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見臨推開門,走進了老舊的旅店。
這間店其實還算可以,就是一股子上個世紀九十年代的味道,即便裝修看似剛剛翻新,但也還是略顯陳舊,可以看出來經營的確實不太好。
「老闆。」
書翁走出來,恭敬說道:「合同已經簽好了。」
鍾國慶連忙端了把椅子過來:「老闆坐,您還沒吃晚飯吧,要不……」
「要不要留下吃個飯?」鍾梨理了理髮絲,悄悄打量著這個少年,她也不知道曾經的同學,是怎麼突然變成天河藥業的老闆的,甚至還願意幫助自己。
顧見臨搖了搖頭:「謝謝,不用。」
就在這時,樓上傳來嘈雜的聲音。
「快,拳賽怕是要結束了,我壓了禿鷲十萬塊!」
「十萬?你個窮鬼哪來的十萬塊?你不會把你老婆買藥的錢拿來了吧?」
「廢話,他這波要是贏了,就可以換個老婆了。輸了,還能換個老婆。」
「有道理,早知道我也去把我爹的養老錢偷過來賭了。」
有旅客從樓上下來,急匆匆的直奔外面的酒吧。
「拳賽?」
顧見臨挑眉問道。
「老闆,這是黑暗世界的規矩。」
書翁解釋道:「他們通過打黑拳來篩選候選者,同時也會跟著開盤。」
顧見臨記得小時候有個鄰居就很喜歡賭博,最開始賭出來了一套房子,後來就一發不可收拾,最後輸到傾家蕩產,妻離子散。
最後被債主攆得住鄉下小土屋,後來聽說人沒了,也不知道怎麼死的。
這種人是不值得同情的,因為蠢是原罪。
賭博看似是一個概率和運氣問題,但實際上他就是智商稅的一種。
一種讓人著迷的智商稅。
賭博真正的恐怖之處在於,絕大多數人只要在賭博上沾了一點甜頭,就像是攝入了毒癮般一發不可收拾,他會無限制的賭下去,哪怕輸得再慘,也堅信自己會在某一天絕地翻盤,把輸掉的錢成倍的贏回來。
那麼問題來了,什麼時候他會停下呢?
答案是在他輸光的時候。
除非有人能淺嘗輒止。
真正決定伱輸贏的從來不是運氣,而是你的資本。
假設,莊家有一個億,而你只有十萬,你們賭到其中一方輸光為止。
最後是誰會先輸光呢。
用屁股想都知道,在手裡的資本不對等的時候,這本就是不公平的博弈。
而正常情況下,賭客的資本基本不可能多於莊家。
除非是更強的莊家降維打擊。
這個世界上最難治的病是窮,其次就是這種魔怔的韭菜。
「老闆,您有興趣?」
鍾國慶趕緊戳了戳女兒的腰。
「啊對,老闆如果有興趣的話,我們手裡正好有多餘的vip門票,因為我大伯也是在幽熒集團打拳的,快要成為候選者了呢!」鍾梨表情認真,她心想雖然老闆有權有勢,但對於幽熒集團而言還是遠遠不夠的。
在西港禁忌區,很多人想去觀看拳賽,結識一些黑暗世界的大人物。
可惜大多都沒有門道。
因此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
顧見臨望向外面,所謂的黑桃酒吧就在街對面,看起來跟個大型的夜總會一樣,有著五光十色的門頭,門口停著許多豪車,還有兔女郎接待。
他本想拒絕,忽然在門口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西裝革履的景辭,正推著輪椅不緊不慢地走在街上。
槐蔭坐在輪椅上,手裡居然還握著兩張門票。
顧見臨愣住了。
有那麼一瞬間,時空陷入了泥沼般的寂靜里,萬物的喧囂也戛然而止。
顧見臨心中一動,環顧著四周。
所有人的表情都凝固了,仿佛什麼都沒有察覺一般,在寂靜的時間裡停滯。
「別這麼驚訝,這是斬鬼途徑,四階修羅的能力,時空凍結。」
景辭微笑說道:「真巧,你也在這裡。」
槐蔭依舊閉目養神,完全不打算說話的樣子。
顧見臨自從學會了呼吸術以後,就沒再見到過這倆師徒。
沒想到會在禁忌區里相遇。
「哦,今天是幽熒集團的拳賽,老師閒來無事就去看看。」
景辭解釋道:「老師是個念舊的人,很多年前他的師弟就很喜歡打拳,老師每次路過幽熒集團的據點,都會去看看拳賽,順便找個人。」
顧見臨狐疑問道:「找人?」
「是啊,老師找那個人很久了,不過跟你沒什麼關係。」
景辭笑著說道:「要一起去看看麼?」
看似是偶遇,實則是蓄謀已久吧。
顧見臨大概明白了,微微頷首:「好。」
景辭微微一笑,推著輪椅轉身離去。
寂靜的時空轟然崩潰。
鍾家父女回過神來,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只有書翁望著那個背影,隱約感受到了恐怖的壓迫感,微微打顫。
「沒什麼。」
顧見臨平靜說道:「去看看吧。」
·
·
黑桃酒吧人聲鼎沸,五光十色的燈光在穹頂上空閃爍,重金屬隱約恣意的轟鳴,聲嘶力竭的歌聲仿佛戰場上的士兵在怒吼,粗獷狂野。
兩位拳王的廝殺已經到了搏命的程度。
野狗是一個身高足有兩米,體重接近二百五十斤的魁梧壯漢,但此刻被打的渾身是血,臉上浮腫到五官都扭曲了,牙齒也都全部被打碎。
他氣喘吁吁的跪坐在地上,渾身不知道被打斷了多少根骨頭。
右手無力的垂落下去,顯然是被打斷了。
而禿鷲是一個中年男人,看似身高也體重都沒什麼出彩的地方,可眼瞳卻是血紅的,身上也是傷痕累累的,沾滿了鮮血。♦👺 ❻9ѕ𝔥Ữ乂.𝓒ⓄⓂ 💚♖
一條被氣撕裂的傷痕貫穿了胸膛,鮮血汩汩流出。
但勝在四肢完好。
這是拳賽的半決賽,禿鷲和野狗都是古武途徑的二階,但前者的格鬥技術更好,在武道上有著更深厚的底蘊,自然也能更好的發揮出超凡能力。
古武途徑就是這樣,如果你對武道的研究不精深,那就是最弱的職業。
但如果是對武道有著深入鑽研的,那幾乎可以橫掃同階。
比如南宋時期武當派祖師爺張三丰,便是以武入道跨越超凡之境,憑藉自創的太極拳打遍天下無敵手,成就半神位階。
砰!
又是一記狠辣的上勾拳。
野狗被打得凌空飛起,下頜骨發出碎裂的聲響。
他跌撞在圍欄上,搖搖晃晃的起身,眼瞳里殺意十足。
這一拳過後,禿鷲氣喘吁吁,眼瞳里閃過瘋狂的意味,卻沒有再度進攻。
因為拼到這一步,靈性已經乾涸了,是純粹的肉搏。
比拼的是意志力!
「好!」
「打得好!都別投降!繼續打下去!」
「打死他!打死他!」
嘈雜人群里,鍾國慶神情緊張地抓著圍欄,死死地盯著戰況。
「爸!」
喧囂的人群里,鍾梨湊過去大喊道:「如果大伯打贏了的話,我們的錢就可以買夠足夠的藥,還能把旅館徹底買下來,不用交房租了呢。」
鍾國慶滿臉緊張,喃喃說道:「不知道,別說話!看結果!看結果!」
「爸,你不會也買了吧?」
鍾梨盯著他,鼓著腮說道:「都說好了,是贏是輸都不會買的!」
「哎呀,我知道!我能拿咱們保命的錢去賭麼?我就賭了一百!」
鍾國慶扯著脖子張望,不耐煩說道:「添個彩頭嘛!」
顧見臨坐在看台里,這是一個相對來說還算不錯的位置,面前擺著豐盛的晚餐,有麵包蟹和蒜蓉龍蝦,和牛牛排配海鮮義大利面,還有優質的餐酒。
他做了面部偽裝,畢竟今天剛剛在華潤大廈鬧過事,還是低調一些比較好。
只不過他的注意力不在晚餐上。
更不在擂台上的戰鬥。
而是在四處游離,尋找著那對師徒的影子。
「很無趣的戰鬥。」
書翁評價道。
顧見臨嗯了一聲,不過他倒是看出來了。
那個禿鷲,應該就是鍾家父女的家人。
只是不知道,青之王和景先生為何也會對這種比賽感興趣。
老人家就坐在后座上,吃著葡萄看得津津有味。
景辭也是一副饒有興趣的表情。
真是奇了怪了。
「老闆。」
鍾梨從看台附近走過來,好奇問道:「二位覺得誰能贏?」
她雖然覺得少年看起來很冷淡,卻並不害怕。
簽了合同以後,反而親近了許多。
顧見臨平靜地看著她,問道:「你不是女巫途徑麼?還用問我?」
鍾梨吐了吐舌頭:「我不敢看……」
作為女巫途徑,她只要釋放出自己的感知,很容易就判斷出結果。
但她不敢,生怕提前預判到那個不好的結果。
顧見臨沒說什麼,這場拳賽在正常人看來,的確是禿鷲壓著野狗打。
但問題是,在他的生命感知里……
砰!
砰!
砰!
禿鷲怒吼著,連續揮出三記重拳!
每一拳都像是憤怒的鐵錘砸下來,竭盡全力,瘋狂兇狠。
面對這種攻勢,野狗只能抱著頭防禦,被打的節節敗退!
轟!
又是一拳,野狗的左手也被打斷,骨骼碎裂的聲音清晰作響!
「好!」
最高處的看台上,張淼作為幕後的老闆,直接起身,振臂歡呼。
朱誠則冷著臉站在一旁,冷笑一聲。
「看樣子,要分出勝負了啊。」
柳三爺背負雙手,笑眯眯說道:「這禿鷲的格鬥技術倒還不錯。」
黑色的絲綢帘子下,嵐小姐輕笑著問道:「月姬姐姐,你覺得怎麼樣?」
月姬淡淡說道:「野狗贏了。」
她的眼神里,閃過一絲厭惡。
旁邊,屠夫愣了一下:「哈?老大,您說什麼?」
這一刻,全場爆發出亢奮的歡呼聲,重金屬音樂的咆哮演奏到最高潮。
野狗癱在圍欄角落裡,大口喘著粗氣,雙手全部無力下垂。
而禿鷲則踏步上前,揮出致命的一拳。
這一拳下去,如果對方再不投降,可能會被當場打死!
然而不知為何,野狗卻死死地盯著他,唇邊露出一抹獰笑。
拳風呼嘯而來,卻在最後一刻戛然而止。
禿鷲這一拳僵在半空中,微微顫抖。
全場死寂,很多人都屏住了呼吸,緊張至極!
轟隆!
只見頭頂上空,一個金屬牢籠轟然墜落而下,籠罩了整個拳台。
野狗發出喪心病狂般的大笑聲,轉身一躍而下,拍擊著牢籠的大門:「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贏了!我贏了!哈哈哈哈!」
他吐出一口血沫:「老闆,我贏了!」
隨著金屬大門的打開,他怒吼著跑出去,跪坐在地上,縱聲咆哮。
有人立刻出來迎接他,給他做緊急治療。
而在看台上,朱誠臉上流露出濃郁的笑容,愉悅至極。
反觀張淼,卻整個人都石化了。
「嘖,可惜。」
柳三爺感慨道:「月姬小姐的眼光,一如既往的准。」
黑色絲綢的帘子後,嵐小姐輕哼一聲:「真無趣。」
·
·
這場拳賽,明明禿鷲就差一拳就可以活活打死野狗。
但最終,當那個鐵籠落下的一瞬間,一切都變了。
因為拳台上的禿鷲發出痛苦的嘶吼聲,渾身肌肉被撕裂,白色的骨質破體而出,直到蔓延了整個上半身,侵蝕了他的五官。
他的眼瞳也劇烈顫動,異化成了恐怖的複眼。
在最後的關頭,他居然失控畸變了!
只見金屬牢籠的機關被啟動,四面八方都有電線迸射出來,貫穿了他的四肢關節,釋放出強大的電流,控制著這個異化的男人。
電得他渾身抽搐,痛苦不堪。
那些電線的尖端居然還有注射器。
這是要把毒素注入他的體內,進一步遏止行動能力。
禿鷲痛苦的哀嚎,像是窮途末路的野獸。
「我宣布,黑桃爭霸賽半決賽,野狗對禿鷲——野狗勝!」
主持人一聲歡呼,無數人轟然鼓掌,嘶吼。
尤其是那些壓野狗贏的賭徒們,更是迎來了一場狂歡。
人群里,鍾國慶卻一步步的倒退,臉色蒼白至極,眼神空洞。
仿佛一個失魂落魄的孤魂野鬼。
鍾梨也愣在了原地,難以置信地捂著嘴,眼睛裡無聲的流下淚來。
這一刻,顧見臨看著父女倆的表情,沉默不語。
原來如此,黑桃酒吧的黑拳賽就是這樣。
只要畸變失控,那就意味著輸了。
墮落者還可以用藥物克制,不潔者也是服用天生草壓制畸變。
但一旦畸變失控,那就意味著無藥可救。
禿鷲之所以能壓著野狗打,其實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因素。
他快要畸變了!
力量會更強,速度也會更快。
而野狗似乎早就預料到了這一點,所以才撐到了最後。
槐蔭默默地看著拳賽,眼神里沒有任何情緒,不知道在想什麼。
景辭似是遺憾地搖了搖頭。
「接下來,請野狗選手入場休息,我們進入今晚最後的環節!困中鬥獸!」
主持人拿著話筒,面對全場激情吶喊道:「有沒有誰想上台試試的?如果有人能在這頭墮落者的手下撐過三十秒,就能獲得十萬塊獎勵!如果誰能殺死這頭墮落者,就能夠得到金卡,成為三爺投資的候選者!機不可失時不再來!」
他指向金屬籠前的一個紅色按鈕:「按下它,挑戰開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