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3章 1400.老友
漢達納爾城商區第十七號大街，這裡離商區主街將近有五六百米遠。
這裡所有房子外面的牆壁都粉刷著白灰，又被這附近的居民稱為白房街。
這片區域儘是一些聯排小樓，屬於商人們的聚集地，這裡不僅有一排排民居，聯排小樓後面臨河地段還建有一些倉庫，倉庫建造得頗為稠密，走在倉庫北側的大街上，幾乎是看不到這條內河的。
漢達納爾城外聚集大量難民，城內除了原有的居民之外，還聚集了大量商人、冒險團和傭兵團人員，這些人雖然散布在整座城市裡，但是由於城市內部各階層劃分十分明確，因此大家還是有著各自區域的。
這邊商人居住區，住進來的幾乎都是平民身份中的有錢人。
而且在片聯排小樓的後面就是倉庫，十分方便貨品的存放，而且這片街區隨處可見那種四輪馬車。
每天早上都有大量滿載貨物的四輪馬車從這片街區里衝出來，這些馬車上面裝的貨物將會流入漢達納爾城各區的商鋪。
尤利塞斯扛著一麻布口袋洋蔥裝進四輪貨車的車廂里，這裡面除了洋蔥和捲心菜之外，還有一些南瓜和胡蘿蔔，幾乎堆滿了整整一車廂。
「行了，就這麼多吧，我要把這些貨物送到聖路易大街四十九號的餐館去，嘿嘿，老喬尼不太喜歡你，所以這次你不用跟我一起去，就在這兒等我來接你，我們下午還有一趟運蔬菜的單子，爭取早點做完就回家！」坐在馭者座位上的高瘦年輕人頂著一頭捲髮，笑嘻嘻地對尤利塞斯說道。
尤利塞斯有些無語的點點頭。
他的性格有些憨，嘴比較笨，平時也不怎麼喜歡說話。
但是優點也是特別明星，憨厚老實，身體強壯得像一隻毛熊，可以輕易地將一整袋子洋蔥扛到肩膀上，坎肩下面堅實的肌肉帶著一抹古銅色，看起來特別有安全感。
要不然也不會被四十九號餐館的老闆女兒看上，只是尤利塞斯說什麼也不打算結婚，就算是餐館老闆的女兒也不行。
尤利塞斯將脖子上的毛巾撤下來，擦了擦額頭上的細汗，轉身就走向一棵樹下，安靜地坐在那邊的長椅上。
捲髮年輕人嘿嘿一笑，絲毫不介意尤利塞斯沒有搭理他，用長鞭輕輕地撩了一下馬股，四輪馬車立刻就往前竄，沒多久就消失在了這片庫房區。
……
每天清晨尤利塞斯都會到這片倉庫區幹活，多數時候他都會跟隨馬車一起走，到了目的地之後，他要做的就是將貨車廂里物資搬下去，到了中午的時候，一般都是吃一口隨身攜帶地全麥麵包，下午依舊是送貨，天黑前基本上會休息。
他是個扛包客，不過每天的活倒是很輕鬆。
如果沒有活計，這一天他就會躺在家的屋頂上睡覺，睡醒了就會對著天空發呆。
有時他也會去街上轉轉，他是那種很悶的人，平時不愛和人交流。
隨著大量難民湧入漢達納爾城，現在城裡勞動力極度過剩，願意出力氣扛包的人比以往要多好幾倍。
他之所以能夠有這份工，不僅僅是人長得壯實，主要還有他在這個行當里做了好多年，而且他還有個好兄弟加比，這附近的老闆們都十分信任這個勤快的捲髮小子。
尤利塞斯默默佛坐在河邊長椅上，無聊地望著緩緩流淌的河水發呆，直到太陽爬上頭頂，這才拿出了挎包裡面的半塊麵包，先是將半瓶水灌進肚子裡，然後就開始默默啃食乾麵包。
感受著唇齒間那種令人留戀的麥香味，默默感嘆著眼前這毫無希望的生活。
他不是什麼悲觀主義者，但是隨著惡鬼軍團在華沙位面上連續吃掉了五個郡，就算在樂觀的人這個時候也很難樂得起來，鬼知道哪天惡鬼軍團就會兵臨城下。
可是在那一天到來之前，總是還要繼續生活啊！
至少要填飽肚子，還要有一個可以躺下來睡覺的地方。
除此之外呢？他什麼都不敢多想，他甚至不敢讓身邊有太多的牽掛，因為那樣會影響他逃跑的速度，他和加比想過，只要這邊一旦有傳言惡鬼軍團進入大草甸，就要趕著馬車逃到愛普森城去，雖然那裡也不見得有多安全。
他靠在長椅上，抹了抹嘴邊鬍鬚上的麵包屑，將全身放鬆，默默享受著眼前這份自由的空氣。
……
這裡是商人聚集區白房街後面的臨河倉庫，平時只有商人和四輪貨車會到這兒里來。
尤利塞斯這時候居然看到了一位騎著戰馬的貴族老爺，在他的後面還跟著一位頭頂長著兩顆腦袋的異族壯漢，兩人沿著這條沿河巷道里向前走，慢慢地從尤利塞斯身邊經過。
那個騎士老爺身上的鎧甲帶著一些魔法花紋，在陽光下散發著淡淡的寒意，經過尤利塞斯身邊的時候，讓他身上的汗毛都一根根豎起來。
而後面那位雙頭異族就更加恐怖，尤利塞斯甚至不敢用眼角餘光去看他身上那些圖騰黑紋，更不敢去看那兩張兇惡的臉孔，雙頭異族從他身邊經過的時候，尤利塞斯甚至感覺整個大地都在震顫。
巷子裡的扛包工們看到他們，也是紛紛退避。
尤利塞斯等著他們從身邊經過，剛要鬆一口氣的時候，沒想到馬上那位騎士居然停了下來，就在距離他十幾米之外忽然扭頭對他喊了一句：
「尤利塞斯？」
尤利塞斯渾身微微一顫，連忙緊張地站起來，看向那位貴族老爺。
……
蘇爾達克摘掉頭盔，面對著尤利塞斯露出一張帶著微笑的面孔來。
他幾乎都要放棄尋找了……
這幾天，他幾乎逛遍了整座漢達納爾城，可是在這座人口幾乎超過百萬的城市裡，想要偶遇一位老友，那種概率幾乎只有百萬分之一。
他沒有去城外的難民區，也沒有去城裡的貴族街區，只是在貧民區，商街、魔法街區，自由市場，商人居住區等等地方閒逛，只是為了滿足心底的一些小期待。
這份喜悅有點像是剝開糖紙，發現裡面藏著一塊奶油巧克力球的那份喜悅。
他按捺著這份喜悅，朝著街邊坐在長椅上望著河面發呆的壯漢喊了一句。
那位壯漢微微一愣，扭頭看向蘇爾達克，原本是麻木的眼神忽然多了一種光彩，然後用粗粗的嗓音對這邊喊道：
「小達克，怎麼是伱！你……還沒死？」
驚訝，興奮……
「哈哈哈！」
尤利塞斯發出一陣笑聲，聲音裡面有著久別重逢後的歡呼雀躍。
他站起來，朝著蘇爾達克快走幾步，然後站在充滿了壓迫感的戰馬面前，仰著頭，有些拘謹地說道：
「沒想到能在這兒見到你，你成了貴族老爺？」
蘇爾達克跳下馬，鬆開了手裡韁繩，任憑那匹馬去河邊啃食草地上的苜蓿。
他穿著魔紋構裝來到了尤利塞斯面前，看著眼前這位壯漢，張開雙臂和他擁抱了一下。
隨後兩人就在這棵樹下的長椅上坐下來。
尤利塞斯偷偷地看向蘇爾達克，臉上依舊是有些拘謹。
他當然認識那套華麗的鎧甲，那是只有騎士老爺們才能穿的『魔紋構裝』。
不過蘇爾達克卻不太在意，似乎也沒有注意到尤利塞斯心中的忐忑，對他說道：
「我前幾天回到林場營地，那邊自由市場已經重新建起來了，可是以前的熟悉的人卻是一個都沒見到，所有都是生面孔。」
尤利塞斯腦海里出現了那次慘烈的戰鬥，臉色有些發白。
這幾年他都很少去想那些事，只有在睡了之後的夢裡，偶爾才會看到那片滿是焦土的戰場，折斷的旗幟，漫山遍野的屍體。
「那次摩雲嶺上的惡鬼衝出來，林場營地死了好多人，活著的也都走了……」
尤利塞斯聲音乾澀的說道：
「拉金死了，我背著比利來到漢達納爾城，比利傷好了之後，我們就在一間車馬行幹活，他會趕馬車，而我就跟車裝卸貨品，大批貨品從愛普森城運到這邊，再將這邊的皮革和其他貨品運回愛普森城，差不多跑了兩年多，我們攢夠錢買了一輛四輪貨車跑這條線的運輸，可是誰能想到愛普森城的傳送門開始進入軍管狀態，大宗貨品無法正常進入愛普森城，只有軍需物資才能正常出入，我們的生意也因此一下子垮了。」
尤利塞斯說起了這幾年的經歷。
蘇爾達克聽得津津有味，就在一旁做個安靜的聆聽者。
尤利塞斯接著說：「然後比利就帶著我在城裡搞一些短途運輸，開始時候沒什麼業務，但現在好了，城外涌過來那麼多人，幾乎將整個城市都塞滿了，這裡的短途運輸生意也跟著忽然好起來了。」
提起了捲髮小子加比，尤利塞斯臉上多了幾分笑容，對著蘇爾達克說：「對了，你還沒有見到加比吧，他送貨去了，等會就回來了，他要是知道你來了，一定會高興得跳起來。」
蘇爾達克將手搭在尤利塞斯的肩膀上，好奇地問道：
「你們住在哪？」
「離著有點遠，就在平民區那邊租的房子。」尤利塞斯說道。
這個時候還能在城裡面有個簡單的蝸居，看起來他們的生活還算可以。蘇爾達克想到。
「成家了嗎？」
尤利塞斯臉微微一紅，隨後想到了聖路易街四十九號餐館老闆女兒，然後老實地說道：
「嗨，這個兵荒馬亂的年月，加比是害怕一旦有惡鬼攻城的那一天，拖家帶口的跑起來麻煩，如果是只有我和加比兩個，還能有一輛四輪馬車的話，拉個半車物資衝進大草甸子裡，跑上一個星期就能趕到愛普森郡去。」
這個木訥老實不善言辭的壯漢說了這麼多，心裏面的一些鬱結也隨之消除。
尤利塞斯隨後竟然主動說道：
「那個，小達克，你過得……你倒是飛黃騰達了，剛才我都沒認出來你！」
蘇爾達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了笑。
「貴族老爺？」尤利塞斯問。
蘇爾達克點了點頭。
尤利塞斯有些坐不住了，兩條腿的小腿肚子都在顫抖，想要站起來，卻被蘇爾達克搭在肩膀上的手按著。
兩人又這麼坐了一會，基本上都是蘇爾達克問什麼，尤利塞斯就回答什麼。
直到一輛四輪貨車緩緩駛過來，停在了大樹旁邊。
蘇爾達克看到一個捲髮年輕人坐在馭者這位上，那張記憶里的面孔成熟了很多，不過依舊是頭上頂著鳥窩一樣的捲髮。
那張臉變了一些，但是明亮的眼睛沒有變。
捲髮加比長高了很多，雙手雙腿都變得很長，看起來就十分靈活。
「小達克，真的是你！」加比興奮地大聲喊道。
他從馭者座位上跳下來，跑到蘇爾達克面前，露出滿臉的難以置信……
「好久不見，加比。」
蘇爾達克靠坐在長椅上，朝著捲髮加比伸出一隻手，準備和他握手。
捲髮加比目光落在蘇爾達克那套魔紋構裝上面，一下子變得有些緊張，不停地將手在衣服上摩擦，一臉忐忑地問道：「我是不是應該先給你行禮？小達克老爺！」
「隨便你……你可以跪著，也可以和尤利塞斯這樣，和我一起在長椅上坐會兒！」蘇爾達克笑著說。
「我更想你能到我家裡坐坐……」捲髮加比發出一陣爽朗的笑聲。
隨後便和尤利塞斯、蘇爾達克一起坐下來，他們這樣奇怪的組合，讓這條巷子裡的人驚掉了下巴。
很多商人和扛包苦工們都認識捲髮加比和壯漢尤利塞斯，只是沒有人會想到他們居然會認識一名構裝騎士老爺，看那片披著黑色披掛甲的戰馬，一旁草地上坐著的雙頭異族，那些載貨的馬車甚至都不敢從他們身後那條路經過。
就在樹下面，不時傳來一陣陣爽朗笑聲。
讓這裡人們開始意識到，原來捲髮小子居然還有一位這樣了不起的朋友。
認識他們的人在遠處偷偷地議論著：『加比和尤利塞斯這次好像要走運了……』
沒多久捲髮加比趕著貨車，載著尤利塞斯離開這條巷子。
而蘇爾達克和古力特姆則是跟在了他們的後面。
直到他們一行人離開，那種空氣中的無形壓迫感也隨之消失，這些倉庫周圍的人們才鬆了一口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