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那根支架進入瘤體,一端越過>90度的瘤頸,關穀神秀雙眼圓睜,怒火填膺。
他現在看出來了,不是主刀醫生不聽勸解,是那個負責講解、同時負有傳話之責的葉良辰搞鬼。
他壓根就沒有向主刀醫生傳話,口罩都沒動一下。
「葉醫生!你這是什麼意思?為什麼不傳話給主刀醫生?」
關谷的質問提醒了眾多專家,鋪天蓋地的質疑聲直撲葉良辰。
葉良辰很怕,這可都是世界級的專家,醫學界的話語權掌握在他們手上。
但是再次轉頭看看王磊,頓時不怕了。
只要王老師穩得住就沒問題。
這是我的地盤,你們,能奈我何?
葉良辰沒說話,暖翠廳內卻有個學生高聲說道:「今天在浮嵐廳,愛德華先生說過同樣的話。」
年輕人的中氣十足,即便沒拿話筒,聲音依舊傳遍全廳。
一些專家不由停止了質疑,這學生什麼意思?
又一個學生叫道:「對,愛德華先生說:請貴院以患者生命健康為重,不要因為與我的約定而冒險。」
他的舍友就在旁邊,捧哏道:「後來呢?」
先前的學生學著愛德華的樣子聳聳肩:「愛德華先生走了,帶著他的質疑,很堅決。」
捧哏舍友:「再後來呢?」
逗哏學生:「愛德華先生又來了,和他的老師史密斯先生一起,帶著他們的成果——新型支架,很開心。」
捧哏舍友:「現在呢?」
逗哏學生:「現在愛德華先生又走了,和他的老師史密斯先生一起,帶著他們才發布一半的成果,很堅決。」
廳內激憤的群情硬是被這倆貨給攪亂了,專家們無語地看著這倆。
倆小子拿史密斯師徒開涮,真是太損了。
不過如果他們沒說謊的話,史密斯新型支架發布到一半走人,確實是不硬氣。
應該又是那種改頭換面混專利的假成果吧?跟這邊突破性的成果一比,混不下去了。
史密斯真是晚節不保,老臉都丟盡了。
專家們對史密斯不太關心,思緒一閃而過,又回到了瘤頸的角度問題。
角度越大,操作難度越大,支架的通過與固定越難。
最麻煩的是貼合問題。
本來支架是取代動脈瘤那一段血管的——支架放在動脈瘤之內,兩頭超出動脈瘤,血液就從支架內通過,不再衝擊動脈瘤,也就不會發生RAAA。
但如果支架與血管壁貼合不緊密,血液就會從貼合的縫隙處漏到瘤體內,叫做一型內漏,並且是最嚴重的一a型。
一a型內漏必然會導致動脈瘤破裂,只不過是時間問題。
瘤頸角度超過60度,一a型內漏的發生率會大增。
術中就有20%的可能性當場內漏,術後機率就更不用說了。
所以是EVAR的禁忌症。
超過90度,內漏就成了必然,所以是絕對禁忌症——你的手術必然會導致主動脈瘤破裂,不是絕對禁忌症是什麼?
畫面上,兩位學生說相聲的功夫,主刀醫生又送入一枚金屬裸支架,直奔瘤頸。
咦,這是幹什麼?
普通的支架是鏤空的,又叫裸支架,材質以金屬為主。
用於EVAR的支架又叫人工血管,是在裸支架外覆蓋了一層膜,模擬人體血管。
EVAR目的就是用人工血管取代動脈瘤那一段血管,會滲漏的裸支架當然沒用。
那放個裸支架是什麼意思?
關谷緊盯著畫面,疑惑取代了他的怒火,讓他暫時忘記了質疑。
但見小了一圈的金屬支架進入先前的支架腔內,前行到瘤頸位置。
原本90度扭曲的瘤頸立刻變直了許多,已經小於60度。
關谷心中一凜,仿佛抓住了什麼關鍵。
先前的支架要模擬人體血管,質地自然柔順。
按照林思涵的講解,其質地對人體非常友好,僅次於生物支架。
友好度上升了,剛性自然下降。
裸支架是金屬材質,又沒有覆膜,剛性很大。
思緒電轉,答案呼之欲出。
就在他思索的時刻,金屬裸支架穿出先前的支架,越過整個扭曲成角的血管段,總體延伸出去15厘米左右。
在它的支撐下,原本90度垂直的「兩段」血管變成了銳角,看起來已經非常接近一根直線。
「動脈瘤重構!」
關谷終於抓住了關鍵,激動地叫喊起來。
你不是垂直成角嗎?你不是不讓人工血管緊密貼合嗎?那我就讓你變樣!
雖然我不適應你的形狀,但我可以讓你的形狀變得跟我一樣!
無論流出多少,保證堵得嚴嚴實實,一點一滴都不會漏出去。
真是簡單而又天才的構思!
他早就想攻克這個絕對禁忌症,卻苦思無法。
誰知道一院這個「落後小醫院」,卻用這麼簡單、卻又這麼有效的方法解決了,讓他百感莫名。
「重塑瘤頸!」
幾乎跟關谷同時,另一位專家也叫出了聲。
這是之前任何教材和論文上都沒有的做法,沒有現成的名稱,所以兩人各自現取了個名字。
但含義是一模一樣的。
更多的專家沒有出聲,臉上的質疑和困惑卻統一換成了驚喜。
>90度瘤頸,這個EVAR的絕對禁區,已經向醫生開放了!
「太強了!太好了!」
關谷性情直爽,衝破禁區的強烈衝擊下,絲毫沒有壓抑自己的所想,直接叫出了聲。
他手裡還抓著話筒,聲音清晰地傳到葉良辰耳中。
他本來鴕鳥一樣地發著呆,看王磊的手術又看不大懂,聽專家們的質疑又聽得心煩,忽然聽到關谷的叫聲,精神不由大振。
原來這叫「動脈瘤重構」?
我懂了!
很強很好?
那當然,這可是王磊的手術!
你看,何須解釋,只要王老師一刀在手,這些反對者遲早會被折服的。
嗯,那麼這個「動脈瘤重構」是啥意思?
這些專家又為什麼這麼激動?
腦海中智慧的小火花閃啊閃,有個想法往外跳,但是限於水平不足,一時抓不住。
他智商沒問題,但之前從來沒接觸過這種疾病,也從來沒研究過EVAR——剛就業的住院狗而已,普通的心內科常見病都沒掌握充分,距離這種難度較大的介入還遠得很。
所以他不知道這個患者的情況叫「複雜近端瘤頸」,更不知道其主要矛盾所在——連瘤頸角度是不是正常都不知道,怎麼可能知道為什麼是禁忌,又怎麼可能懂「動脈瘤重構」。
不過這不礙事,一點都不影響我的講解。
葉良辰臉上露出淡然的微笑,哪怕隔著口罩,都能看出他的智珠在握、胸有成竹。
關谷看著他的神色,心中敬意油然而生。
是我淺薄了!
難怪他不提醒主刀,原來這位解說的葉醫生,早就知道EVAR的所謂禁區已經開放。
他應該也掌握「動脈瘤重構術」了吧?
難怪請他解說!
跟那位主刀一樣,葉醫生,也很年輕啊。
Z國江南市第一醫院,真是臥虎藏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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