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二人捧杯坐在一起的時候,已經是傍晚時分了。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sto55.COM
對於沙正陽的性子郭業山和來峰縣的領導們都已經很了解了,是真的不在乎甚至是有些厭惡那種大魚大肉高朋滿桌的酒局飯局,當然也不是那種非要素菜淡飯的一人五毛錢的作態,反倒是三五個人坐在一塊兒,隨便來幾樣下飯菜才是他最喜歡不過的。
晚飯就直接在鎮政府食堂吃的,野菜炒臘肉,野菌湯,涼拌三絲,西紅柿炒蛋,再加上一碟風乾兔肉,連酒都沒喝一口,就這麼對付了。
不能說豐盛,但是在沙正陽看來已經略微有些超標了,不過縣裡鎮上的心意,如果再要推辭就顯得有些虛偽了。
已經有些時日沒有見到卿箬笠了,所以這一見面,沙正陽內心深處也有些微微波瀾。
模樣並沒有多大變化,但是卻沉靜了許多,卿箬笠本來就是一個清泠性子,只是多了幾分靈動,但現在似乎連那靈動都收斂在了那雙眸子中了。
「……,大家都有難處,我就一個人,而且又年輕,所以也就申請來了,……」
「……,來之前還是有些忐忑不安甚至有些後悔的,但是當真正到了這裡,呆了一學期,我才覺得來對了,……」
「……,人這一輩子,總要做點兒自己想要做但是卻又畏怯懼怕的事情,或者就是挑戰自我的事情,我這個人一直都有點兒懦弱,做事情也有點兒優柔寡斷,所以這一次我覺得我該挑戰一下自我,但沒想到真的是讓我自己體味到了很多這二十多年從未經歷過的東西,……」
「……,最初也很擔心,但是當你堅持下來,才發現其實也沒想像中的那麼難,可能生活還有些不習慣,入目中的種種還有些難以適應,總會感覺到這個世界的很多艱難,所以也就像憑藉自己的努力,能為周圍的人們多盡一份力所能及的力,……」
「……,我這個人沒那麼崇高,也就是三年而已,也沒打算要留下來,畢竟我的朋友家人都還在宛州,所以趁著年輕踏踏實實給自己的人生留點兒不一樣的印記,我覺得也挺好,……」
沙正陽和卿箬笠的夜談很有點兒久別重逢之後的回味悠長。
他沒想到對方會來支教,而且按照對方所說,一學期,一年,兩年,三年,對方選擇了最長的三年,就因為學校里沒有人願意報,三年對於很多人來說實在太長了,所以她就報名了。
沙正陽也知道其實卿箬笠不是那種功利的女孩子,同樣也不是那種孤僻內向的性格,一樣有不少朋友,而且該放得開的時候也能活躍起來,可就能有這樣一種心境來了。
「你呢?」傾訴之後,卿箬笠似乎放鬆了不少,雙手原本搭在腿上,略微有些發白的寬腿牛仔褲讓女孩多了幾分灑脫,一件很普通的高腰夾克帶著卡通圖案,讓女孩沉靜中又有了幾分俏皮活潑。
「我?」沙正陽愣怔了一下,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略微思索了一陣之後才慢慢道:「嗯,瞎忙,我也說不清楚自己忙了一些什麼,感覺自己是什麼工作都在干,但是又好像每樣工作自己在裡邊也沒起到多大作用,更多的還是領導安排,當然也還是有一些自己願意幹的事情。」
「就包括來鎮中學實地察看,嗯,我聽衛校長很神秘的說,也許能夠讓學校這份兒半拉子的實驗樓和大操場能夠儘快得到解決,之前他一直再說縣裡現在也很困難,好多個學校都面臨危房改造和撤銷村小之後的並校帶來的校舍不足,所以縣財政壓力很大,只能分成幾年來慢慢解決。」卿箬笠澄澈的目光宛如一泓清泉,讓人心境寧靜,「你來了是不是能給學校帶來一份希望?」
「有此想法,但是不是來自財政的資金,而是想要通過一些其他渠道來籌集部分資金為這些窮困地區的教育盡一份力,解決一些實際困難。」沙正陽沒有賣什麼關子,「主要是一些企業家的贊助慈善,他們希望通過這樣一種方式來回饋社會,我覺得這是好事。」
「不管什麼方式,我想這都是好事。」卿箬笠很高興,「我來了一學期,接觸到這裡山裡的學生們,很淳樸單純,大部分人也很熱愛學習,更珍惜這樣一個學習機會,哪怕他們的成績不是很好,但是他們渴望通過學習掌握知識,來更多的了解這個世界,我覺得只要有機會,就應該讓他們繼續讀下去,哪怕他們並不一定能考上大學,但是多讀幾年書,對他們未來認識這個社會和世界都肯定有好處。」
卿箬笠的話激起了沙正陽的強烈共鳴。
事實上雖然山裡的孩子們學習很努力,但是限於自身條件、基礎等原因,他們即便是上了高中也有絕大部分人都難以考上大學,很多人就覺得這高中三年白讀了,尤其是這些孩子們的父母們,甚至也包括部分當地幹部。
但是沙正陽很不認同這個觀點,在他看來,在全日制的學校里,無論是大學還是中專,甚至高中,讀一年的書都要比以後踏入社會之後所取得那些所謂函授和培訓等等所拿到的文憑有價值得多。
而且在高中時代三年所學,能夠讓一個正處於學習旺盛期的青少年在學校里讀三年書,無論是從基礎知識層面還是從性格養成層面,對一個青少年的未來塑造都是相當重要的。
並不是說社會上的鍛鍊不重要,而是在這個年齡階段,學習顯然更重要,哪怕是很多人覺得日後進入社會中幾乎要被忘卻和用不上的歷史地理或者物理化學生物,他們意識不到這幾年學習對自身成長的重要性。
「箬笠,沒想到你在這個問題上看得這麼深,我很認可你的這個觀點,我一直認為年輕人多讀幾年書好處很大,或許他們一時間感覺不到,或許他們相當長一段時間覺得沒啥用處,但是隨著自身的成長成熟,他們會逐漸意識到這幾年書的重要性和價值意義,哪怕考不上大學,多讀三年,一樣意義非凡。」
在這個問題上找到了共同語言,卿箬笠也非常興奮。
在她看來眼前這一位雖然和自己已經漸行漸遠,但是在很多方面還是值得信賴的,而且她也知道對方能耐頗大,或許能夠幫助自己實現夢想。
她是從初一開始帶自己這個班的,兩個班的學生,她擔任一個班的班主任,還教兩個班的語文和歷史,在這樣的鎮一級初中里,歷史這一類副科一般都是其他老師代著,兩個班一百一十多名學生,如果沒有意外的話,大概只有百分之十的學生能到無極中學或者來峰縣中校去讀高中,也就是說有緊一百名左右的學生他們就會結束他們的學生生涯回家務農,或者出去打工。
而據她的了解,幾乎所有的學生本人都希望能夠繼續讀下去,而按照現在這些學生現有的成績,卿箬笠有信心讓百分之六十以上的學生都能考上高中,哪怕縣中校分數線不一定能上,但是起碼在北片區的無極中學是完全可以讀的,而之所以放棄繼續讀書的主要因素不是因為成績,更多的還是家庭經濟原因,絕大多數家庭供他們的孩子完成九年義務教育已經是盡了全力,他們無力或者不願意再支撐孩子們未來三年的學習。
如果能夠有人願意幫助他們解決這個來自經濟方面的問題,那麼卿箬笠覺得自己的學生們中很多人就能圓他們的高中夢,甚至未來的大學夢。
卿箬笠希望沙正陽能夠幫助她的這些學生們一把,讓自己得償所願。
當卿箬笠有些吞吞吐吐的把自己的想法和盤托出時,沙正陽忍不住把目光落在眼前的這個女孩子臉上。
如果說卿箬笠只希望支助那麼三五個甚至十來個學生讀高中,沙正陽覺得都沒有問題,可是這丫頭居然提出了要讓一百多號學生里只要有條件願意讀下去的學生都能去讀,這就有些誇張了。
這已經不是單純的資金問題了,這還涉及到其他一些考量,資助了紫竹溝中學的這一屆學生,而且是這樣全覆蓋的資助,那麼下一屆乃至下幾屆呢?還有縣裡其他鄉鎮的學生呢?另外這些學生里肯定有一些家庭本身是承擔得起的,但是家裡缺不願意讓他們再讀下去了,如果為了讓他們讀下去而由資助方出資,那麼這是不是對那些其他鄉鎮本身家庭無法承擔而學生本人又渴望去讀下去的學生的一種不公平呢?
當沙正陽把自己的這些問題提出來時,卿箬笠顯然沒有想這麼複雜深遠,被這些問題給問住了,一時間有些難以回答。
好一陣後,卿箬笠變幻不定的臉頰上才露出堅毅的神色:「我沒有想那麼多,但是我覺得想太多反而會讓我們束手束腳瞻前顧後,喪失了做事情的勇氣和熱情,所以我更願意能做到什麼樣,就盡我之力去做到什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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