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香》之八
蓮香轉世嫁桑生
一天僕人忽然稟報說：
「門外有一個老太太帶著一個女孩想賣身做丫鬟。」
燕兒把她們叫進來一看，大吃一驚說：
「蓮姊你又活過來了嗎？」
書生仔細一看，那個女孩長得真像蓮香，也感到非常驚訝。
燕兒問：
「你多大了？」
女孩回答說：
「十四歲。」
又問：
「聘禮要多少？」
老太太說：
「我只有這一個女兒，只要讓她有個好歸宿，我就有口飯吃了，以後我死了也不至於被扔到山溝里餵野狗啊。」
書生出了高價把女孩買了下來。
燕兒拉著女孩的手進了內室，然後捏起女孩的下巴，臉上帶著笑容說道：
「你還認識我嗎？」
女孩搖了搖頭，回答說：
「不認識。」
燕兒接著詢問她的姓氏，女孩如實回答說：
「我姓韋。我父親以前在徐城賣豆漿，但是他早在三年前就已經去世了。」
燕兒屈指一算，時間過得真快呀，距離蓮香去世竟然已經過去了整整十四年。
她又仔細端詳女孩的容貌舉止，發現她和蓮香簡直一模一樣。
於是她輕輕拍著女孩的頭頂，深情地呼喚道：
「蓮姊蓮姊！我們曾經約定過十年後再相見，難道你忘記了這個承諾，要欺騙我嗎？」
女孩聽了這句話，忽然像是從一場漫長的夢境中驚醒過來，眼神中充滿了恍然大悟的神情，緊緊地盯著燕兒看。
桑生看到這一幕，忍不住笑著說：
「這可真是應了那句詩——『似曾相識燕歸來』啊。」
女孩聽到他的話，也忍不住笑了起來，但同時眼淚也流了出來，她說：
「是啊。我母親告訴我，我生下來就會說話，他們以為我不吉利，就用狗血給我喝，讓我忘記了前世的事情。」
她輕輕嘆了口氣，繼續說道：
「沒想到，直到今天我才如夢初醒。」
燕兒心疼地看著女孩，安慰道：
「不要難過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現在我們終於團聚了，不是嗎？」
女孩點點頭，擦乾了眼淚，然後看向燕兒，有些擔心地問：
「姐姐，你不會恥於和我這個曾經是狐狸的妹妹在一起吧？」
燕兒連忙搖頭，溫柔地說：
「怎麼會呢？你永遠都是我的妹妹，無論發生什麼事，我們都要一直在一起。」
兩人又談了很久，回憶起前世的點點滴滴，時而歡笑，時而落淚。
他們仿佛忘記了時間，沉浸在了彼此的溫暖之中。
這一天是寒食節，燕兒說：
「這是每年我和郎君來給你掃墓的日子。」
她、女孩和桑生一起親自登上蓮香的墳墓，只見荒草萋萋，樹木長得非常茂盛。
女孩也嘆息不已，燕兒對桑生說：
「我和蓮姊兩世情投意合，不忍分離，應該讓她的白骨和我的同穴而葬。」
桑生聽從了她的意見，挖開蓮香的墳墓，找到了她的屍骨抬回家和燕兒合葬在一起。
親朋好友們聽說這件奇異的事情後，都穿著吉服來到墓穴前參加葬禮。
不期而遇的人有數百人之多。
有人問起女孩的來歷，燕兒就把事情經過詳細告訴了他們。
大家聽了都感到驚奇，紛紛感嘆地離去。
桑生把這件事記下來，以表示他不能忘懷這段奇情異事。
時間久了，人們漸漸淡忘，只有那些喜歡獵奇的人還不時到墳前去看看。
後來，有人在這裡立了一塊碑，上面刻著：
「狐仙之墓」。
又過了幾年，狐狸又送了個兒子給桑生做嗣子。
這個孩子長大後，仕途一帆風順，當上了內閣中書。
有一個姓劉的書生，是我的表親。
他拿出同社王子章撰寫的《桑生傳》給我看，大約有萬餘字，我讀完了這部傳記，這只是其中的大概情形罷了。……
異史氏說：
「唉！死去的人想求生，也求之不得。」
「活著的人卻又想求死，天下最難得的是人身啊。」
「然而為什麼占據這個人身的人，卻往往棄之不顧。」
「以至於活著的時候還不如狐狸，死後還不如鬼魂呢？」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