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貝老師原來也在市委辦?」沙正陽頗為好奇,「聽貝老師的口音,也應該是廠里出來的吧?」
宛州這邊的特指,廠里的就是指幾大三線軍工企業的人,在宛州這邊落戶幾十年,因為各種原因調出來的,自動辭職出來的,也包括因為升學和工作出來的廠子弟,都在內。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sto55.COM
「嗯,我原來在951廠廠辦,就是漢宏機械廠,可能沙主任都知道就是生產小型汽油機、汽泵、水泵和活塞這一類的東西,主要做軍工配件。」貝一河笑容有些苦澀,「本來都說好調到市委政研室了,結果說市委辦那邊沒編制,拖了半年,最後只能調到市委黨校。」
「哪一年的事情?」沙正陽訝然問道。
市委政研室和市委辦的編制是合在一起的,市委辦沒編制,編制超編,這都是事實,可是要說因為市委辦超編就調不進人來,那就是天大的笑話了,起碼沙正陽就聽說他來之前市委辦還進了兩個人,那時候市委辦早就超編了。
「88年底。」貝一河嘆了一口氣,「不過調到市委黨校也還行,當個老師也清閒。」
「貝老師是哪個大學畢業的?」沙正陽沉吟了一下,貝一河看樣子有些顯老,但是估計年齡也就在四十出頭。
「南京大學物理系,正趕上那個時候,66年考上大學,70年畢業。」貝一河嘴角也浮起一抹苦笑。
66年?那真的是運氣不好,動盪時期來臨,那一屆70年畢業的時候許多單位都沒法正常接收大學生了,不過能分到軍工廠,說明貝一河肯定家庭成分還是不錯的。
從姚莉那裡知道,貝一河是離了婚的,而且好像還沒有離幾年,應該是調到市里之後才離的婚,他老婆姚莉還見過,說是一個比貝一河小許多而且挺漂亮的女人,至於具體原因就不清楚了。
「貝老師在漢宏機械廠廠辦幹過?」沙正陽隨口問道。
「嗯,當過一段時間廠辦副主任。」貝一河點點頭,這個時候也開始上菜來了,速度很快。
沙正陽要了兩瓶冰凍了的燕京啤酒,比本省的漢溪啤酒好喝。
借著酒意沙正陽也詢問了貝一河了一些情況,主要集中在宛州的三線企業建設情況上。
貝一河也很敏銳的覺察到了這一點,如數家珍的把宛州三線軍工企業的情況作了一個介紹。
這也就是所謂的七廠二所,七家軍工企業,真陽縣官陂鎮三家,裕城縣大莊鎮三家,還有一家在裕城的於集鎮,另外兩所就是84所和699所,都是屬於航空研究的科研院所,一家研究航空電子,一家研究航空材料,也都在裕城,和裕城幾家涉及到航空航天方面的機械企業都有關聯。
只不過裕城幾家企業和科研所都屬於兵器工業部,而真陽幾家則屬於省國防科工委,但按照中央的意見這些企業和科研院所都會搬遷出山區,原省國防科工委管轄企業可能要移交地方,而原兵器工業部的企業則要進行改制,科研所則繼續保留由兵器工業部直接管轄。
沙正陽也沒想到貝一河對宛州境內的三線兵工企業和科研院所如此了解,就算是對方也是從這些企業出來的,但是也只能說對漢宏機械廠熟悉才對,怎麼對其他企業也這麼了解?
見沙正陽有些驚奇,貝一河笑了起來,「我前妻原來是漢光廠宣傳部的,而且我當廠辦副主任時也經常要和這些企業有聯繫,所以了解得比較多一些。」
「貝老師你妻子還在漢光廠?」沙正陽問道。
「呵呵,她也調出來了,調到市文化局。」貝一河搖搖頭,目光有些迷惘,「她比我晚一年調出來。」
沙正陽大略明白了。
貝一河酒量不行,一瓶啤酒也就差不多了,清瘦白皙的面孔微微發紅,沙正陽也沒多喝,事實上他也不喜歡喝啤酒,寧肯喝白酒。
兩人吃完飯回到宿舍時,常磊和姚莉兩口子也已經在家了。
「喲,正陽和貝老師一塊兒吃的飯?」姚莉很驚訝。
「是啊,我回來,莉姐你家關門閉戶的,我蹭不到飯吃,只能出去混一頓了。」沙正陽攤攤手。
「我和常磊去看孩子去了。」姚莉笑了起來,「一走好幾天,都覺得你好像消失了一樣,常磊還在說你答應把車借給他們,結果一走就是幾天,不守承諾呢。」
「沒,明天開始,又歸專案組了,我繼續上班。」沙正陽也笑著,「出來快一個月,回去辦事,順帶回了一趟家,我可是請了假的。」
這一門四戶,除了常磊姚莉兩口子,貝一河,沙正陽,還有一家沙正陽一直沒見著人,沙正陽後來才知道最邊上那家人也是一個單身漢,姓劉,現在在市政府駐京辦,所以長年在燕京,基本上沒有回來過。
回到家中,沙正陽扭開檯燈,一瓶啤酒影響不到他的思路,反而讓他的思維更活躍清醒。
蚊香氣息縈繞在室內,沙正陽看著桌案上的材料,思考著。
高柏山會很快帶人過來考察礦泉水項目,沙正陽給了他兩個選擇地點,一個是東峽,一個是北溪。
東峽地理位置偏西,伏龍山區山泉資源很豐富;北溪則位於宛州東北,緊鄰豫省,那裡地勢略低,,乃是能宛州東入江淮的要道,大量植被茂密的淺丘分布在那一帶,加上降雨密集,水資源極其豐富。
從地理位置上來說,如果這個礦泉水基地建在北溪肯定能更好的輻射鄂豫兩省,畢竟東峽太靠西面了,但是那裡水質條件不及東峽好,而且東峽各方面的投資環境也要強於北溪,特別是在交通條件上不太好。
這就要看高柏山自己去掂量了,沙正陽不持態度。
另外就是宛州電器廠的問題。
現在宛州市委市政府仍然顯得很遲鈍,幾大國企面臨的困境並沒有多少緊迫感,當然這也和這些企業尚未徹底走入絕境有很大關係。
可是當真正走入絕境時,你這些企業還要指望人家來和你合資,或者來兼併,你還能拿到好的條件,或者賣出一個好價錢麼?
這個情況宛州市委市政府可能出了林春鳴之外,其他人都還得顯得漫不經心。
這正是林春鳴最為惱火的一點,當一幫同僚都是豬隊友,就算你是神,你也改變不了結果,要想改變,就首先要從一幫豬隊友開始。
要讓這些人改變,首先就要從他們的心態和思維理念開始,這不是一個小群體,也不是靠開幾次會,發幾次文件就能解決問題的,得讓他們親眼所見,親耳所聞,讓他們是實實在在感受到外面世界的巨大改變,感受到那份改變可能帶來的巨大壓力,這樣才能倒逼他們迫使他們反省深思。
當然,沙正陽沒有指望能通過以兩輪外出學習考察,感受變革氣息就能讓所有人都為之精神振奮,充滿了改革開放精神,但只要出去學習考察的人中十個裡邊有那麼一兩個受到觸動,或者這些人內心深處感受到那麼一絲壓力,沙正陽都覺得值了。
宛州畢竟是一個千萬人口的大市,有那麼一兩個區縣能因此而改變,那都不得了。
一兩個區縣的改變勢必會對周邊的區縣帶來刺激和影響,就是這樣一點一滴的變化和影響,聚沙成塔集腋成裘,最終能促成量變到質變。
半個小時後,沙正陽放下筆,站起身來,舒展了一下身體,在屋裡走了兩圈。
電話響起,林春鳴來的。
「你還真穩得起啊,我不給你打電話,你也不給我打一個?」林春鳴笑著問道。
沙正陽笑了笑,「不敢打擾你,另外也在寫一個東西。」
「哦,寫什麼?」林春鳴知道沙正陽在自己面前提到寫東西,肯定是有所指。
「就是一個建議,建議組織黨政代表團赴長三角和珠三角學習的一些想法。」沙正陽把寫好的東西遞給林春鳴。
「這次回去,我找曹書記要了點兒東西,就是當初漢都赴長三角珠三角地區學習的一些資料,我覺得我們宛州這邊也應當效仿,當然,可以在擇重上有所不同,漢都主要是考察人家的思想理念轉變以及招商引資,我覺得我們除了在思想理念和作風轉變外,還需要考察招商引資環境上的營造培育,這一點上我們宛州做得特別不夠。」
特別不夠的另外一個意思就是特別差,林春鳴當然聽得出來,他的臉色也不太好看。
從沙正陽嘴裡說出特別不夠,肯定是沙正陽也仔細了解過宛州的招商引資環境了。
事實上林春鳴也清楚,連宛州市經濟技術開發區都是那個鬼樣子,你還能指望其他區縣的經濟技術開發區會有多麼樂觀的情形?
可宛州要發展,除了要推進國企改革,還得要搞招商引資,甚至後者比前者更重要,因為宛州本身的工業經濟體量就不大,更需要外來的產業項目落戶,而這就要靠招商引資,越想到這一切,林春鳴就越著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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