一把將我雙肩握住,焦急詢問:「受傷了?!傷哪了!誰傷的!本王一掌抽死他!!!」
我被他嚇得一愣,良久才緩過神來,皺眉頭不解問他:「白虎,你怎麼知道我受傷了?」
「廢話,本王當然知道,你是本王……」話說到這,白虎陡然留意到我身後青著臉的玄曄,猛地一嗆,求生欲極強地立馬轉道:「弟媳婦!你是本王弟媳婦!你要是有個好歹,小玄子不得殺了本王祭天啊!」
是這樣麼?
可我剛才明明看見,他眼裡的緊張,就是在關心擔憂我……
旁邊的玄曄臉色稍緩。
我扒開白虎山神的手,無奈道:「我沒事,我的內傷都被玄曄給治好了。是玄曄受傷了……傷得還挺嚴重。」
「小玄子受傷了?」白虎山神這才將憂忡的目光投回玄曄身上:「怎麼傷的?傷哪了?!我就說你們去白家以後我的右眼皮總是跳,指不定要出什麼事,沒成想,還真出事了!」
玄曄平靜地瞧了他一眼,不屑道:「小傷,不勞你操心。」
「不勞我、」白虎語塞,十分無語:「行!我不操心你的傷,那我想知道你們在外到底遇見什麼事了。
雖說你現在實力大減,遠不如當年,但以你如今的修為,凡間普通妖魔鬼怪根本無法傷到你。
你今日負傷而歸,究竟是哪個英雄好漢替天行道,幹的好事。」
玄曄寒著臉用犀利眼神剜他,「一天不嘴賤,你會死?」
白虎掐腰嘚瑟:「不會死,會嘴痒痒。」
「渾蛋東西!」玄曄冷罵。
白虎充耳不聞地接著問:「得了,說正事!先回答本王的問題,本王看你……是傷得不輕,臉都白了。」
玄曄牽住我的手,領我進屋,邊走邊道:「是妖界的噬魂大陣,那人特意在妖氣充沛之地設下陣法引我過去,我拼出來了,但也受了法陣的反噬。小傷,這幾日多運功調養幾次就好。」
「那人,是那隻畜生吧!」白虎跟上來,神情愈發嚴肅道:「跑那麼遠去追殺你,他也挺不容易。對了,你和弟妹去白家的頭一天,他給你呈了拜帖來,想求見你。
你這位正主如今甦醒了,他肯定心驚膽戰著,欲將你除之而後快。聽小黑說,他已經不止一次對你們動手了,上次還差點害死染染。既如此,就借這個機會,會會他吧。
那東西在他身上留了一千年,也不知道被玷污成了什麼樣,儘早拿回來,免得……東窗事發,你連保護自己的力量都沒有。」
「本君是生是死,就不用你惦記了,他的事,本君心中有分寸。」
白虎大仙睨了他一眼,嗤笑出聲:「還和以前一樣,不講理。罷了,就當是本王熱臉貼冷屁股了!你有分寸,自然最好!」
「歷任山神的事情,你都調查清楚了?」
「你龍王爺都發話了,即便本王現在沒了法力,這方圓百里的花草樹木也都得悉聽本王命令,想要調查一件事,還不是輕而易舉麼?
更何況你之前還未打破封印的時候,此地妖族有三分之一都聽他號令,他想做什麼,還需隱瞞麼!
他自詡技高人膽大,留下的把柄也就越來越多,根本經不起細追查。兩天前本王和文玉就已經掌握了他觸犯天條的具體證據,屆時你收拾他,是殺是留,就由你決定了!」
「嗯。」
一腳剛踏進客廳的門,姍姍就帶著大黑從二樓快步跑了下來。
「染染你回來了!終於回來了可想死我了!」姍姍冒冒失失的撞進我懷中,把我猛用力摟住。
大黑那廝也化出了人形,穿著繡工精緻的白袍子,披著長發雙臂環胸,一副恣意瀟灑模樣,吊兒郎當道:「走了幾天,姍姍和山君就擔心了幾天,山君總說你們會出事,害的咱們這幾天都沒睡好。」
為了避免我被姍姍的手勁勒死,我廢了好大的力氣才把她從懷中推開,無奈的怪罪:「姍姍你力氣真大,我沒事也被你勒有事了。」
姍姍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笑,「咳,沒控制住,太激動了。」
我不解的看向大黑:「你們……姍姍你都知道了?」
大黑竟然化出人形了!
「是啊,暴露了,我現在不用給姍姍當寵物了。她知道我是狐仙了,並且已經原諒我欺騙她的彌天大錯了。」
大黑說這話的時候,一臉心累的表情。
我嘖嘖兩聲:「不容易,快和我說說,姍姍是怎麼發現你是狐仙的?」
大黑頹廢扶額,長嘆一口氣。
姍姍見狀只好幫大黑解釋道:「哎,還不是前兩天司衡喊我出門約會,結果天太晚了,我出門都八九點鐘了,路過一個小黑巷子的時候差點被一輛黑車給撞了。
然後是大黑突然從草叢中竄了出來,化成了人形,推開了我……於是後來就、就這樣了……他還被車給撞傷腿了,我要帶他去醫院,他也不干。」
英雄救美,高啊!
「我是看在他拼命救我的份上,才原諒他騙我的事的……再說,我們很小的時候就認識、在一起,多年的感情不能讓一個善意的謊言給衝散了。」
姍姍別彆扭扭的說完,我也長鬆了口氣,拍拍姍姍的肩道:「大黑對你不錯,我不在的時候,一直都是他在你身邊偷偷保護你。知道真相了也挺好,不然一直做寵物也挺累的……」
「我知道,所以我根本沒打算計較他騙我的事。」姍姍抿了抿紅唇,欣然看了眼大黑:「身邊有個帥哥保護著,何樂而不為。」
「你可別忘記了,你有男朋友了。帥哥也只能看看,不能碰。」我故意調侃她。
她聳聳肩不以為然:「有男朋友了又怎麼樣?說起男朋友,我正想最近找個機會和司衡說分手呢。」
我牽著玄曄的手好奇問:「為什麼啊?不是說他還挺不錯的麼?怎麼才談沒多久就要分手了?」
姍姍繞到沙發後坐下:「他太髒了。前兩天我家老頭子生病去了醫院,我哥打電話讓我過去看看,可我卻在醫院裡看見司衡了。他在陪別的女人產檢,我找人確認過,那女人肚子裡懷的就是司衡的孩子。」
「他和別的女人都有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