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鳴——·
窗外冷風吹過。
白墨坐在辦公桌前,抱著徒弟凍凍冰,眉頭微皺。
從張奇人的零星記憶中,已經搞懂了這所謂的「海釜」。
「仙朝的水,果然很深。
「亂七八糟的東西,甚至我根本不知道它存在,根本不知道它在哪,它就有可能,已經被開啟,已經變成墮仙回歸的資糧。「
這次,幸好有張奇人。
但願他能贏!
白墨看向窗外,看向遠處的西州boss交易所,看到跪在交易所門前的,兩個人,一隻猴。
他恍惚想起當初那個雨夜,狐狸山的汽車在西州的馬路上賓士。
張奇人就在車廂里,向他訴說自己的發現,訴說古仙朝破滅的真相,訴說對將來道路的謀劃。
「」—·我不去烤鴨店了———去了烤鴨店,加入仙術委員會,我便違背了古仙師父的意志—
「古仙大機率不會殺了,但也不會再傳授我陣道知識,不會再幫我晉升。
『我的陣道途徑,便宣告中止,
「我想聽師父的話,去黑暗世界——」
呼——
清晨的冷風中,已經有工人三三兩兩,從宿舍里走出來,說說笑笑,去往車間,準備上班。
而路邊的西州boss交易所門前,兩人一猴,眼眶濕潤,長跪不起。
投靠仙委會這些年裡,他們實力沒什麽長進,也拿不出什麽有價值的東西。
此時只能幹跪著,眼睜睜看交易所內的貨架,沒法參與交易。
不知道西州boss能不能搭理他們。
鐵塔抬起頭,擦一把淚水,正要再磕個頭,突然看到,小廟裡騰起一團白色煙霧!
煙霧中浮現畫面!
那是黑漆漆的車廂里,他和六耳,和奇人工作室其他成員,七歪八倒,睡成一片。
只有張奇人,抹著眼淚,在訴說什麽。
」—再過三四分鍾,這車便可去到烤鴨店了吧?
「店裡有師兄,有他給我準備的烤鴨和啤酒。
「有他幫我談好的待遇和生活。
「吃了這頓烤鴨,以後我便是仙術委員會的專家———」
鐵塔猛然一證,旁邊的瘦子和六耳,也猛然抬頭。
藥廠的工人們,也遠遠駐足觀看。
便見這小廟中的影片,也不太清晰,而是斷斷續續。
便見畫面中,張奇人話鋒突轉。
「—但我不想去烤鴨店了。
「我知道,此去加入黑暗世界,指不定要經歷多少危險,指不定要做多少髒事、爛事。
「而且就算聽了古仙的話,我也未必能走好晉升之路。也許我資質不足,會永遠在序列七卡住,也許在途徑中某一步,我就變成了疹人的怪物。
「前方的路光明溫暖,後方的路黑暗泥濘。
「但我還是想轉身回去。
「因為在黑暗和泥濘的深處,也許能找到火。」
但沒有人懷疑這影片的真實性。
畢竟,播放這影片的,是西州boss交易所!
畢竟,為這影片背書的,是西州boss!
鐵塔眼眶的淚水,再也控制不住。
他哆哆嗦,掏出手機,連忙發消息給陳書會長。
他的手指顫抖太狠,打不了字!
便乾脆發語音。
「您快看!
「快來看藥廠這邊,西州boss交易所!」
陳書會長那邊秒回覆,
【別急,我們已經在看了!】
北郊基地,西州boss交易所門前,圍了一圈又一圈人。
有人架起攝像機,正在攝錄!
有人盯著畫面,目瞪口呆!
便見畫面中,張奇人語氣平靜,語速稍快,
「」-我這次去黑暗世界的真實動機,不能被任何人知道。
「最好全世界所有人,都以為我是個自甘墮落的匪徒。
「最好全世界所有古仙,都以為我是個害怕古仙的懦弱之徒。
「就連我師兄,也不能讓他知道真相——」
陳書會長站在前面,摟著陳文泉的肩膀。
而陳文泉,表情扭曲,涕淚滿面,泣不成聲。
上京仙委總會。
會議室里,一群領導們,頭髮都亂了,臉上冒油,胡茬亂糟糟。
這些天裡,他們一大半時間,都泡在會議室里,沒有功夫修理邊幅。
此時,他們盯著大屏幕。
便見螢幕中,張奇人加快語速,娓娓道來。
「」—我去黑暗世界的真實動機,就連我自己,也必須忘掉!
「古仙可以灌給我知識,我懷疑——-他亦可讀取我的記憶!
「您能不能抽掉我這部分記憶?關於夢境本源的所有記憶?還有—-關於師兄的記憶?
「就讓我自己也忘了我自己。
「讓我把自己,當成一個自甘墮落的匪徒。
「讓我把自己,當成一個害怕古仙的懦弱之徒。
「讓我回去,接受古仙的知識灌注,讓我能沿著途徑走下去。
「若某一天,我真的能走到途徑高深處,有了足夠高的序列,您再把這部分記憶,還給我!」
會議室里,只有影片中張奇人的聲音。
一眾領導,都啞然無語,不知道該如何評價,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許久之後,花魚躍才從僵硬中緩過神來。
「這—————·推廣一下麽?」
在座的眾人,面面相。
其實,這影片透過西州boss交易所,早已向九州的每一個聚居點分發。
但,該推廣,還是要繼續推的。
他們正要說什麽,卻見大屏幕上,畫面又變。
西州大學,教學樓門前。
學生們圍成里三層、外三層,瞪大眼晴,看向那西州boss交易所,看到裡面播放的影片。
「我的天哪,他原來是這樣的人——
「人類的頂級科學家,果然是講究氣節的啊。「
「很難想像,他當年付出了多大的決心和勇氣。」
「臥槽,畫面又變了!」
「這是實時轉播麽?」
「這是現在的張奇人?」
譁啦啦啦啦·····啪!
影片裡,傳來海浪的聲音!
便見波濤洶湧間,小小礁石上,滿臉血跡、滿身狼狽的男人,捏著一枚黑子,守著一張棋盤,「啪」的落下!
他落子果斷且無悔!
他髒兮兮的臉上,五官都被血痕塗成黑紅色,只有一雙眸子,盯著棋盤,綻放青光!
「他在幹嘛?」
「和什麽人對弈?」
小區里。
一群大爺大媽,擠在西州boss交易所門前,死死盯著畫面。
「這什麽意思啊?」
「不是叛徒?」
「大科學家臥底去了?」
「別擠啊,我看不著了!」
「前面的低低頭!」
「爺爺,手機上有直播!」
「你傻呀,直播哪有這廟裡的好看?」
「臥槽,這是什麽東西,不像好人哪?」
原來畫面中,赫然是天字位的山上,十尊王侯背朝背圍成圈,頭髮纏繞,神經連結,共享腦力而香雲王侯滿頭大汗,滿臉獰,捏著一枚黑子,猶豫片刻,「啪」的一聲,按到棋盤上去!
「這是仙人吧?」
「穿成這樣的,一定是墮仙!」
「還真不像啥好東西!」
河洛的機械工廠。
廣場上人山人海,把西州boss交易所,圍得水泄不通。
「又落子了麽?」
「好好好!」
穿著工裝的工人們,大多年輕。
有的在前面,能看到交易所內的一手畫面。
有的在後面,只能抓著手機看轉播,來這裡純屬感受氛圍,重在參與!
「這好像占據上風了?」
「這個張奇人,大腦好像不太一樣?」
「廢話呢,頂級科學家,大腦肯定不一樣啊。」
「我是說,他好像有風箏大腦。
「你看這邊。」
年輕的工人,拖動錄播的進度條,回看剛剛一閃而逝的畫面。
便見張奇人的頭皮,延伸出一條藤蔓,通向天空!
這藤蔓穿透某種壁障!
而壁障之外,一朵朵飛雲上,一隻只紫色仙獸,正拱衛一朵更大的雲!
那雲上,有一座蠕動的山!
黏液淋漓、電光閃爍、眼球眨巴、神經束糾纏的山!
「這個,就是張奇人的,風箏大腦吧?『
「好像有道理啊。」
「人類的天才科學家,去黑暗世界臥底,最終學會了這個?」
「或者,有沒有可能,這是西州boss的東西?」
他們也想不明白。
便把這影片切片,配了文字說明,發去涉仙論壇。
譁啦啦啦啦——···啪!
是海浪拍碎在礁石。
啪!
是張奇人又一子落下!
他的右手捏起新一枚棋子,他的左手抹掉眼眶裡新溢位來的鮮血。
他的腦袋劇痛,他的視野猩紅,他的口鼻之間滿是鮮血腥甜氣味。
他從未有過這種,借來腦力,把自己逼到極限的感覺!
也從未有過這種,腦力無限,隨便什麽難題,只要有思路,有方法,立刻便能解出的感覺!
「嘿嘿嘿。」
啪!
一枚白子落在棋盤。
啪!
他的黑子緊隨其後落下!
啪!
海風中,傳來王侯的落子聲,和王侯的怒吼聲。
「張奇人!
「你這個雜碎,可曾想過麽,就算今天,讓你關閉掉海釜,你便能活得下去?
「不說人間的律法怎樣裁判你!
「不說世俗的眼光怎樣看待你!
「就說我,香雲王侯,也絕對不會饒了你!
「不要以為西州boss能保住你!
「如今的他,也不過是個序列三的小小君侯——」
啪!
張奇人再一次落子。
他的眼眸中,飛舞著青色符文,閃爍著青色光芒。
他聽不到王侯的聲音。
因為他的鼓膜,早已經破了。
如今他的耳洞裡,還有鮮血,在汨汨流淌出來。
甚至就算聽到王侯的威脅,他也不會在乎。
他其實沒那麽怕死。
「我的天哪,這是,又要促成新的傳說?」
會議室里,陳書會長看著直播,咧嘴笑道。
便見直播畫面,白雲之中,鬼眼堆成的山,蠕動中,粘液淋漓,電光閃爍,「啪」作響!
而這下方,竟是飛出一片又一片青銅符文,向著這鬼腦飛來,漸漸在鬼腦周邊,拼湊成青銅畫卷,演繹仙道歷史長河!
直播間裡,一條條彈幕飛快刷過。
【風箏大腦】
【不知道張奇人的,還是西州boss的】
【風箏大腦,有點疹人,但是也挺酷眩的】
【是大招麽?】
【好帥啊】
【把大腦放飛到天上去降溫?】
【還是外掛的大腦?】
偌大九州,幾乎所有人,都在關注這戰場,幾乎所有人,都在為這所謂的【風箏大腦】提供傳說熱度!
陳書會長咧嘴笑著,拍拍坐在旁邊的陳文泉的肩膀。
「上京那邊已經發來了訊息。
「我們願意,重新啟動對張奇人的招安程式。
「只要他能打贏,或者說,只要他能活著回來,仙委會的大門,就永遠為他開!
「從此之後,他可以是仙委會的首席陣法專家,可以是人類的頂級科學家,享受所有的待遇和榮譽!
「額———我們準備,麻煩你接待他。
「這個接待的話,需要什麽東西麽?「
陳文泉兩眼放光!
「烤鴨!啤酒!」
陳書會長當即點頭,拿起手機,給廚房打了招呼。
譁啦啦啦啦···啪!
東海之濱,海浪層層疊疊,後浪拍碎前浪!
高天之上,一座七層木塔,從雲層中緩緩下落!
它在這高天的風裡,似乎輕輕搖晃。
它表面的木板,乾枯,腐朽,帶著黴菌。
但它懸浮在天空中,便震碎了諸天的雲,鎮住了呼嘯的風!
而木塔下方,一朵又一朵飛雲,正接連出現,匯聚在此。
每一朵飛雲上,都有兩隻紫色仙獸,並肩而立。
它們昂首挺胸,甩著大尾巴,
它們或抱著武器,或捧著藥瓶。
它們或抬頭看向高空木塔,滿臉不屑。
它們或低頭看向無形壁障,斜眼脾。
狐狸山大軍陳列在此!
今天誰來都不好使!
「老闆動靜很大啊。
「出動這麽多仙獸,今天是,一定要接走這張奇人?
「這傢伙,會變成我的新同事了?「
光線明亮的車間裡。
關悅戲盤坐在地,倚靠著工具機,抱著平板電腦,看著直播。
她腦海中,古仙婆婆卻是一聲嘆息。
「確實決心很大啊。
「但—————這一戰,西州boss估計也不想打。
「這不符合他的策略。
「滿打滿算,他到現在,也不過擁有兩尊【傳說】。
「可那十個老鬼,雖然枯稿,卻都是王侯。
「而這尊七層木塔,雖然腐朽,卻是不折不扣的【神話】。
「此番開戰,他若不惜一切代價,或許能救走張奇人。
「但必定會打亂他原有的策略、計劃和部署,會付出意料之外的代價!
「瘋狂的王侯們,是不會讓步的———」
古仙婆婆話音未落,便見螢幕里,畫面又變!
那七層木塔,迎風便長,變得越來越高,越來越大,黑漆漆的底座指向東海,壓向這現實!
關悅戲臉色一僵,也想明白了其中關鍵。
時間其實站在老闆這邊的!
他只需要抓住一個又一個偷渡人間的仙人,吃下一波又一波天地靈氣和仙道秩序符文,便能得到一尊又一尊【傳說】!
待到他背後有漫天的【傳說】,即便沒有足夠光陰,供他形成【神話】,他也足夠恐怖!
可今天·
「他———他會先退步麽?
「其實以張奇人的覺悟的話—這—
話音未落,她看到直播中,畫面又變!
西州boss的一朵朵飛雲,竟是越來越多,越來越贊聚起來,凝成一朵巨大的雲!
雲上白霧嫋嫋,被風吹散!
顯露出重兵陳列,抱著武器!
顯露出仙丹飛舞,宛若流星!
顯露出藥爐支起,噴吐霞光!
顯露出仙草抬頭,矯若游龍!
這一場大戰,西州boss,也不打算退步!
即便付出再多的代價,打亂再多的部署,他也要強硬到底,要在海釜陣法開啟之後,保下張奇人!
啪!
啪!
啪!
落子的聲音,響徹在海浪波濤間!
張奇人滿臉鮮血,咧嘴笑著,露出一嘴紅牙,肩膀搖搖晃晃。
又捻起一枚棋子,不需要思考般,「啪」的落在棋盤上。
他的思考越來越快,他的落子越來越快!
在對弈中,他讀懂了棋局!
在對弈中,他讀懂了海釜!
這棋盤上,黑子、白子密密麻麻,空位已經不多。
這棋盤上,黑白之外,還噴灑了淋漓的赤色血液,尚未乾涸。
啪!
又是一子落下,他用黑子,叫碎了棋盤的白子!
棋子碎屑與血花四散飛濺!
而這海釜的波浪,更加洶湧!
海水之下的青銅壁,顏色更淡,更遙遠,以更快的速度退去。
呼··
海風吹來,吹在他的頭髮。
吹著他的血腥味,穿過這片海,吹到地字位,吹到瑟瑟發抖的魔須仙人!
他滿頭的觸鬚蛇發,都已經捲起來,緊緊貼著頭皮!
整個人,面色惶恐,肩膀抖如篩糠,捏著棋子,舉棋不定。
他已經很久沒聽到王候的指示!
可他自己,也已經徹底看不懂這棋局!
他手中捏著棋子,袖子擦一把眼角淚水。
「這算怎麽回事啊—怎麽還把我給卷進來了—王侯——王侯—
他突然看到,遠方天字位,一道道身影升空飛走,從海島飛向天空!
他們戴著冠冕,他們穿著袍服,正是一尊尊王侯,要脫離這海釜陣法了!
「不幫香雲王侯了麽?」
魔須仙人愣住。
又猛然發現不對!
這飛上天空的身影,赫然有十尊!
香雲王侯,也飛走了!
「那我呢?
「那我呢?」
他涕淚滿面,驚慌失措。
誰能告訴他,這海釜陣法,該怎樣離開啊?
餐廳的小包廂里。
陳書會長拎來一包啤酒,「」的放在餐桌旁邊。
又坐到餐桌旁,拍拍緊張焦躁的陳文泉肩膀。
「不用急,也不用慌,哈哈哈。
「西州boss增派兵力了,決心很大!
「有他在,張奇人一定能回來。
「只不過,可能趕不上這頓午飯了?
「那也無妨。
「我派人請鐵塔、六耳他們來了。
「這頓午飯,我們幾個先吃,先品品廚師的烤鴨手藝。
「爭取能給你們做出來,那個熟悉的味道,嘿嘿嘿。」
陳文泉扯扯嘴角,擠出笑容。
他無比期盼師弟能回來!
但此時,捧著手機,看著直播,心中又害怕。
萬一呢?
萬一和上次一樣,師弟回不來呢?
但應該也不會吧?
這一次,全世界都知道張奇人是個臥底,如此高調的臥底,臥底生涯肯定是要結束了!
T
「哈哈哈哈!」
啪!
張奇人吐出一口血沫子,又哈哈大笑著,把一枚棋子落在棋盤上。
他抬頭看到,十尊王侯已經飛上天空,想要飛走!
他抬頭看到,魔須仙人著急忙慌追上去,也想跟著飛走!
但這海釜陣法內部,空間扭曲,魔須仙人的飛行軌跡彎彎曲曲,此時已經慌了!
「哈哈哈哈哈!」
感受著頭頂送來源源不斷的算力,他突然感慨-—---若是有足夠的時間,供他修煉,若是再給他幾百年,這些所謂的仙人,所謂的王侯,在他面前或許也算不了什麽?
「哈哈哈哈我可太狂了!」
啪!
又一枚棋子落下!
譁啦啦啦啦啦····啪!
海浪翻湧,浪花拍在礁石,碎沫打濕他的衣服。
「這些年來,師兄大概對我很失望吧?
「我最後回頭,他應該能知道了?」
啪!
又一枚棋子落下!
咕嚕嚕嚕嚕··—·
一瞬之間,棋局變幻,海釜變幻,海水開始「咕嚕嚕嚕」冒泡,開始冒出滾燙的白色水蒸氣!
「我奇人工作室的夥計們,在仙委會,也不知道過得好不好?
「或許升官了?
「或許過著安穩的小日子?
「有沒有被古仙給坑死啊?
「他們————還會再想我麽?」」
此時的棋局,已經完全被他掌握!
此時的海釜,任何變化,都由他心意!
啪!
又一子落下,這海水竟是隱隱泛了紅光!
他回想起上一次招安,回想起那家烤鴨店。
那家店,他曾和師兄一起吃過好多次!
上次,他其實也想去吃的!
「可惜了,戰時狀態,那家店,已經被關了吧?」
他流出淚水。
「上一次招安,我沒有回去,沒吃到那家店。
「總想著以後還有機會再回去。
「可是,現在,人家店已經關了———·
啪!
又一子落下!
呼··
海天之間,呼嘯的海風,都變成了熱風!
他腦海中,傳來西州boss的聲音。
「你已經完成任務了!
「準備一下,開啟陣法,出來吧!
「我送你去見陳文泉!」
張奇人抬頭,看向天空,看向那十尊王侯越飛越高的身影。
「老闆,很感謝你!
「我最終還是,沒能到足夠的序列,還是看不懂那種金色符文。
「但是,機緣巧合,能撞到這海釜,能阻止這十個老家夥竊取海釜金湯,也還算走運。「
他腦海中,白墨的聲音繼續催促。
「世上的事,沒有那麽多正好。
「你且出來,做我的仙官!」
張奇人仰面朝天,染血的眼珠左右張望,似乎想嘗試著,看清這未曾面的老闆的樣子。
他咧嘴一笑,露出滿嘴的染血紅牙,滿頭滿臉也都是血,狀如厲鬼。
「嘿嘿,老闆,上一次招安,我沒有回去。
「這一次招安,我—-我還是,不能回去。
「我不能為您工作了。」
他染血的手指,捏起一枚黑子,「啪」的一聲,叩在棋盤天元,叩碎了白子。
而這一子落下,天地之間,「轟隆隆」金屬摩擦聲,聲如雷鳴!
飛在天空的十尊王侯,正面紅耳赤,嘗試轟開陣法!
卻見這天空突然變成青綠色,又變暗淡!
卻見青綠色中,突然勾勒銘文!
卻是巨大的青銅鍋蓋,遮住了這片天,即住了這片海!
鍋蓋的外圈,銘刻了一尊尊天條仙人,或抓著法劍,或捧著天條!
鍋蓋的中圈,銘刻了一尊尊執法君侯,或捧著丹爐,或祭起祭器!
鍋蓋的內圈,銘刻了一尊尊鎮守王侯,或抓著仙劍,或身穿獸甲!
鍋蓋的中心,銘刻著一尊帝君,他坐在青銅椅,滿面威嚴,橫眉怒目,一雙眼眸如同有神,幾萬年來,便如此俯視海釜,俯視這海釜中被烹煮的墮仙!
香雲王侯瞪裂了眼眶,咬碎了槽牙,嘴角飆出鮮血!
「草!
「張奇人,你想干什麽?」
他轉頭回望,卻見這茫茫大海,已經被沸騰的水霧遮蔽!
水霧之下,透出岩漿的紅光!
譁啦啦啦——···啪!
是浪花尚在翻湧!
咕嚕嚕嚕嚕—···啪!
是岩漿鼓泡又破裂!
而這滅世般的場景中,王侯的眼晴看到,人字位礁石上,張奇人盤坐在棋盤前,滿頭滿臉鮮血,咧嘴笑著,如同厲鬼。
他頭頂的藤蔓,已經斷了。
他身邊的海水與岩漿,正在漲潮,轉眼間便淹上礁石,又淹沒了他盤坐的腿。
而他笑容不改,只是看向天空,看向十尊王侯。
而他眼神又恍惚,似乎看向別處,隱有淚光。
「草!」
「這個瘋子!」
「他有什麽病?」
這海釜的鍋蓋越壓越低!
十尊王侯的手撐上去,便如螳臂當車!
這海釜內的天越來越暗!
漸漸只剩了下方岩漿的火光!
十尊王侯在淚水中,在嘶吼中,終究還是,從半空掉落,下餃子一般,「噗通」「噗通」落入到岩漿海水裡。
譁啦啦啦啦—···啪!
東海之濱,風更大,浪更急!
狐狸山的雲船之上,狐狸們穿著藤甲,握著武器,排成佇列,一個個嚴陣以待。
「嬰?」
小花臂抱著一盆紫色鈴鐺花,看向天空木塔。
這玩意兒,它好像是曾經見過的。
周圍幾個師兄弟,也紛紛點頭,看這玩意兒有點眼熟。
之前師父把它放跑了?
今天一定狠狠干它!
刷—·
白霧之中,卻是師父的身影,走了出來。
「嗯?
「怎麽回事?」
白墨站在雲頭,四處張望。
這雲船上的鬼腦,突然與張奇人斷聯!
「嬰嬰!」
是胖幽幽,抱著電鑽仙人掌,「嗖嗖嗖」跑來,給師父比比劃劃,講述情況!
原來,就在剛才,仙人掌突然不受力,就像鑽空氣!
海釜的壁障,消失了!
「額———·去看看!」
白墨臉色發白,想到某種可能。
此時徑直走向鬼腦。
「嗯,還不錯!」
餐廳包廂里,圍坐在餐桌旁,陳書會長吃了一片烤鴨,眉開眼笑。
鐵塔和六耳等人,咀嚼著嘴裡的烤鴨,都表情古怪。
「這個,好吃的!
「但是,·奇人他—好像不愛吃這個口味—這———」
陳文泉一邊拒絕,一邊搖頭。
「我們愛吃更咸一點的!
「對,鹹的!」
此言一出,陳書會長猛然回想起,上一次招安張奇人,在那家小巷深處烤鴨店。
那家店的烤鴨,可不就是鹹鹹!
「哈哈哈,好好好。」
他立馬招呼旁邊的廚師。
「我們這位貴客,口比較重。
「您想辦法,給這鴨子,加點鹽味兒?」
廚師立刻點頭。
陳文泉一邊品味烤鴨,一邊盯著手機直播。
突然看到,東海之濱,天空中的七層木塔,突然崩潰了!
崩潰成腐朽的木屑,有的黑色,有的黃色,如同柳絮般,漫天飄灑!
「喉?」
他也曾看過河洛大寶庫的直播,知曉這七層木塔的恐怖!
可這東西,怎麽突然碎了?
西州boss出手了麽?
陳書會長湊在旁邊,看到螢幕,更是眉開眼笑,喜上眉梢!
「哈哈哈哈哈哈,好!
「這東西碎了,也算去我們一個心腹大患!」
只不過——
包廂里氛圍古怪。
他的笑容也漸漸尬住。
西州boss出手了麽?
沒看見動靜啊!
這木塔,咋就莫名其妙碎了?
「這木塔,怎麽就碎了?
「老闆他,有什麽動作麽?付出什麽代價了?「
車間裡。
關悅戲盯著直播,表情古怪,
而她的古仙師父,也皺皺眉頭。
「那是【神話】啊,可不是隨隨便便就碎掉的。
「難道說,十尊王侯,都死了?
「可就算那十個老家夥,都是乾枯的棺材瓢子,也不可能·」
譁啦啦啦啦··—·啪——·
東海之濱,海浪依舊。
雲船之上,重兵陳列。
白墨看一眼天空紛紛揚揚飄下來的腐朽木屑。
又看到蠕動的鬼腦,或者說新晉的傳說——·【風箏大腦】。
聽到了寄存在鬼腦里,張奇人最後的留言。
【我和十尊王侯,一起留在海釜中了】
【千年以後,海釜還有開啟的機會】
【到那時,我應已被煮為肉糜】
【到那時,十尊王侯或許還活著】
【或許要麻煩您,再殺他們一次】
【我已經盡力,感謝您的支援】
【這一次,我還是沒回去】
【請幫我和師兄說抱歉】
【我一直很想念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