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玉》之四。
狐仙昭雪獲重生。
馮相如終於回來了,但他身無分文,只能孤獨地面對四壁。
幸運的是,鄰居們憐憫他,紛紛送來食物和飲水,讓他勉強維持生計。
每當想到大仇已經得報,他就露出欣喜的笑容;
然而一想到那場幾乎滅門的慘烈災禍,眼淚又不禁潸然落下;
再想到自己半生貧寒,家族香火無以為繼,他便會在無人處失聲痛哭,無法自禁。
就這樣過了半年,對他的追捕和禁錮逐漸鬆懈。
於是馮相如哀求當地的縣令,請求他幫忙將衛氏的屍骨歸還。
得到屍骨後,他安葬了衛氏,回來後悲傷得幾乎要死去。
他躺在空床上輾轉反側,感覺生活已無出路。
突然,有人敲門,他凝神靜聽,聽到門外有一人在低聲地和小孩子說話。
馮相如急忙起身窺探,看起來像是一個女子。
門剛一打開,女子便問道:
「大冤已經昭雪,你還好嗎?」
這聲音他覺得很熟悉,但匆忙間卻想不起來是誰。
他點亮了蠟燭,發現來人是紅玉。
她抱著一個小孩子,正嬉笑著跨進門來。
馮相如沒來得及問什麼,就抱著紅玉放聲大哭,紅玉也顯得非常悲傷。
隨後,紅玉推了一下小孩子說:
「你忘記你父親了嗎?」
孩子牽著紅玉的衣服,用明亮的眼睛看著馮相如。
馮相如仔細看了看,原來是他的孩子福兒。
他大吃一驚,流著淚問:
「這孩子你是從哪裡得來的?」
紅玉說:
「實話告訴你吧,以前說的鄰家女子是騙你的,我其實是狐仙。」
「那天我夜裡出行,看到孩子在山谷中啼哭,就把他抱到秦家撫養。」
「聽說你的大難已經過去了,所以就把他帶來與你團聚。」
馮相如揮淚拜謝,孩子在紅玉的懷裡,就像是依偎在母親身邊一樣,竟然已經不認識他的父親了。
天還沒亮,紅玉就起床了。
馮相如問她原因,她回答說:
「我要出去。」
馮相如赤裸著上身,跪在床頭,哭得不能抬頭。
紅玉笑著說:
「我是逗你的。現在我們家境剛剛好轉,必須起早貪黑,努力勞作。」
她操持家務,就像男子一樣辛勤勞作。
馮相如擔心家裡貧窮,不能自給自足。
紅玉說:
「你只管專心讀書,不要問錢財多少,我們或許不會餓死。」
她拿出金子買來紡織工具,又租了幾十畝田地,僱傭人來耕種。
她親自除草、打掃房屋,每天都這樣忙碌。
鄉親們聽說紅玉賢良,更加樂於資助他們。
大約半年後,他們家的人口增多了,家業也興旺起來,就像小康之家。
馮相如說:
「在灰燼之後,你一手重建了這個家。」
「但還有一件事沒有安頓好。」
紅玉問他是什麼事,他回答說:
「考試的日子就要到了,我還沒有恢復秀才的身份。」
紅玉笑著說:
「我早些時候已經用四兩銀子,去賄賂了縣裡的教官,已經把你的名字重新登記在案了。」
「如果等你說出來再辦,早就誤了事了。」
馮相如聽後非常高興。
這一年他參加了鄉試,並考中了舉人。
馮相如三十六歲,已經家有良田千頃,寬敞的豪宅。
馮相媽自己富裕了,但他沒有忘記,在他最困難的時候,那些幫助過他的鄉親們。
只要他們誰家有困難,他都會慷慨解囊,左鄰右舍也感嘆,他們沒有幫錯人。
紅玉雖然身姿婀娜,似乎一陣風就能吹走,但她干起活來卻超過了一般的農家婦女。
即使在嚴冬時節,她的手也柔軟如脂。
她說自己二十八歲,但人們看她,總覺得她只有二十歲左右。
異史氏說:
「這孩子賢良,他父親有德行,所以他有俠義之士幫助。」
「不僅是人俠義,連狐仙也俠義。」
「這樣的遭遇真是奇特啊!」
「然而那些官員們卻漠不關心,真是令人氣憤。」
「刀砍下去時震得木頭直響,們怎麼就不能稍微移動一下位置呢?」
「如果讓蘇子美(宋代詩人蘇舜欽)來讀這個故事,他一定會舉杯痛飲說:『可惜沒有擊中要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