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台上一分鐘，台下十年功

  陳宏盛認識周岩青，那時候就愛了。

  那是在前年，湘雅醫院的博士入學考試中，周岩青的成績一騎絕塵，遙遙領先！

  可因為外省高校的『人事關係』混亂被曝光，湘省也開始自查，不小心還查到了周岩青的博士入學被人『強行』打了招呼。

  因此，在周岩青這一屆通過了『專項考核』的博士，全部參加了重考。

  周岩青是手外科的博士，因此中南大學還組織了他陳宏盛也擔任了考官團隊，那一次，陳宏盛對周岩青就愛了！

  周岩青純粹是無辜被牽連了，那位給周岩青打招呼的人，也純粹就是無事找事，就周岩青這能力還需要你特意打招呼？

  你這不就是給周岩青招黑麼？

  最後，周岩青成功入學湘雅醫院！

  陳宏盛本以為，周岩青的天賦固然不錯，可要真正地在湘省行走，也要個四五年左右。

  今年的五月份，陳鼎去參加手外科的全國比賽時，曾經給他提過一嘴，好像周岩青比較優秀。

  可在陳宏盛的眼裡，陳鼎所謂的優秀，不過就是陳鼎理解的優秀，距離真正地達到一流水平，還有一段距離。

  他心裡早就有數！

  萬萬沒想到，陳宏盛以為自己是高看了周岩青，沒想到卻還是低估了周岩青的成長速度。

  這才多久？

  周岩青又不是自己醫院的，更不是自己組裡的人，陳宏盛有毛病才天天關注周岩青到底成長到了哪一步。

  科室里的發展，新人的培訓，他的學術發展和專業發展，陳宏盛哪一個不需要去經營？

  周岩青當著他的面還說，科室里現在很少做皮瓣移植了，你這不是寒磣人麼？

  你們湘雅醫院，就能這麼吹牛逼啊？

  ……

  第一台手術，有條不紊地結束！

  陳宏盛只是一個單純的工具人。

  手術進入到周轉期。

  病人由航天醫院的本院職工送回，術後醫囑也遵從這邊醫生的意見，下一台手術進入到準備麻醉的階段。

  考核被迫暫停……

  周岩青的實力雖然不錯，畢竟還沒有代表湘雅醫院參加過多少學術會議，其實周岩青的人脈和認識人的數量，相當有限！

  手術室里，空調的溫度調節到了二十度，偏冷。

  穿上無菌手術衣時，這個溫度其實剛好合適，但此刻，周岩青一邊聽著麻醉儀滴滴噠噠的聲音，一邊覺得汗毛都有點矗立。

  這是自己在打冷顫發熱。周岩青在打量著身前和身側的幾位教授大佬……

  但不敢說話。

  畢竟現在他是『考生』，特殊的手術授權考核也是一場非常關鍵的考試。

  「別看了，手術授權，是准入性質的考核，不是競爭性考核。」

  「你今年多大？」陳宏盛輕聲問，仿佛是在與朋友聊天。

  「虛歲二十九。」周岩青回。

  他上學蠻晚，十八歲大一，二十三歲本科畢業，二十六歲碩士畢業，今年博士二年級。

  八月二十日，周岩青的生日是在魔都過的，那時候陳瑜陪著他。

  「平時也不喜歡說話嗎？」陳宏盛覺得周岩青有點拘謹。

  周岩青搖了搖頭：「授權考核，有點緊張，陳老師。」

  「這位是二醫院的何元貞教授，這位是我們醫院的曹孟凱教授，省人醫的杜華教授，腫瘤醫院的王勤教授，都是我們手外科的前?」

  「勉強從年紀上，還算是你的前輩吧？」

  「你這技術，怎麼練的？」陳宏盛問著，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

  都快摳禿嚕皮了，也沒想明白。

  周岩青本能地想要回是在屠宰場裡練的，這是一個事實。

  不過這種事實，未必就是要如實說出來。

  「慢慢練的，跟著老師到處做手術，以前經常去練功房，後面就是靠動物模型。」周岩青回道。

  其餘幾人都點了點頭。

  何元貞道：「小周你所謂的慢慢練，可不是慢啊。」

  「這才多大年紀，就開始接觸動物模型了。看來樊雲松的話真的有可信度。」

  陳宏盛看向了何元貞：「何教授此言何意？」

  「他們醫院在搞功能重建術。」何元貞淡淡地道。

  省人醫的杜華和腫瘤醫院的王勤瞪大了眼睛，陳宏盛和曹孟凱二人的雙腳腳趾頭在用力地摳抓著綠色膠質拖鞋，有輕微的汗漬。

  「應該是搞出來了，但不知道這一次，譚教授並沒有聲張，也沒有發什麼公眾號之類的。」

  「這有點不像是譚教授的性子，也有可能是在憋大招。」何元貞說。

  何元貞，年紀不小了，比譚中玉的年紀都大，所以他點評譚中玉幾句，就算是罵幾句，譚中玉也不會還口。

  其他人則不敢這麼說，只是愕然地看向了周岩青。

  從何元貞的言外之意，似乎這種手術，周岩青也能做。

  四雙眼睛，八個瞳孔，猶如是放射燈一樣，周岩青往哪個方向轉，都要與他人對視，索性就隨機選了一個腫瘤醫院王勤教授。

  「你也在做啊？」陳宏盛問！

  周岩青猛猛搖頭，「沒有，我都是助手，都是我老師在做。」

  周岩青的聲音洪厚，眼神單純，與王勤對視的時候，沒有任何閃躲的情況。

  這一點，他現在必須要咬死！

  陳宏盛看著周岩青如此「單純」地堅持，也沒為難這個小傢伙，周岩青目前的職級還不支持他主刀功能重建術。

  「老人都說，台上一分鐘，台下十年功。」

  「這句話本來沒錯，但是套在你身上，我覺得老人家都是在騙我，你明明就沒有十年的功力。」陳宏盛忽然幽幽地感慨道。

  周岩青不敢搭話。

  場面一時間就有些尷尬了。

  第二台手術是肌腱縫合術，這是一台急診，損傷的肌腱新鮮無比，是譚中玉在第一台手術前，剛聯繫轉運過來的。

  是一位割腕自殺的少女，最後沒下得去手，割了手背，在急診科草草清創後，發現有肌腱損傷，送了轉診。

  雖然涉及到了三條肌腱損傷，可這於現在的周岩青而言，完全就是送分的手術。

  三下五除二，三條肌腱損傷，還沒有做二十多分鐘，周岩青連皮膚都縫合好了。

  再次下台，進入到了手術的周轉期。

  幾個人又把周岩青圍了起來，這一次，扎紮實實地看清楚了周岩青的實力後。

  陳宏盛又問：「你還沒有上住院總吧？哪裡積累來的手術量？」

  「我師父帶著我做的會診手術，跑了很多很多地方。」周岩青這回是與二醫院的何元貞教授對視，回道。

  「很多很多，能有多少？有我跑的地方多麼？」陳宏盛問。

  「那沒有！」周岩青果斷搖頭。

  聽到陳宏盛這麼問，何元貞都看不下去了：「陳宏盛，你這不是倚老賣老，欺負年輕人麼？」

  「你心裡都有了答案，非得別人說出來打你的臉啊？」

  「你的資質不如他！」

  「遠遠不如。」

  何元貞是真的看不下去陳宏盛這個抖M了，仿佛身上有一根賤骨頭，非要往這個話題上引。

  也就是譚中玉不在，譚中玉要是在這裡，你早就被噴得狗血淋頭了。

  你愛聽嘛，我來說。

  欺負年輕人算個什麼事兒？

  陳宏盛雖然是三醫院的行政主任，其實在何元貞這位老大哥面前就是弟弟。

  因為陳宏盛就是二醫院的手外科出身，之前是何元貞的師弟。

  「何教授，當著後輩的面，你好歹給我這個師弟點面子嘛。」

  「我這不是愛麼？」陳宏盛道。

  「找工作有沒有什麼想法？比如說換個工作環境之類的。」

  陳宏盛格外不要臉地道。

  「換個工作環境很好的，沒有太多的羈絆，也沒有那麼多的束縛！」

  「成年人嘛，總要學著走出舒適區。」

  聽到這些話，何元貞等人都當即翻了翻白眼，壓根不理會陳宏盛的作死！

  如果說，周岩青今天答應了，明天譚中玉不堵去你湘雅三醫院手外科的門口罵你陳宏盛的娘，和你硬碰硬的干戰，我何元貞的名字倒著寫。

  以後我叫貞元何，我去改戶口本我都干！

  「現在距離畢業還早，我還沒有和師父商定這件事。」伸手不打笑臉人。

  陳宏盛的邀請是好意，周岩青也沒有必要言辭過激。

  陳宏盛也就不多說話了，而是改了口：「有空多來我們醫院交流，做不了同事也可以做朋友。」

  「我們三醫院毗鄰基礎醫學院，很多資源都具有天然的地利優勢，比如說基礎醫學院的動物試驗中心，就比湘雅醫院的動物試驗中心要好。」

  「嗯嗯嗯，好好好。」周岩青此刻自己都覺得自己是個工具人。

  ……

  然後就到了肌腱轉位術。

  所有人都以為，這是一個大活，終於是可以多看一點周岩青的東西了。

  但沒想到的是，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靜待周岩青這個年輕人到底該如何表演的時候。

  三十分鐘不到，周岩青又操作完了。

  陳宏盛壓根都還沒看過癮，就沒了。

  仿佛褲子都脫了，「萬艾可」進了胃裡面，人跑了。

  手掌心都得禿嚕皮。

  周岩青細緻地檢查了兩遍之後，看了陳宏盛一眼，只看到陳宏盛的眼珠子有點外凸，便自行決定關閉傷口。

  三十五分鐘，手術結束。

  手術室上的華國時間，才到了十一點二十三，連午飯的時間都還沒到。

  貼無菌輔料，幫忙過床，下台！

  周岩青就直接給譚中玉打了電話。

  「師父，手術做完了，我該帶這裡的老師去哪裡吃飯？還是我們要迴避？」周岩青細聲問。

  「這時候就不要迴避了，該請客還是要請客的？」

  「怎麼這麼快就做完了？」

  「等一下啊，我馬上上來！~」譚中玉笑呵呵地道，聲音溫潤如玉，格外撓耳。

  何元貞等人將最後一份評分的表格打上了分數後，就簽下了自己的名字，而後如釋重負地舒了一口氣。

  「終於結束了！」

  「周岩青，看你的手術，有一種說不清楚的難受？」

  「你平時手術，都非得這麼快麼？」何元貞也開始宣洩自己的情緒。

  沒看過癮啊。

  這種高質量的手術，就該慢一點，讓他們好好地看一看。

  「是啊，周醫生，我們今天以為三台手術，怎麼也要五個多小時，這才三個多小時，就全部結束了。」腫瘤醫院的王勤教授一邊熟練地打開著自己的微信，一邊上前來要掃碼。

  周岩青看到這一幕，主動地先打開了自己的二維碼：「王教授，我掃您吧？」

  「曹教授，杜教授，能加下你們的聯繫方式麼？以後方便請教。」

  曹孟凱和杜華一般不加年輕人的聯繫方式，免得被白嫖，可周岩青的聯繫方式必須得加。

  「譚教授的秘密武器，當然得加啊？」

  「周醫生，實在是沒有想到，譚主任竟然將你雪藏了這麼久！」曹孟凱教授半離間地開玩笑。

  「曹教授，我今年才博士二年級，之前一直都在認真學習，哪裡有雪藏的說法？」

  「學技術階段，最好是心無旁騖的。」周岩青笑著回道。

  而後又熟練地打開了自己的掃碼程序，掃碼後，小心翼翼地複製了自己的備註，湘雅醫院周岩青，並給曹孟凱教授也打上了詳細的備註。

  「嚯，你們這裡熱鬧啊？」

  「聊什麼呢？」譚中玉與航天醫院的手外科主任從外走了進來！

  何元貞直接拱火道：「曹教授說，譚教授你雪藏周岩青，說要讓他去三醫院，他會給周岩青機會。」

  什麼叫冤枉，什麼叫添油加醋，這就是了！

  譚中玉的步子一頓，眼神瞬間如鷹隼一般地透射而來。

  曹孟凱看了一眼，身子就輕輕一顫。

  「譚主任，何教授這才是在拱火，前面那句話我說了，但後面這句話我沒講。」

  「秘密武器和雪藏，是差不多的意思，我就開個玩笑。」曹孟凱趕緊解釋。

  譚中玉可不是什麼善茬。

  譚中玉繼續恢復笑容：「謝謝曹教授和何教授的美意，我家的笨孩子，自己帶著就行了，不勞煩兩位大教授了！」

  「這一次辛苦諸位了，略被薄酒小菜，希望各位教授不要嫌棄。」

  「岩青，趕緊道謝，這些都是你的貴人啊，二醫院的……」譚中玉給周岩青打樣兒。

  周岩青看到了師父與這些教授的相處模式，以及各自的表情與微動作，想起了一句話。

  這才是台上一分鐘，台下十年功。

  這些教授之間認識熟悉了遠不止十年，所以對各自的脾氣都清楚得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