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門顯示42層到達,許諾走出去便看到一副絕美的落日晚景。
整個42層竟然被設置成露天的花鳥茶室,電梯出口處竟是紫藤蔓鋪滿了每一寸空間。
往裡延伸的道路由各色鮮花簇擁而成,花叢中竟有三兩隻蝴蝶停落,絕不是假的,許諾親眼看到它們煽動著羽翼。
大路的盡頭是一座歐式噴泉,噴泉雕像是愛神丘比特。
由這座噴泉又引出四五條小道,許諾越往深走,越能清晰地聞到泥土的氣息。
簡直是微型森林。
許諾想起在洛杉磯曾做項目時,對接過一位看起來頗有身份的華裔甲方,有幸參觀了對方在比弗利山莊的住宅,驚嘆此類建築有種格外令人舒心的寧靜。
彼時對方看著她笑,說了句,「靜不難得,鬧中取靜才最為難得」。
有錢人,大概就喜歡做這些難事。
許諾無法想像,混凝土堆砌的高樓中,得耗費多少錢財才能造出這般靜謐的小森林。
景色太美,落日餘暉灑在盎然生機的各類植被上,她不由得拿出手機拍了幾張。
「喜歡嗎?」突有清潤的聲音拂過耳旁,卻不顯得突兀,與周遭環境融合得完美,仿佛本就是這處的人。
許諾知道是檀澤成。
他似乎比以前還高了些,天色將晚,許諾看不真切。
「諾諾,許諾。」檀成澤向著她迎過來,叫得她心慌。
他沒有停頓太久,領著她很快在茶室一角坐下,記不清坐在了哪個方位,茉莉花香四溢,這家茶室實在太大。
沒有了逆光,許諾終於看清他的臉,說不出具體哪裡變化,比從前柔和了許多。
人總是是會變的,就像以往平易近人的顧問卿現在倒做起了高嶺之花。
檀成澤眸光如水,邊泡茶,邊對著她笑。
被檀成澤盯著看,許諾稍顯尷尬。
「成澤哥,這裡還挺好看的。」
「你還記得小時候你畫的那幅畫嗎?巴比倫空中花園。」檀成澤笑問。
小時候的事?許諾更顯侷促,她努力回想,似乎有一種可有可無的印象。
這種感覺就像,媽媽對她說,某某阿姨小時候抱過你,邏輯上想像是很合理的,但具體細節她記不住了。
檀成澤也許是覺得她可愛,無奈地摸了摸許諾的頭。
她下意識地躲避,隨即立馬控制自己的力度,怕動作太大傷了對方的心,畢竟自己還有求於人。
「這座茶室就是根據你的空中花園理念設計的,設計稿還保存在我家。」
所以這家茶室的老闆應該是檀成澤。許諾不知為何更不自在,仿佛又在那還不清的人情債上添了一筆。
「你們家其實從你去了美國後就發生了轉變,你也知道許伯母的性子,她是不會停下的,所幸的是,花了很多錢最後找到了那個孩子,但也許也是不幸的開端...」
......
突然一位服務生走了過來禮貌性示意檀成澤。
「老闆,打烊時間到了,那我們就先走了,大樓的門禁放在櫃檯。」
他微微點頭,服務生迅速地走了。
許諾這才恍過神來,他們這一聊就是三個多小時。
其實大多都是檀成澤在講,她負責聽,時不時提問,檀成澤當然耐心解答。
最後檀成澤堅持要送她回家,她拗不過就說了地址。
霓虹燈下的臨城街道即使是在深夜也好不熱鬧,車裡的氣氛卻異常冷清。
「諾諾,心情不好就把座椅放倒睡一會兒,到了我叫你。」
許諾搖搖頭,她倒算不上心情不好。
聽到媽媽第二年便找到自己的孩子時,心裡為她感到高興,卻又為自己感到酸楚。
那個和自己同時出生的男生,原來離他們不遠,就生長在臨城南部的小鎮上,生活算不上富裕,但家裡開著小賣部,也足夠支撐日常開銷,甚至供他上了大學。
巧的是,大學和許諾上的也是同一所。
許母費勁力氣把他接到了家裡,承諾要把虧欠他的都補上。
而這男生在住進許家後,產生了巨大的心理落差,頓覺許家確實虧欠了他許多。
有錢之後,他便經常輟學,以臨城富二代的身份混跡各大夜店,惹出了不少事,可許家說到底也不是堆金積玉的豪門望族,不像顧家那樣家產是敗不夠的。
索取無度的他讓許父十分氣憤,許母卻依舊袒護他。
大學畢業之後,便被許母安排進了許氏旗下的子公司掛職,還是總經理的職位。
近幾年他靠著抵押公司資產欠下了不少債,最嚴重的一次,是被那群紈絝子弟朋友帶著偷稅漏稅,臨城市委紀檢監察組帶頭下來查,陣仗很大,整個臨城無人不知。
許父幫忙收拾完爛攤子後,回家和許母吵了一家,在家中被氣的突發心梗。
在icu里躺了一年半,至今依然在醫院復建。許母從娘家拉來資金和人手支撐著公司周轉運營。
再後來的事,檀成澤也不太清楚了。
許諾卻看得出,這窟窿是填不完的,再結合顧問卿說的話猜測,娘家也不可能一直幫忙收拾爛攤子,許氏集團資金鍊終於頂不住要崩斷了。
原來她走之後,他們過的很不好。
顧問卿說的都是真的,如果答應了他,許家能恢復如從前嗎?
思緒紛亂,她想人有時候不得不認命。
生活就是這樣不會放過任何人,除了像顧問卿那樣權勢滔天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