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醫院唯一的一間廁所內，謝院長表情痛苦地站起身來。
便秘不是病，拉不出來要人命。
唉，十里八鄉都說自己是神醫，上面則說自己為婦女兒童的健康做出卓越貢獻，可誰知道我這麼慘？
開塞露越來越不管用，還是得靠口服瀉藥。
雖然縣裡肛腸科醫生說瀉藥有害，不要再吃，但又有什麼辦法？
洗了把手，她蹣跚著走向門診藥房。
婦產科門診內，少婦繞開擋路的尹醫師，走到王磊面前。
她可不管醫生之間什麼情況，只擔心自己的身體：「醫生，你說我該吃什麼藥？」
王磊在這裡沒有處方權，於是伸手一指江婉柔：「這是江院長，你找她開藥吧。」
江婉柔點點頭，蟯蟲病對她來說小意思。按照王磊剛才的問診結果，完全可以開處方了。
雖然尹醫師又怒沖沖地走上幾步，惡狠狠地瞪著她，她只當沒看到，自己走到尹醫師座位上坐下。
伸手撕了張處方，拿起尹醫師的筆，刷刷刷地寫了幾行。
王磊一看，甲苯達唑口服，2%氧化氨基汞軟膏塗布，完全正確。
於是豎起大拇指，給她點了個贊。
江婉柔微微一笑，把處方遞給少婦，關照道：
「睡覺前洗乾淨gang門，用軟膏塗抹。」
「每天換內衣內褲，換下來的衣物要用開水燙，然後在太陽下暴曬。至少堅持10天。」
「不要用手去摸癢的地方，蟲卵會被手指帶到別的地方。比如進入口腔，再從食道、胃腸下來，在肚子裡長成成蟲。」
少婦聽得一陣噁心，忽然想到自己現在的蟯蟲可能就這麼來的，差點吐出來。
見她作嘔，王磊明白她的想法，安慰道：「你是大人，一般不會這樣傳播。最大的可能性是吃了被蟲卵污染的食物。」
「甚至可能是呼吸傳染的，因為蟲卵很輕，可以漂浮在空氣中。如果周圍有蟯蟲病人，就有這種可能性。」
「所以你家裡人最好都做一下檢查，需要吃藥的儘早吃藥。」
少婦馬上擔憂起來，想了想，有些不確定地問道：「我家小孩晚上老是睡不好，用手抓屁股，是不是也生這個病了？」
王磊點點頭：「可能性非常大。你下次帶來醫院看看。」
「好好，我馬上就去。」
少婦抓著處方就往外跑。
尹醫師看得肺都氣炸了。
她感覺這幾個人就是在捉弄自己。
表姐啊，我的姐誒，你咋還不回來……「表姐！」
尹醫師驚喜地大叫一聲，竟有些喜極而泣的感覺。
謝院長下腹還是很難受，捂著肚子進來，瞪了表妹一眼。
不知道關照多少次了，在醫院裡沒有表姐，只有院長。
三十幾歲的人了，還跟個小孩子一樣，智商都被狗吃了。
難怪嫁不出去。
問題是就這智商，還整天吵著要做副院長。
不行，今晚一定得跟阿姨說明，她當不了副院長，連婦產科主任都當不了。
這輩子，能安安穩穩做個婦產科醫生就不錯了。
思緒一閃而過，謝院長笑意盈盈地說道：「婉柔，這麼早就回來啦，你外婆怎麼樣？」
王磊精神一振，這才是正常段位嘛，這才配讓江婉柔打嘛。
都象姓尹的這種「小屁孩」一樣，江婉柔打起來都沒勁。
不過這謝院長身體不行啊，一看就有問題。
「外婆身體還好，沒什麼大事。」
江婉柔不等尹醫師告狀，直接挑明：「謝院長，剛才有位蟯蟲病患者，我給開藥了。」
謝院長眉毛一挑，這裡頭明顯有事。
「尹醫師的看法略有不同，這也很正常，我們可以討論交流一下。」
尹醫師怒道：「什麼略有不同，她是故意搗亂，硬說我誤診，想在病人面前敗壞我名聲。」
王磊插嘴道：「尹醫師，我開始就建議單獨談，說了兩次，是你非要在病人面前說。」
尹醫師頓時語塞。
謝院長這個氣啊，竟然蠢成這樣。
不由又瞪了她一眼，示意她閉嘴。
然後帶笑說道：「這都是小事，診斷上有江院長把關，肯定放心，回頭再討論吧。」
江婉柔點點頭：「謝院長，這位就是王磊。」
謝院長審視地看向王磊。
這就是江婉柔心心念念要招進來的人？
江婉柔這麼強，既然是她的校友，想來水平也不會差到哪去。
學歷比本院平均不到中專的水準高了一大截，多多少少是要反映在水平上的。
江婉柔本來就不好惹，現在又想招個業務過硬的幫手進來，還真是麻煩。
到時候，自己更要被她架空，這院長做得就更沒意思了。
其實我也四十多了，院長做了十幾年，又便秘得厲害，這破醫院的院長做著本來就沒勁，早點讓位也沒什麼。
有那麼一兩秒，謝院長真正萌生出了給江婉柔讓位的想法。
帶著這種心態，她笑著伸手：「王醫生你好。」
王磊跟她握了一下手：「謝院長你好。」
到底是做了十幾年院長的女強人，軟弱轉瞬即逝，謝院長心中很快就被濃濃的不甘填滿。
寧為雞頭，不為鳳尾。
再小再破的醫院院長，那也是院長。
走在街上，誰看到了不是客客氣氣的？
回到村里，無論說什麼都有分量。
甚至鄉里都說得著話。
要是沒了院長身份，光靠所謂的「名醫」，分量肯定要下降一大截。
打定主意，謝院長組織了一下詞語，對兩人說道：「上次婉柔說過以後，我很高興，又能多一位優秀的醫生了。」
王磊客氣道：「過獎了。還要多向前輩們學習。」
「然後我就去上級了解了一下情況，今年尚無新的招聘計劃。」
江婉柔臉色微沉，這事她知道，影響到編制問題，她總覺得對不住王磊。
不過主任尚未退休，王磊也確實優秀，自己找她爭取一下，還是有希望的。
但是姓謝的說這個什麼意思？
上次她不是答應我了嗎？
至少先簽合同，薪酬比照同級編內人員發放，編制我自己想辦法。
難道想做無信小人？
謝院長只當沒看見江婉柔質疑的眼神，依舊波瀾不驚地說道：「我們醫院呢，婉柔你最清楚了，窮啊。」
「本來也沒多少病人，醫生不缺，缺的就是錢。」
「再多一個人的話……雖然前幾天剛招了個清潔工，但王醫生是高材生，總不可能按清潔工發工資吧？」
江婉柔大怒。
她一直努力維持與謝院長之間的和平，哪怕再難，也從不翻臉。
但這一刻，她莫名地就怒氣翻騰，完全壓不住。
也不想壓。
「謝紅梅，照你這意思，你不是高材生，按清潔工發工資沒問題吧？」
「還有尹小丫，你初中沒畢業，經常誤診，連典型的蟯蟲病都看不出來，能勝任醫生崗位嗎？」
王磊還是第一次看見江婉柔失態，不由大為吃驚。
這一刻，她哪還有平時笑談百變的從容，看起來就像一個為愛豆無腦衝鋒的粉絲。
「我來吧。」迎著謝尹二人暴怒的神色，王磊輕輕攬住江婉柔，讓她退到自己身後。
江婉柔本來還跟個頂盔貫甲的女騎士一樣，聽到聲音不大的「我來吧」三字，再被王磊輕輕一攬，頓時乖乖地縮到了後面。
王磊擋在江婉柔身前，對謝紅梅說道：「謝院長，知道為什麼你的便秘治不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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