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彥期帶人重新衝過去,可還沒到別墅,遠遠的,視線便已捕捉到一抹熟悉的身影,靜靜佇立於別墅大門之前。
她身上的裙子沾染了不少污漬,頭髮亂糟糟的披在肩上,與周遭鬱鬱蔥蔥的綠意交織成一幅錯落有致卻又略帶悽美的畫面,像個染滿了灰塵墜落林間的洋娃娃。
「蔣遙,快過來!」
顧彥期看著她的身影高喊一聲。
然而,這呼喚似乎並未能觸動蔣遙的步伐,她依舊保持著那個姿勢,僵直而沉默,仿佛整個世界都已靜止。
「少爺!小心!」
蘇馳突然驚慌的喊了一聲,一把拽住了正不顧一切沖向前去的顧彥期。
就在這一瞬的凝滯間,蔣遙身後赫然出現一個陰影,一名身著隨性牛仔上衣的男子越過綠植的遮擋悄然現身。
而他手中黑洞洞的槍口,正悄無聲息地抵在蔣遙纖細的腰側。
羅勁輕輕抬手扶了下眼鏡框,唇邊勾勒著滿足得意的快感,他挑釁般的揚了揚眉,「好久不見啊,顧醫生!呵呵呵~~~」
「但是很遺憾,你來晚了。」
因為他早就來了,要不是剛才顧彥期來這鬧了一番,他早就把蔣遙帶走了,出了個小插曲,這才導致兩人碰面。
不過,他已經得了先機,蔣遙一定會跟他走的!
這突如其來的一幕令所有人都停住了腳步,顧彥期高舉雙手,腳步微微後退,蔣遙現在在他手裡,他不敢輕舉妄動。
他看著羅勁微微皺眉,「你竟然還敢回來?」
他在機場車站放了那麼多人,竟沒人發現他已經到了北海城,這個傢伙還真是狡猾。
「為什麼不敢?」羅勁唇邊揚著挑釁的弧度,「我知道你們早就布好了局等著我往裡跳,可是你們疏忽了,我這種亡命之徒,怎麼會用正規的手段回來,你們在關口的布局對我沒用。」
「你們那點伎倆,防君子不防小人,可羅某不善,偏偏就是一介愛耍心機的小人!」
他用槍頂著蔣遙的腰,緩緩俯身,直至鼻尖幾乎觸碰到她耳邊細軟的髮絲,然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那氣息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強勢與危險,仿佛能吞噬一切,又如同荒漠中偶遇的沙塵暴,讓人窒息。
隨後,他緩緩吐出那口氣,聲音低沉而悠長,宛如古老森林中的毒蛇在輕輕吐著信子。
「遙遙,轉身,上車,跟我走。」
「······」
蔣遙眸底震盪,一股細密的寒意自脊背悄然蔓延,絲絲縷縷,穿透骨髓,直至每一寸肌膚都戰慄起來。
她以為逃出來就可以通風報信了,卻不想外面還有羅勁等著她,而讓她更加崩潰的是,羅勁竟然綁架了林至臻和林至誠。
所以,她沒得選了。
不安的眼神在空中與那抹深邃焦灼的目光相撞,她深深的凝視著顧彥期的眼睛,強忍著心中瀰漫的酸楚。
充滿眷戀又不得不舍,強迫自己冷靜聲音卻仍在發顫的說道,「你大哥在地下室,還有沈眠風,他們都受傷了,你快去救他們。」
地下室?
顧彥期微微轉頭,一抹銳利而焦灼的目光倏然間如同利箭般射向蘇馳。
蘇馳頷首,立馬帶著人向別墅里走。
「砰、砰砰!」
隨著幾聲清脆而急促的槍鳴劃破寧靜,子彈如同憤怒的惡魔般在他們腳邊猛然炸裂,掀起一片混沌的塵煙,仿佛連空氣都被這股力量撕裂,迫使蘇馳他們不由自主地踉蹌後退。
「別過來!」蔣遙大喊一聲,臉色瞬間變得煞白一片。
從她的角度看過去,樹叢後面突然站出一群用黑色紗巾蒙著臉的人,密密麻麻,如同蓄勢待發的猛獸。
她雖然看不懂他們手上的武器,但他們的著裝很專業,無論是盔甲的每一個細節,還是腰間懸掛的各式裝備,無一不透露出精心籌備、嚴陣以待的氣息。
當然這份危險顧彥期也感覺到了,他立馬揮手讓蘇馳他們退回來,他們在明,敵人在暗,直接上前等於送死。
「羅勁!」顧彥期怒吼一聲,每一個字都蘊含著難以遏制的憤怒。
不過下一刻,他緩緩舉起雙手,做出投降的姿態。
唇邊勉強勾起一抹弧度,舌尖不經意間輕觸臉頰內側,帶出一絲不易察覺的苦澀,那笑,顫抖而複雜,混合著痛苦,強壓著怒氣。
「你放了她,我跟你走,隨你處置。」
「不需要。」羅勁冷哼一聲。
他把槍頂在蔣遙身後,推著她往前走了幾步,斜睨著顧彥期,「蔣遙是自願跟我走的,不信你問她。」
自願?
顧彥期看向蔣遙的眼神里除了心疼、擔憂,此時又增加了一層疑惑。
蔣遙艱難的咽下一口酸澀,點點頭,承認道,「是,我願意跟他走,你趕緊去地下室救人,不用管我了。」
羅勁看著顧彥期疑惑的眼神,嘲諷道,「你大張旗鼓的帶人過來,就沒發現你的隊伍里少了什麼嗎?」
少了什麼?
顧彥期回頭望去,犀利的眼神掃過每一個人的臉。
突然,他猛地回頭看向羅勁,眉心驟縮,「你把林至臻和林至誠弄走了?」
他記得他們兩個是跟著一起來的,卻不知道什麼時候不見了蹤影。
「所以,」他深沉的眼睛盯著蔣遙,眼底寒涼一片,「你是為了他們兩個才自願跟他走的?」
「是。」蔣遙垂著眼睫,微微點頭,「他們在哪,我就在哪。」
她不可能在明知道羅勁綁了林至臻和林至誠的同時,還能若無其事的離開。
她本來就是多餘存在的,如果沒有她,他們根本不會被綁架,她不能連累他們兩人。
「為什麼?你跟他們什麼關係?」顧彥期眸色幽深,不明白蔣遙為什麼會這麼做。
他們非親非故,她竟然說他們在哪她就在哪。
那他呢?他怎麼辦,就這麼眼睜睜的看著她被帶走嗎?
蔣遙琥珀色的眸子來迴轉動,心底複雜的思緒像是針尖一樣不停刺激著她。
她不想公開自己的身份,不想被顧彥期知道她是林家的私生女,所以她不能說。
手指輕撫過頸間那條已經修好的項鍊,指尖仿佛還殘留著往昔的溫度,隨後,她心一橫,以一種決絕的姿態,將它自頸間緩緩摘下,朝著顧彥期扔過去。
項鍊在空中划過一道優美的弧線,像是劃開了他們之間一道無法逾越的界限。
「我想幹什麼你管不著,我們已經沒有關係了,去救你大哥吧,別管我,我也不用你管。」
「項鍊還給你,我們以後就是陌生人了,顧彥期,你真的像個狗皮膏藥,說分手是你,讓我等你也是你,憑什麼,你讓我覺得我很沒有尊嚴。」
「所以,我不想再見到你了。」
脫口而出的話像是一支利箭直直的插向顧彥期的胸口,她的話就像冬日裡的一縷寒風,瞬間穿透了他的心房。
蔣遙回頭看了一眼,低聲道,「走吧,我要見他們,馬上。」
她沒有再看顧彥期一眼,垂著頭上了羅勁的車,反正信號已經傳遞出來了,接下來就是她和羅勁的恩怨了,她不想讓顧彥期摻和進來。
羅勁輕輕哼笑,將槍口對準顧彥期,「聽見了嗎,跟你沒關係,拜~~~」
看著他們的車子離開,顧彥期蹲下身子撿起地上的項鍊,牙齒咬的咯咯響。
他不相信蔣遙會說出那樣的話,如果她真的那麼想,那個紅繩又怎麼解釋?
「蘇馳,你進去救人,務必把我大哥平安送回去,我跟上他們的車看看到底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