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爾達克坐在露台上,望著眼前這位鼻樑上架著玳瑁眼鏡的魔法師,他唇邊還留有毛茸茸的鬍鬚,一臉熱忱地望著這邊……
「只要你願意暫時加入騎兵營,成為專職魔法藥劑師,我會儘可能幫你尋找魔法藥草。」
蘇爾達克做出承諾,不過隨後又說:
「目前掌握因弗卡吉爾森林裡魔法藥草資源的群體,是丘陵山地里的那些部落土著。」
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兒。
他繼續說:
「你也知道這場獸潮對因弗卡吉爾森林破壞程度有多大,後面還能找到多少魔法藥草,說實話……我很難做出保證,只能盡力去收集……」
眼鏡男魔法師點了點頭說:
「這是當然,我留在多丹鎮,也是想親自接觸這些土著部落。」
沒想到這位眼鏡男倒是十分有儀式感,站起來對蘇爾達克鄭重其事伸出手並說道:
「你好,蘇爾達克指揮官,請叫我賈斯汀……以後還請多關照。」
蘇爾達克也只能從露台的椅子上站起來,和他握了握手。
「你好,賈斯汀。」
接下來,這位叫做賈斯汀的眼鏡男魔法師開始非常細緻的介紹自己:
他是海蘭薩城魔法工會初級魔法藥劑師。
由於海蘭薩魔法工會魔法藥草的配額非常有限,一名魔法藥劑師想要學習專業技能,單靠工會每月發下來的配額,對於一名想要迫切學習魔法藥劑的藥劑師來說,明顯太少了。
找不到更多的魔法草藥,魔法藥劑學就只能停留在理論層面,想要繼續研究魔法草藥,賈斯汀就只能嘗試著從海蘭薩城的象牙塔里走出來,到外面尋找魔法草藥。
本來賈斯汀想嘗試著走出海蘭薩城,找個靠譜點的冒險團,進入魔法藥草資源豐富的位面進行叢林探險。
還沒等他做出選擇,就見到好友蘭斯帶著一些魔法草藥跑來找他,請他煉製一些治療藥水。
於是眼鏡魔法師便迫不及待地問明細節,得知這些魔法藥草來至於白林位面,而且擁有者是蘭斯的好友,賈斯汀才做出一個決定,那就是隨蘭斯一起到白林位面轉轉。
事實上,白林位面並不是一個魔法藥草資源豐富的位面。
他們到達威爾克斯城的時候,曾到當地魔法工會進行登記,並在魔法市場上做了一些調查,結果,這裡的魔法市場上也根本就找不到任何的魔法草藥。
威爾克斯城的朋友聽說他們去多丹鎮,只知道那裡是白林位面最北端的邊陲小鎮,緊鄰因弗卡吉爾森林。
但是具體那邊有什麼魔法草藥卻是不得而知。
要說魔獸森林沒有魔法藥草……那根本不可能,但是那裡的魔獸森林絕對不盛產魔法藥草。
賈斯汀當時就是帶著這樣一種忐忑心情,來到了多丹鎮。
抵達多丹鎮才發現,這裡果然如威爾克斯城的魔法師朋友說的那樣,根本找不到魔法藥草……
隨後這段時間,一些際遇又改變了賈斯汀的看法,因弗卡吉爾森林裡並不是沒有魔法藥草,而是這些資源根本沒有掌握在帝國移民們的手中,而是掌握在那些部落土著手中。
大家又談論起魔法覺醒儀式。
對每個魔法師而言,這個儀式都記憶猶新,是他們一生之中……重獲新生的一刻。
歌蓮娜在海蘭薩城,就是一位年輕的覺醒儀式考官,偏冷的性格也是她成為考官的必要條件。
她坐在蘭斯身旁,從懷裡摸出一張魔法羊皮紙,展開後飛快在上面寫下一行文字,然後又在這行文字上蓋了印章,這才將魔法羊皮紙捲起來,並用一根馬蓮草的葉子牢牢的繫緊。
她將捲軸推到了蘇爾達克的面前,對他說:
「威爾克斯城的魔法工會也有我們的同學,你想去威爾克斯城的,可以帶上我們的推薦信去那邊的魔法工會,找一位叫做康比羅迪的魔法師,他是從海蘭薩走出去的,我想應該會對你關照一些。」
原來魔法師的群體也講人情和關係……
蘇爾達克連忙將捲軸裝進懷裡,並對歌蓮娜致謝道:「那真是太感謝了。」
蘭斯卻是嗤笑了一聲,揮了揮手說:
「我看還是算了吧,歌蓮娜……你寫的話,可能比什麼都不寫要變得更糟。」
歌蓮娜皺起眉頭的樣子,似乎有著一種非常獨特的韻味。
「你什麼意思?」歌蓮娜對蘭斯嗔怒道。
蘭斯懶散地躺在藤椅上,不以為意地說:「你難道不知道,康比羅迪那傢伙對你的心思,他對你當然會非誠,但這並不代表他看到你的推薦信,會出手幫蘇爾達克,沒準也許還是一個倒忙。」
歌蓮娜挑了挑秀氣的眉毛,對蘭斯質問道:
「你這是在含沙身影地暗示……我的追求者遍布貝納行省的各個位面?」
蘭斯卻是慵懶地坐起身,摟著蘇爾達克寬厚肩膀說:「我只是擔心蘇爾達克,不過如果是我出面做推薦人,康比那傢伙應該不會出於嫉妒而刁難你。」
「無聊!」
歌蓮娜靠在椅背上,望著遠處巍峨的棘刺山脈峰頂的白雪,不再說話。
……
隨著大量商隊、傭兵團和冒險團湧入多丹鎮,小鎮上的很多商業如井噴一樣爆發出來。
尤其是很多人第一次來多丹鎮,無論是在麵包店購買烤麥餅,還是在餐館裡吃切片的白麵包,都有個驚人發現,那就是多丹鎮上的烤餅和麵包價格幾乎低到了令人髮指的地步。
很多人嘗試將麵粉買回家裡,自己親手做一些麵包出來,也絕對沒有麵包房裡出售的那些麵包便宜。
這些外來者一開始會懷疑,也許是麵包房能買到價格低廉的麥粉,又或許是麵包房的主人在這些麥粉中添加了一些別的什麼廉價東西,又或許這裡的麵包房在搞惡意促銷……用價格打擊其它麵包房。
事實上多丹鎮上只有這麼一家麵包房,而且這家麵包房深受鎮上居民的信賴,鎮上幾乎所有平民和窮人都會到這裡買烤餅和麵包。
偶爾還能看到一些貴族,抱著一包白麵包登上停在路邊的魔法篷車。
於是很多冒險團和傭兵團在進入丘陵山地前,都會在麵包房裡購買一些烤餅隨身攜帶,偶爾也會到鐵匠鋪或者制皮鋪子裡修補武器或皮甲,他們還會到魔法市場上了解當地皮革和魔獸材料價格。
多丹鎮原本就有一座魔法市場,只是一直以來都不怎麼景氣,很少有商人到魔法市場上交易。
但是現在對多丹鎮所有貿易徵收商業稅,每一筆交易都要有納稅憑據,才能將大宗貨品運出小鎮。
因此私底下交易再去找稅務官報稅的方式,操作起來明顯不方便。
但是如果在魔法市場上進行交易,每筆交易完成的時候,都有專門的稅務幹員在旁邊等候。
這時候只要拿出交易金額的百分之三繳為稅金,就可以獲得一張出鎮的憑證。
當然,魔法市場上也有不需要稅務幹員的時候,只要是能在鎮裡面消耗掉的貨品,那就不需要納稅……
比如鎮上新制皮店的老闆購買硬甲皮就不需要納稅,但如果他將這些硬甲皮做成皮甲並販賣到外面去,那就需要賦稅。
海瑟薇已經幫蘇爾達克組建了稅務局,局長為巴特拉稅務官,手下有四名稅務幹員。
現在鎮上基本上沒有形成規模的工坊,工業基礎為零。
所以巴特拉稅務官只需要讓兩名手下整天盯在魔法市場上,就能徵收到大量的稅金。
小鎮上的店鋪,只有鐵匠鋪,制皮鋪,裁縫店,雜貨店這些還算健全。
原本這些店鋪就是為當地傭兵團和冒險團服務的,現在冒險團和傭兵團逐漸增多,這些店鋪業務變得繁忙起來。
對於傭兵團和冒險團,蘇爾達克在小鎮上頒布了禁止殘殺丘陵山地里部落土著的法令,並列出已經願意和多丹鎮建立聯繫的幾個土著部落。
就連這些土著部落的大致位置也都清晰明確的標註在地圖上,禁止騷擾。
如果再有獵奴或者肆意屠殺當地土著的事情發生,鎮上立刻會出動駐軍去做調查。
一旦發現哪支冒險團膽敢違背小鎮的法令,隨之而來的判罰,最低也是將整個團隊逐出多丹鎮。
多丹鎮上有關於鬼紋紅蟻身上的魔法材料,種類非常齊全。
從工蟻腹部皮革到鬼紋雄蟻厚實堅甲都能找得到,所以就算要支付一筆稅金,商人們也願意在這邊做交易。
剛開始時,還總能遇見逃稅的商人。
經過一系列處罰之後,現在基本上已經杜絕了這種想像。
巴特拉稅務官掌管著鎮上的金庫,現在金庫每天堆積的金幣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再不斷增長。
以前巴特拉稅務官走在街上,見到商人們都忙不迭地湊上去,舔著臉向他們徵收稅金,遇見一些脾氣好的商人會象徵性的給一些,遇見脾氣差的商人,少不了一頓冷嘲熱諷。
因為那時候大家都知道喬西戈爾丁男爵才是多丹鎮商業的話事人。
巴特拉身為多丹鎮鎮政廳的稅務官,在這些商人面前就像是個臭要飯的。
現在巴特拉稅務官每天回家,總能接到很多商人的赴宴邀請函……
……
巴特拉稅務官和露娜夫人兩人站在小鎮南部外圍的河邊,望著滾滾向西流淌的河水隨意閒聊。
一群原住民民工在監工的帶領下,正在清理河邊基座茅草屋,爛糟糟的木料和茅草堆成在一起,就在河邊一處空場間點燃,徹底焚燒掉。
貧民區河邊這一帶土地已經完成了初步的清理,塗著一層清漆的方形木料已經開始進場。
只有制皮鋪的熟皮工坊和裁縫鋪的印染工坊還立在河邊,這兩座比茅草屋好不到哪去的坊間在邊緣區域顯得格外突兀。
按蘇爾達克要求,這片區域裡的所有建築都要移除。
但是格林帝國的法令,一切私有財產都是受帝國保護的,就算這裡的熟皮工坊和印染工坊再怎麼破爛,想要將它們徹底清除掉,就必須要有制皮鋪老闆和裁縫鋪老闆的同意才行。
那些貧民拿到一筆拆遷款,喜滋滋帶著自己全部家當,跑到貧民區另外一處角落,繼續過窮人的生活。
露娜夫人按照蘇爾達克的要求,給他們每戶家庭五枚金幣,這些金幣足夠在多丹鎮其他地方購買一座小房子了,如果自己蓋的話,甚至只需要三枚金幣。
但是商人們卻不會因為幾枚金幣就願意將自己河邊的產業搬走,現在巴特拉稅務官和露娜夫人站在河邊,就是蘇爾達克約他們來這見面。
忽然河對岸響起了一聲戰馬的嘶鳴,就看到蘇爾達克騎著古博來馬,居然衝過十幾米寬的河面。
河水沒過了戰馬的腹部,也沒能讓這匹古博來馬有絲毫的減速。
等到戰馬載著蘇爾達克成功登岸,露娜夫人和巴特拉稅務官才暗自鬆了一口氣。
戰馬登岸之後,根本不管身邊站著什麼人,用力抖了抖身上的水漬,無數水花淋了蘇爾達克滿身滿臉。
剛剛渡河的時候,蘇爾達克大腿以下也是浸入河中,皮靴里滿是河水,走在河邊草地上,靴子裡發出咕嘰咕嘰的響聲……
「抱歉!我來晚了……」蘇爾達克牽著馬走過來,倒是一點架子都沒有。
「鎮長,我們也是剛剛才到!」露娜夫人臉上堆起笑容,對蘇爾達克說道。
「你們遇見的麻煩就是那些臨河工坊?」蘇爾達克用手抹了抹臉上的水漬,抬了抬下巴,朝著印染工坊方向望去。
露娜夫人沒想到蘇爾達克剛見面就直奔主題,微微一怔,馬上就進入狀態說道:「啊……就是這兩個工坊暫時不太滿意我們的搬遷補助,而且他們也不太願意搬到下游去,說是那邊離鎮子太遠了!」
「我去找他們談……」
蘇爾達克甚至都沒有了解其他任何情況,鬆開手裡戰馬韁繩,放任它在河邊隨意的吃草,獨自邁步走向河邊那座熟皮工坊。
巴特拉稅務官和露娜夫人和兩位書記官連忙跟在後面。
大家都能聽得見蘇爾達克皮靴里的積水聲,不過這時候可沒人敢嘲笑他……
蘇爾達克大步走到熟皮工坊的大門口,站在爛木板圍牆外面。
『咣當』一聲。
蘇爾達克用皮靴直接一腳就將院子的木門踹開,裡面正在用大鍋煮著皮革的工人們在院子嚇了一跳。
院子裡所有人停下手裡的活,瞪大了眼睛看著站在門口的蘇爾達克。
迎面撲來一股比酸腐氣息還要令人作嘔的臭味,蘇爾達克邁步走進堆滿了動物油脂和皮革的院子,看著院子裡加起來的幾口方形大鐵鍋,裡面滾沸的熱水中,還有數不清的硬甲皮浸泡其中。
一名管事從破舊的木屋裡走出來,看到蘇爾達克的那一刻,瞳孔驟然一縮。
勉強擠出一絲僵硬的笑容,戰戰兢兢地走過去,站在蘇爾達克,臉上的表情比哭還難看……
「指揮官大人……」
他認識蘇爾達克。
當然,多丹鎮上的居民,可沒有人敢不認識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