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金風未動蟬先覺 第五節 面對

  在這個盛夏的中午,窗外蟬鳴聒噪,屋內涼風徐徐,沙正陽美美的睡了一覺。

  沒有別的原因,他想要認真判斷一下發生在自己身上這一切的真實性。

  要麼一覺醒來,一切如故,自己仍然還在市委辦的那間辦公室里,或者被送到了醫院裡,他一直認為自己可能是因為勞累過度而昏倒了。

  要麼一覺醒來,一切如故,不過那是二十六年前的故,一切也許都要重新開始,嗯,或者不是重新開始,而是截然不同,沙正陽還不確定,但他很期待。

  無數虛假與真實的一切似乎都在腦海中翻滾,讓沙正陽就像在坐一輛過山車一般,而過山車周圍不斷變換的圖案畫面卻如同烙印一般真實清晰的烙入他的腦海中。

  1992年,鄧公南巡,《春天的故事》,破三鐵,下海潮,麥當勞進入BJ,SH浦東開發,深圳股市10風波,……,當然,還有舉世矚目的十四大;

  93年,「汪辜會談」,兩岸破冰,糧油敞供,經濟過熱,……;

  94年,《縴夫的愛》流行一時,人民幣匯率並軌,分稅制啟動,三峽工程動工,……;

  95年,中國網際網路元年,《大中國》走紅,東方明珠塔傲然屹立於陸家嘴,……

  1998,亞洲金融危機,《第一次親密接觸》流行一時,……

  2008,大地震,BJ奧運會,……2017,十九大召開,……

  如果有誰這個時候踏進這間狹窄的房間裡,可以看見躺在床上的沙正陽此時的面部表情極其豐富。

  從中午一點過到下午三點半,兩個多小時中,沙正陽睡得比任何時候都香,但是夢中的這一切就讓他如痴如醉,如夢如幻。

  最終在某一個場景中定格,一直到發現救護車到來,沙正陽猛然驚醒,坐了起來。

  游目四顧,冷汗涔涔,沙正陽使勁兒甩了甩頭,目光卻死死的掃視著周圍這一切。

  他想要搞明白一件事情,究竟是自己作了一個內容極其豐富的夢,還是自己真的回到了從前,但他無法確定。

  不管是夢,還是回到了從前,有一點沙正陽還是確定了的,那就是這一切他都要接受。

  面對現實,腳踏實地,這才是根本,至於那夢中場景也好,未來記憶也好,他現在有資格去觸摸麼?

  沒有,所以他得老老實實做人。

  就像那個誰寫的一句話一樣,如果我有一千萬,我就能買一棟房子,我有一千萬嗎,沒有,所以我至今也沒有房子。

  如果把整個太平洋的水倒出來,也澆不熄我對你愛情的火焰,整個太平洋的水能倒得出來嗎?

  不能,所以,我並不愛你。

  這好像是一個叫痞子蔡的台灣作家所寫的網絡小說中的一段話,好像紅極一時,沙正陽覺得挺符合自己現在的情形。

  現在有一千萬,當然就不是買一棟房子了,那是要買一條街的房子了,至於太平洋的水能倒出來,那就是湮沒整個世界了。

  他沒有這個能耐,或者說最起碼的原始積累他都沒有,所以,起碼現在他還得老老實實做人。

  真想做人了,感覺到內褲有些濕漉漉,沙正陽有些無奈,白菱來一趟就匆匆離去,立即就讓自己恢復了「青春」,這太不厚道了。

  擦拭乾淨,換下褲子,這沒洗澡的地方,要麼回家,要麼去公共澡堂。

  坐在床頭上發愣,沙正陽知道自己需要面對現實了。

  他要想清楚,下一步,自己該怎麼辦。

  如果再早幾天就好了,也許自己可以阻止一些事情,比如自己的老闆犯傻。

  不,不是犯傻,準確的說,是老闆太大膽了,不注意場合,說話稍稍有些出格了。

  現在還是1991年,距離那場風波過去才不過兩年時間,國內的政治氛圍還有些凝重兼迷亂。

  這個時候一級領導任何一個表態或者談話,都可能帶來意想不到的後果,自己這位老闆好像就沒意識到這一點。

  兩個多星期前,也就是6月7日,自己的老闆,銀台縣委副書記、縣長曹英泰在縣裡經濟工作會議上提到了不要把市場經濟等同於資本主義,要把銀台的經濟搞起來,就必須破除思想上的一些僵化觀念,要進一步解放思想,不要老是針對改革開放的性質喋喋不休而在實際行動上止步不前,姓社姓資不是改革開放的特質,發展社會主義經濟更需要改革開放。

  由於這個會議正好邀請了市經委的一位領導參加,這位領導回去之後也是開玩笑的在某個場合說銀台縣的縣長思想觀念非常開放,具有新意。

  很快曹英泰的講話便在市裡邊被傳得沸沸揚揚,然後變味為曹英泰在大會上公然說改革開放不需要問姓社姓資,於是也就有了一個星期後曹英泰被調到市委辦擔任副主任,保留副廳級。

  沙正陽有印象,關於改革開放需不需要問姓社姓資這個問題的討論好像曾經在鄧公南巡之前的《解放日報》上有過報導,而《解放日報》是滬江市委機關報,意義非比尋常。

  這還是沙正陽在十多年後紀念改革開放三十周年之際時各種紀念活動中無意間在一份雜誌中的一篇專題報導中看到過介紹,沒想到自家老闆會在會議上說出自己這樣的觀點,而結果卻變成了這樣。

  不得不說曹清泰的觀念還是很能跟上時代節奏的,但是正因為他太能跟上時代,以至於提前了一步,所以才會引來了如此風波。

  曹清泰對自己並不太感冒,或者說不太喜歡,這一點沙正陽很清楚,他同樣清楚這並非曹清泰的原因,而是在於自己。

  自己的懵懵懂懂,自己的少不更事,自己的幼稚衝動,都很不適合秘書這個工作,幾十年後的沙正陽自然知曉,所以曹清泰對現在的自己不感冒是很正常的,若是喜歡或者欣賞,那才是意外了。

  自己身上的種種缺陷和不足,都要在西水鎮工作那幾年之後才慢慢彌補和磨掉,只不過那個時候曹清泰早已經和自己變成了路人。

  半年時間的秘書與服務對象之間的關係,並未在二人之間留下多少值得留念的東西,哪怕日後曹清泰一帆風順,而沙正陽也在仕途上步步為營,沙正陽也從未去找過對方。

  不過這一次,自己還是放任這一切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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