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濕陰暗又狹小的船艙里，

  王侯拍拍張奇人的肩膀，拉著張奇人坐下。

  「你選的這個地方啊，確實有門道，哈哈哈哈。

  「其實，你有沒有想過，一尊仙人，從凡人開始修煉，身體吸納仙道資源，魂魄習得仙道知識，一級級序列晉升，耗費無數，最終才能修成仙身。

  「可這樣一具耗費無數修成的仙身，一旦身死，立刻道消。

  「生前服下的仙藥、吐納的仙氣、錘鏈的肉身————」都變成了虛無。

  「你覺得，這合理麽？

  「或者說，這會不會，很浪費？「

  張奇人愣了片刻，輕輕點頭。

  「是有點浪費啊。

  「可是———·難道有什麽辦法，可以避免這種浪費？」

  他腦海中，魔須仙人跪在廣場上，跪在夜色中，突然皺眉，突然訝異，突然想到什麽。

  便聽香雲王侯繼續道。

  「自然，是有辦法的。

  「一些低序列的小魚小蝦，身死道消，仙道物質浪費，也就無所謂了。

  「可在仙朝，常常有序列四、序列三、乃至於序列二的仙人，淪為墮仙，被天條仙人抓住。

  「他們身上的仙道資源，那可就太多太多了啊！

  「曾經有一位帝君，為了能提取他們身上的仙道資源，專門鑄造了一口鍋，用來煮他們。

  「用三十年，把他們煮熟。

  「用三百年，把他們煮爛。

  「用三千年，煮出他們體內的仙道資源。

  「這一口鍋，不是仙器，也不是仙草。

  「它是陣法。

  「它的名字，叫做，【海釜】。」

  海釜？

  張奇人聽得莫名其妙。

  他夢境中的魔須仙人，確是肩膀顫抖，表情震撼！

  竟是【神話】中的，【海釜】？

  沒錯，這所謂【海釜】，在世間流傳的歲月太久太久，在一代代人口中相傳，經過歲月長河沖刷，已經不再是傳說，而是【神話】！

  王侯稍微解釋兩句，便繼續道。

  「這海釜啊，不是什麽簡單的陣法。

  「他是帝君用畢生知識，藉助天地大勢，在一處海眼，布置成的陣法。

  「這世上，曾有無數墮仙，都對海釜趨之若鶩！

  「相傳，海釜之中，常年有金湯沸騰冒泡，香氣撲鼻！

  「若是能尋到海釜，若是能從海釜中偷走一瓢，那這一瓢中，便蘊含了晉升到序列二的，全部資源！

  「你說，這海釜，是不是很誘人，是不是很可怕？」

  張奇人下意識點點頭。

  「仙朝稀奇古怪的東西，還真多啊。」

  王侯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

  「這才哪到哪？

  「仙朝曾經繁花似錦，烈火烹油！

  「曾經有十萬傳說，八千神話！

  「可昔年仙朝覆滅，廢墟又被萬年光陰沖刷，仍然存世的東西，其實已經很少很少了啊。

  「我日日推算，心心念念，一直在惦記著海釜。

  「可惜啊，這東西，實在太難推算。

  「畢竟，昔年它的人，就太多太多，以至於帝君把他藏得太過於嚴實，太過於隱蔽。

  「這幾年來，我日日推算，夜夜推算，白天耗費無數心力，夜晚耗費無數燈油，終於，找到這海釜的一絲痕跡。

  「可沒想到啊，等我來到此處，發現有人捷足先登。

  「這人，竟然就是你！」

  張奇人然當場。

  他找到這裡，只是感覺這地方，莫名其妙的，特別特別隱蔽，能夠遮蔽感知，遮蔽推演，遮蔽天機。

  可沒成想，歪打正著，找到了海釜的線索？

  王侯仰面開懷大笑著，一下一下輕拍張奇人的肩膀。

  「哈哈哈！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好孩子，好孩子！

  「料義當年，必不如你！

  「來做我弟子吧，弟子不必不如師，師不必賢於弟子！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

  「為師，比你愚長萬歲，算是先你一步入道！

  「我可真的太喜歡你，來做我徒弟吧！

  「哈哈哈哈！」

  張奇人尷尬笑著，也不知道該不該答應。

  便聽腦海中，魔須仙人已經著急。

  「快答應吧！

  「好徒弟——啊不，好師弟————啊不，好師兄——··—啊不，好師叔！」

  魔須仙人已經認清了現實！

  他在香雲王侯面前，地位、實力、名望、潛力等各個方面，都和一坨鼻屎差不多。

  若是張奇人能拜入香雲王侯門下，他也算多少搭上王侯這條線！

  真論輩分，香雲王侯和他祖師爺爺的祖師爺爺差不多，其實他喊張奇人一聲祖師爺爺，也不算吃虧了。

  張奇人僵硬點頭。

  「哦，那———？師父在上，受徒兒一拜！」

  便如此，他稀里糊塗，跪下給香雲王侯磕了個頭。

  王侯笑眯眯把他扶起來。

  「好徒弟。

  「最近啊，也別管那些亂七八糟。

  「師父教你如何推演海釜的開門之法。

  「這海釜開門，需要天地人三才位，共同推演，共同施法。

  「等你仙夢破碎，仙道秩序符文飛出，啟用海釜。

  「師父站天位，魔須站地位，你占人位。

  「我們三個，共同開啟海釜！

  「唉，這海釜中，有一鍋小火慢燉了萬年的湯，哈哈哈哈！

  「師父給你喝一口，你就相當於有了王侯血脈，可以保送到序列二去！」

  張奇人腦海中，魔須仙人的眼睛，也亮了起來！

  那他站地位，幫助推演，幫助開啟海釜——--是不是也能分到一口湯喝啊？

  便見王侯從懷裡掏出兩份帛書。

  「這一卷人卷，奇人你拿著，好好學。

  「這一捲地卷，給魔須拿去，讓他好好學。」

  說到這裡，王侯板起臉，沒有了剛剛的親切，恢復了王侯的威嚴。

  「魔須，你可不敢偷奸耍滑。

  「若是事情辦得漂亮，你可以不用堵鼻孔，可以也跟著聞聞海釜金湯的味道。

  「若是事情辦砸了————-本王的手段，你自己掂量。」

  船艙里，陷入了片刻的尷尬。

  香雲王侯起身，走向船艙入口，便要離去。

  魔須仙人似乎被打擊到，沉默不語。

  張奇人心中五味雜陳。

  這仙朝的水深，他一直知道！

  但水這麽深，是他也不曾料到的！

  這位香雲王侯，怎麽就已經來到現世了？

  他拿海釜金湯，又是要干什麽？

  西州boss，知道海釜金湯這回事麽？

  而且-—--他一個墮仙弟子，一個人類社會的通緝犯，又在操心這些干什麽？

  他皺皺眉頭，又看向平板電腦，看向白墨出的題。

  那題目雖然難，但他已經心算得到答案。

  那是一個陣列。

  【0917， 0930】

  這一定不是巧合。

  這一定是白墨專家，在向他傳遞某種資訊！

  因為，他腦海中缺失的一段記憶，就是從去年的九月十七號，到去年的，九月三十！

  他看看即將離開的香雲王侯，已經在想，等會兒找機會，聯絡上白墨專家！

  他要問清楚，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卻見香雲王侯，大袖一甩，陡然轉身。

  「唉，這船艙里，又腥又臭，實在委屈了我的徒弟！

  「師父看不下去！」

  他大袖一揮，這船艙里，方寸之間，空間縮放，線條扭轉，光線變幻，天地倒覆！

  張奇人一瞬間暈暈乎乎，再回過神來，便察覺周圍的空間變寬，空氣溫暖乾燥，光線明亮。

  「啊？」

  他舉目四望，發現這赫然是一處巨大的宮殿！

  有雕龍畫風的柱子，有光線明亮的巨窗，有彩繪女仙的屋頂。

  桌椅床榻，更是樣樣都有。

  他座下潮濕的小床，更換成寬敞的鏤空青銅榻，鋪了厚實的毛皮，和光滑的絲綢。

  王侯大袖一揮。

  「好徒弟，你就先在這小宮殿裡，委屈一下吧。

  「等師父成道，給你換個大的！」

  張奇人尷尬一笑。

  「額———·謝謝師尊。」

  他看向自己左手，還是那一卷帛書。

  他看向自己右手，還是那平板電腦。

  但平板電腦右上角狀態列顯示，已經沒了訊號。

  陽光照進窗台。

  會議室里，還是之前那群人。

  陳書會長臉色紅潤，氣色竟是比之前還更好。

  「哈哈哈哈，這個戰時狀態啊，需要操心的事情，反而少了。

  「我昨晚狠狠睡了七個小時！

  「各位，也都是啊，別覺得決戰就在眼前-—-其實這戰時狀態，只怕還要再持續很久呢。」

  陳書會長笑道。

  「我們今天開會，大概說一說，戰時狀態的一些部署——」

  在場的眾人，都聽得很認真。

  張教授、古林委員、宋陰等人，甚至掏出本子，開始做筆記。

  莫蘭悠、田星火、白墨等人，則稍微隨意一些，

  白墨此時，抱著徒弟滾滾雷，揉著它的胖乎乎肚皮，正在盤算上次一戰的收穫----苦年仙人夢境裡，溢位來的天地靈氣，被魚腿草吃了個爽。

  那夢境裡溢位來的仙道秩序符文，也被魚腿草吃了個爽，把魚腿草，或者說【西州boss交易所】，培育成了真正的【傳說】。

  這魚腿草，其實屬於組合類的傳說種子。

  【超變態發育的魚腿草】加【垃圾桶仙丹】，便得到仙道秩序認可。

  而此類的傳說種子，狐狸山還有挺多。

  等下次有夢境破碎，最好還要再追上去，還要再去了天地靈氣和仙道秩序符文，爭取能多搞出來幾個【傳說】。

  說著說著，突然聽到陳書會長點他名。

  「說起來，白墨專家那個答題挑戰，就很不錯啊！

  「哈哈哈哈。

  「現在我們九州，全民學數論呢！」

  白墨淡淡一笑。

  便聽陳書會長繼續道。

  「下一項議題，也需要麻煩白墨專家。

  「上京那邊提出，希望能夠生產更多的無人機，甚至在最短時間內，把無人機的搜尋範圍，推廣到全球，推廣到不管陸地還是海洋的，每一個角落！

  「畢竟·———任何角落，都有可能會夢境破碎，都有可能會墮仙偷渡。

  「墮仙這個東西，一旦偷渡，麻煩實在太大太大了。

  「我們現在的思路就是，監視全球！

  「嚴禁墮仙偷渡人間！

  「舉報任何偷渡墮仙！」

  口號一喊出來，會議室里片刻尷尬。

  舉報？

  找西州boss舉報？

  這話說的，倒是也沒錯。

  只不過，確實太怪了點，

  「我們其實，也很難生產出太多太多的無人機。

  「如果說考慮到偷渡的影響範圍，考慮到無人機的探查範圍，每一艘無人機探查一公里的話，

  我們需要再生產個——額—·—幾億台吧。

  「如果說統籌排程這幾億台機器，就需要非常強的計算機系統了。

  「白墨專家，您看———」

  白墨愣了片刻。

  這思路，還真沒毛病。

  計算機系統的話—·—-也不是不能做。

  「我覺得，挺好。

  「但是····這不是個小數目啊。

  「等這幾億台機器生產出來，等這幾億台機器部署完成，那要到猴年馬月去了？「

  畢竟這是無人機，這是高科技，需要晶片，需要電機，需要攝像頭，需要傳感器，還需要生產組裝，這些東西都是很複雜的，都是很貴的！

  幾億台這種數字——一時半會兒怎麽可能生產的出來？

  卻見陳書會長咧嘴一笑。

  「這個生產問題嘛，白墨專家倒是不用擔心。

  「我們準備了超大的工廠，超多的生產線。

  「事實上，我們倉庫里還有兩億艘無人機儲備。

  「等控制系統做好了，可以先在九州周邊部署。

  「這個————

  會議室里，眾人面面相。

  兩億艘？

  沒聽錯吧？

  陳書會長也察覺到眾人的驚訝，連忙解釋。

  「沒弄錯，也沒瞎說！

  「這個東西，肯定是很貴的，生產起來也很複雜。

  「但是我們的產能，確實也就是那麽牛！

  「因為現在，畢竟是戰時狀態！

  「所以一些晶片啊、電力啊、機械啊、人力啊，都是可以圍繞著戰略目標，進行有限排程調配的。

  「大家明白這個意思吧？」

  會議室里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像都若有所悟。

  便見陳書會長咧嘴笑著，最後做出總結。

  「沒錯，就是大家想的那個意思。

  「以前我們做事情，要考慮經費。

  「經費不夠的話，就不能做。

  「但是，如今，人類社會危急存亡，進入戰時狀態，就不再有經費這個說法了。

  「換句話說，就算我們要生產幾億台無人機，也都是不要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