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啦啦—···

  是海浪的聲音，越來越大，在拍擊著小船，

  呼呼—··—呼呼···

  是海風的聲音，越來越密，又吹鼓了小帆。

  苦年仙人坐在船里，視野漸漸模糊，又漸漸亮起五光十色，刺得他眼晴微痛！

  待到雙眼再次適應，待到視野再次清晰，便見他這一葉小船，漂浮在海天之間，隨水波搖晃。

  嘩啦——啦啦——··

  彩色的浪，拍打彩色的海！

  呼呼—·—呼呼··

  彩色的雲，鋪滿彩色的天！

  儘管已經來過好多好多次，苦年仙人還是微微呆滯，感慨這萬畫天的絢爛，感慨自身的黯淡。

  譁啦啦啦—··—

  突然，他聽到水波聲，臉色一變，連忙扭頭，果然看到一艘巨船，正從遠處向他駛來！

  巨船裝點了金銀鳥獸，描畫了血紅符文，破開波浪！

  「草！」

  他咬咬牙！

  不知道是哪家的王侯，攢起來仙雲畫舫，又來這萬畫天！

  儘管千萬年過去，他還是一如既往，痛恨這些狗大戶！

  此時一手調整風帆，一手搖動船槳，迅速遠離，躲開即將靠近的大船-—-」」-小船是害怕大船的，

  即便大船掀起的亂流，也夠他結結實實喝一壺！

  譁啦啦啦····—·

  巨船裝點了金銀鳥獸，描畫著血紅符文，破開波浪！

  站在甲板上的，五六個年輕人，都只是序列六-—----這萬畫天，似乎不禁止低序列進入。儘管低序列進來，除了承擔九死一生的風險，別的沒什麽用處。

  為首的年輕人，穿著一身運動服，踩著運動鞋，此時放下望遠鏡，皺皺眉，回過頭，對不遠處一口水缸道。

  「師父，又看到之前那艘小船了。

  「我們要不要—

  那水缸里安靜無聲。

  旁邊其他年輕人都皺起眉頭。

  「師父不是說了，沒有要緊事別喊他！」

  「先跟著著草羅盤走就完了！」

  「就當他不存在！」

  年輕人猛然回想起這茬，臉色一白，連忙點頭，不敢再看那水缸。

  那缸的裡面，泡了髒兮兮的、油膩膩的、污濁的黑油。

  而他們的師父，狼毫王侯，便藏在那一缸黑油裡面，團著身子，抱著膝蓋，不敢露頭！

  譁啦啦啦—····

  他們聽到破浪聲隱約從遠方傳來。

  循著聲音看去，便見海上的浩渺煙波中，幾艘畫舫正鑽出來，與他們並駕齊驅，駛向遠方。

  想必是其他家王侯的船。

  「哦，師父也囑咐過了，這種情況，不必在乎。」

  「大家業務不牽扯。」

  譁啦啦啦啦啦——··—

  他們又聽到，破浪聲從身後傳來。

  連忙轉頭，看到身後的煙波中，巨大樓船浩浩蕩蕩駛出來！

  疊起三層船樓，鼓起九面風帆！

  碾碎層層波浪，便如一座海上仙山！

  「臥槽？

  「是巡海仙官的船？」

  「快躲開快躲開！」

  「萬一被水流吸過去，撞到他們船上，我們這小船，可絕對經不住！」

  一群年輕人慌裡慌張，連忙跑去掌艙、調帆，給巡海仙官讓開航路！

  巡海仙官，是這萬畫天的管理員！

  巡海仙官的樓船，是這萬畫天的巨無霸！

  年輕人們慌裡慌張，但也都還記得，遭遇巡海仙官，最緊要的，便是把師父藏身的水缸蓋住！

  啪！

  巨大的圓木蓋子，把這水缸蓋住。

  穿運動服的年輕人，守在水缸旁邊，看著巡海樓船漸漸遠離，漸漸消失在浩渺煙波里，才終於鬆了口氣，擦了把汗。

  「呼

  師父囑咐過，如果巡海樓船靠近他們，他必須立刻敲響水缸，連敲三聲！

  如果巡海樓船上，出現仙官問話，他必須掀開水缸蓋子，把身體探入黑油中！

  「唉，巡海仙官不搭理我們，那就最好。」

  儘管那巡海樓船，已經掛滿了青苔，覆蓋了鹽霜，殘破了風帆，看起來太舊太舊。

  年輕的王侯弟子甚至懷疑，那上面到底有沒有活的仙官？

  這萬畫天的海，非常不平靜。

  浪頭一個比一個大！

  湍流一道比一道急！

  甚至有些水面，在「咕嚕咕嚕」冒出熱氣的泡泡！

  甚至有些水面，在「譁啦譁啦」卷著扭動的漩渦！

  譁啦啦啦啦啦——··—

  巡海樓船，如同海上仙山，無所顧忌，碾碎波浪，碾過氣泡，碾過漩渦，平穩向前。

  樓船內部，四個仙官穿著長袍，戴著冠冕，坐在開啟的窗前。

  呼···—·

  鹹鹹的海風呼嘯而來，灌進窗台，吹在他們黑色的頭髮。

  天空的霞光五彩絢爛，投進窗台，照在他們白嫩的臉頰。

  譁啦啦啦啦——··—·

  突然之間，樓船劇烈搖晃，左右不穩！

  四個仙官驚訝迷茫！

  突然之間，天空投下陰影，遮蔽窗台！

  四個仙官莫名恐慌！

  他們看向窗外，真的看到了————一座高聳的山峰！

  看到那崖壁上，描繪了龍飛鳳舞的血色符文！

  看到那崖壁上，攀援著綠葉紅花的鮮活花藤！

  好在這座山峰，也無意和他們糾纏，竟是以極快的速度遠去。

  他們的樓船在搖晃許久後，也終於回歸平穩。

  他們面面相靚。

  他們的記憶里，萬畫天好像，從來也沒出現過這種東西啊？

  他們看到那座山峰遠去，發現那不是山，那竟然是一艘船！

  他們看到那艘船，一路上碾碎了大浪，碾平了漩渦，又在兩側掀起巨浪和白沫，又在船尾留下巨大海水溝壑，漸漸駛入海上的浩渺煙波，隱匿了船影，模糊了輪廓！

  譁啦啦啦··—

  甲板瞭望台上。

  黑手套、星星肚、小花臂和胖幽幽，四隻狐狸正到處亂看，到處指指點點，滿臉興奮，滿眼放光！

  它們狐生中，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麽多水，還是第一次坐這麽大的船！

  「嬰嬰嬰，——」

  黑手套指指身後—--剛才那艘打著好幾個帆的小破船，怎麽也敢出海，不怕翻船麽？

  「，嬰——」

  小花臂認真思索一番，搖搖頭——-—不是所有人，都像狐狸山這麽有錢！

  狐狸山可以造大船，但他們造不起！

  狐狸也有同理心，也能以己度人！

  狐狸山也是從窮時候過來的，完全可以理解！

  瞭望台下面。

  白墨躺在椅子上，喝著橙汁，看到這花里胡哨五顏六色的天空，略有點鬱悶。

  「這帝經說話不說回圖。

  「來都來了，然後呢？

  「彩霞識在哪裡？

  「這到底要怎麽修煉？」

  明媚的陽光照進窗台。

  會議室里，陳書會長、張教授、宋陰等人，正在例行召開月會。

  「—所以說，上京那邊，其實很希望們西州，可以建這個粒子對撞實驗中心。

  「額—·—-我研究了一下，這東西，很難講。

  「它肯定是科學研究的最前沿，肯定是最牛、最先進。

  「但它對我們仙委會發展，到底有沒有幫助，到底能不能造出來武器，能不能抗擊墮仙—----好像也不好說。

  「要等我們把地批下來，把錢投進去，把人招起來，實驗做起來—-然後才能，知道結果。

  「額——·說白了，需要賭一把。」

  會議室里，一群人都聽得皺眉，都興致缺缺。

  現在西州不缺專案！

  搞這玩意兒幹嘛？

  便聽莫蘭悠突然道。

  「我們還有多餘資金麽？

  「那玩意兒可是個黑洞啊，燒起錢來沒完沒了。「

  眾人面面相。

  「額——·我們仙委會，倒真沒啥閒錢。

  「但是，白墨專家好像，還挺富餘——」

  眾人下意識看向莫蘭悠身邊，看到那個座位空空如也。

  「哦，對，白墨專家今天請假了，沒來上班。「

  會議桌旁，蘇搖搖又開口。

  「他富餘也沒用啊。

  「他又不研究高能物理。

  「我們西州有人研究高能物理麽？

  「研究水平怎麽樣？

  「總不能我們投錢，幫外面的人來做實驗吧？「

  張教授尷尬一笑。

  「還真有！

  「我們這邊，之前有人拿上京的實驗資料，發了好幾篇論文。

  「相當厲害的論文！」

  他嘆口氣。

  「這個事情，說起來有點巧。

  「因為這幾篇文章的作者——·—·也是白墨。」

  譁啦啦———啪——··

  苦年仙人一手船槳，一手風帆，坐在船里，核心發力，腰馬合一，從兩個巨大浪頭中間，險險鑽了過去！

  「哈哈哈哈哈！」

  譁啦啦———·

  海水濺射，打濕了他的衣袍。

  但他仍然很興奮！

  在萬畫天修煉了這麽久，他的控船技術，已然爐火純青！

  只要別被什麽漩渦、巡海樓船之類的吸住，就沒有任何問題！

  他一邊划船，一邊看向海水。

  便見這海，赫然是彩色的！

  藍的底色、綠的浮色、粉的夾雜、白的碎沫—————

  而此時，他瞪著眼晴，眉心竅穴開啟，神識如無形之風吹出，落向這海水的顏色，試圖控制這海水的顏色！

  沒錯，他早就發現，這些顏色，是可以控制的！

  只不過，控制起來會很累，就像小孩搬石頭，搬不起，挪不動，抱不穩，容易砸腳！

  「哼！」

  他皺著眉頭，咬著槽牙，嘗試掌控這些顏色！

  果然，隨著他的心意，海水中的顏色活起來，動起來，漸漸變了形狀，變了排列，變了分界，

  漸漸勾勒出一幅畫——--那是粉色的土，綠色的草，藍色的碑文，白色的紙錢————--是他幼年時，父母親的墳前——·—

  這畫顏色不准，曲線也模糊。

  除了他自己，幾乎沒人能辨認出。

  他努力嘗試著，控制這顏色，想在海面做出更真實的畫——

  隨著他額頭冒汗，漸漸的，海水中的顏色開始混雜，開始調節，開始有了黃色的土、紅色的碑文，勾勒圖畫的線條，也更清晰了一些—————

  「啊·—

  他腦海中死死繃住的一根弦，此時「砰」然斷裂。

  他滿頭大汗，岑泠滲出。

  他呼呼大口喘氣，俯身按住船舷。

  看到海水的畫面，瞬間被浪頭拍散，被水沫沖亂。

  「哈———啊呵啊—·—

  小船在波浪里搖晃，他控制著小船，以免側翻。

  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最初進入萬畫天時，他連一種顏色都控制不了！

  修煉這麽多天後，他能控制多種顏色了，他能學會勾勒圖畫了，他能學會混色調色了！

  「哈哈哈哈哈！」

  他控制著小船，又躲過一個巨大的浪頭！

  譁啦啦啦——··啪！

  飛濺的海水，濕透了他半邊衣袍。

  但是他不在乎，此時咧嘴笑著，稍微休息，便要繼續修煉！

  譁啦啦啦啦··—·

  巨大的船，漂浮在海上。

  拍擊船舷的波浪一朵朵五顏六色！

  船下的水面更是五光十色，光怪陸離！

  船上年輕的王侯弟子，幾個人正小心翼翼，瞭望四面八方。

  「應該沒事吧？」

  「沒看到巡海樓船吧？」

  「那我們可就開始了啊！」

  師父交給他們的任務，便是來這海里，修煉神識。

  這海水裡本來的顏色，對他們來說，都太過於沉重，他們的神識撼動不了分毫。

  此時，有人去水缸里，留了一瓢黑油，跑到船邊，

  「譁啦啦」倒進海水裡。

  便見這污濁黑油，在海水裡漂起黑色的、五彩的、斑斕的、輕飄飄的，油花。

  污濁的油花，漂在絢爛的海面，乍看上去非常噁心！

  但幾個王侯弟子眉開眼笑，便站在船上居高臨下，看這些油花。

  「大師兄，你先來？」

  「好！我今天，給兄弟們畫個he|lokitty！「

  「哈哈哈哈，為這萬畫天提供一點現代氣息麽？」

  「那我等會兒就畫一個，小豬佩奇！」

  他們說著笑著，突然有人發現，海面好像不對勁。

  「唉？那是什麽？」

  幾個王侯弟子，循著師弟手指的方向看去。

  便見遙遠的海面，一種種顏色，竟是紛亂變化，混雜、調色、勾勒—-」--竟是組成了一副現代都市圖，有高樓大廈，有馬路小巷，有居民小區，有煙火長街，有醫院學校，有熱鬧商圈-———」

  他們一個個面容呆滯，抬頭看向遠方。

  便見這巨大的圖景，赫然是從遠方浩渺煙波深處而來，漫漫鋪展開來，延伸而來。

  便見這巨大的圖景，漸漸鋪到他們船邊，榭栩如生，纖毫畢見，能看到街邊的樹，能看到樹下的人，能看到人好幾天沒洗頭油乎乎的髮型。

  這不像畫。

  反而像是真真切切的煙火人間，倒映在這海面。

  幾個王侯弟子愣了許久，一個個又笑出聲。

  「哈哈哈哈，嚇死我了。」

  「我還以為是有人畫出來的。」

  「就說嘛，根本不可能！」

  「這不是人力所能畫出來的東西。

  規模太大，顏色太真，細節太多，他們反而不害怕了。

  因為這種規模，不可能是人力畫出。

  「估計是———額——··是這萬畫天，映照人間了？」

  「有點像海市蜃樓？」

  「哦哦哦，有道理啊，有可能哈。」

  「嘿嘿嘿，不知道這是哪座城市。」

  「這萬畫天，還挺與時俱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