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氣味瀰漫在譚鈺的鼻尖。
她緩緩睜開眼,目光呆滯地盯著頭頂上潔白的天花板。
她的瞳孔渙散無法聚焦,整個人如同一具行屍走肉一般,若不是她的胸膛還在起伏,恐怕會讓人以為躺在這裡的是一個模型。
顧江淮進門的時候,看見譚鈺正睜著眼,他的大腦轟鳴一片,鼻子瞬間就變得酸澀,眼眶也濕潤起來。
他跑過去的腳步顯得慌亂無措。
一時之間,顧江淮的嘴唇顫抖著,劇烈跳動的心臟仿佛要從胸膛里跳出來一樣,他只能牢牢抓著她的手,以此來感受著她的體溫。
「鈺鈺!」
「鈺鈺,你醒了!」
三天。
整整三天。
這三天以來,譚鈺沒有睜過一次眼。
而他也沒有合過一次眼。
各式各樣的名醫院士來了一波接一波。
人人都告訴他,譚鈺的身體沒有問題,只是她自己困在自己的潛意識裡,不願意醒來。
可是沒有人告訴他,要怎麼做才能把譚鈺叫醒。
他害怕她再也不願意過來。
他沒有辦法等著她自己睜眼,沒有辦法面對一個了無生氣的軀體。
前所未有的恐懼把他推入黑暗的深淵,他的世界就像失去了光彩一樣。
他只能摸索著行走在黑暗中。
至此,他終於徹底體會到失去她的痛苦,她在他心間種下的那顆種子,長成了參天巨樹,每一條根莖都緊緊纏繞著他的脈絡,輕輕一碰就能讓他心肺攪碎,疼得失去理智。
曾經的束縛悉數反彈到他身上。
溫熱的液體順著她消瘦的手臂滑下。
譚鈺的眼睛依舊盯著天花板,沒有一點改變。
「鈺鈺,對不起」
「對不起」他的聲音啞得不像話,和破敗的木門一樣粗啞又難聽「我沒有再針對陳家了,我也不會再關著你了」
「從今以後,你想去哪裡就去哪裡,你想要的自由,我還給你」
「求求你,你說句話好不好!」
這些日子,他的精神已經在反覆的折磨中變得脆弱無比。
男人細碎的啜泣聲在空蕩的房間顯得尤為清晰。
床上的人依舊沒有一點反應。
門口有響動聲傳來。
陳歲歲和楚文軒推門進來。
看見顧江淮的那一瞬間。
楚文軒三步並做兩步沖了上來,他揪著顧江淮的衣領朝他臉上狠狠地揮了一拳。
「你個王八蛋!把鈺鈺害成這樣還敢出現!」
「我今天打死你!」
這幾日,顧江淮一直不眠不休的守著譚鈺,面對楚文軒的拳頭,他敵不過。
況且他也沒想過反抗。
當楚文軒的鐵拳落在他身上時,他只感受到莫名的暢快。
只有身體上的疼痛才能掩蓋住心裡的疼痛。
有血絲從他的嘴角流下,可是他毫不在意,只是痴痴地看向譚鈺的方向扯了扯嘴角。
楚文軒單方面的毆打,讓一旁的陳歲歲心驚肉跳。
她急忙衝上前拉住了楚文軒。
「文軒!好了,你跟這種垃圾置氣什麼,你把他打死了還連累了你自己」
楚文軒一口氣堵在胸口不上不下,哽得他難受。
前段日子他在外城封閉拍攝,等他回來時陳家出事的新聞已經不再是秘密。
通過找到陳歲歲,他才知道這段時間發生的事。
顧江淮變相軟禁譚鈺,惡劣打壓陳家,利用陳歲歲強迫譚鈺低頭,每一樁每一件都讓他被怒火煎熬著。
似是不解氣,楚文軒又往顧江淮身上猛踹了兩腳。
「好了,你快來看看鈺鈺」陳歲歲拉開楚文軒,對著顧江淮啐了一口「鈺鈺她醒了」
聽見譚鈺醒了,楚文軒沒心情管顧江淮。
腳跟腳地坐在了床邊。
楚文軒:「鈺鈺」
陳歲歲:「鈺鈺,你能聽到我們說話嗎?」
譚鈺沒說話,只是眼珠動了動。
陳歲歲高興地舒了一口氣:「文軒,你先看著鈺鈺,我去叫醫生」
楚文軒點點頭:「好」
……
沒多久。
幾名院士模樣的人涌了進來。
等他們看過譚鈺的情況後才說道:「病人現在已經清醒過來,但還有明顯的封閉意識,你們多和她說說話,等她好一些在進行心理干預,這段時間你們還要多關注她一些,有的病人會在初期展現出比較強的自我了斷行為,這點要多加注意」
靠坐在牆角的顧江淮在醫生進來的那個時候,就靜靜地看著他們,當聽到譚鈺可能會自殺時,他的呼吸猛地一頓,然後眼眸迅速垂下。
自責和懊悔再次將他淹沒。
楚文軒和陳歲歲仔細地聽著醫生的話。
陳歲歲的眼眶立馬就紅了起來,晶瑩的淚花閃爍在她的眼眶裡。
楚文軒則是沉默的坐在床邊。
送走了醫生。
陳歲歲坐回了床邊,她拉著譚鈺的手,絮絮叨叨地說許多事。
有的是她們大學時候的趣事,有的是她去國外拍攝時遇到的趣人趣事。
但大多時候都是有關譚鈺的。
「鈺鈺,你還記得我們大學時的許右學長嗎?之前我在Y國的時候遇到過他一次,他現在可是著名的註冊會計師,我還記得大學的時候他還是個小書呆子」
「喜歡你又不敢說,為了和你待在一起,天天強迫你補習」說著說著,陳歲歲笑了出來「我還記得那段時間,你被折磨得死去活來的,那是你最討厭的課,就因為你不好意思拒絕他的好意,硬生生把自己逼成了學霸」
陳歲歲的描述太過於詳細。
以至於顧江淮眼前浮現出了那幅畫面。
他的嘴角勾了勾。
……
傍晚的時候,陳輝和蕭泠來了。
顧江淮趴在譚鈺的床邊,身上狼狽不堪,還有點點血跡已經干在衣服上。
看見顧江淮的樣子,兩人都嚇了一跳。
「顧總!」
「陳輝,去叫醫生」蕭泠冷聲道。
陳輝幫著蕭泠把顧江淮扶到床上躺下,隨即立馬轉身跑了出去。
蕭泠拍了拍顧江淮的臉。
「老顧,老顧,你醒醒!」
顧江淮的體溫熱得燙人。
蕭泠又看了看旁邊閉著眼睛的譚鈺,用力地嘆了一口氣。
這叫什麼事兒啊!
好好的怎麼鬧成這個樣子了。
幾名上了年紀的院士去而復返,重新回到這個病房。
走的時候紛紛感嘆。
這真是他們來得最勤快的一個病房,一個兩個全是不省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