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府君大人很驚喜

  程靈跟著王邕和一眾從人走上了廊橋。記住本站域名

  卻見這廊橋是浮空建在一片內湖之上,連通的是內湖中心的一座假山。

  假山上方又有涼亭敞廳,更有一道溪流從山頂潺潺流下。

  也不知是有泉眼在山頂,還是另有什麼特殊法子,總之溪流源源不斷,繞山而走,最後又嘩嘩地落入了下方的湖水中。

  湖的另一邊有絲竹之聲隱約傳來, 似乎琴聲叮咚,還有蕭鳴伴奏。

  夜風吹來,湖邊燈火如星,湖中水光靈秀,再加上樂聲朦朧,夜色也朦朧, 這情境,這意蘊, 頓時就被無限拔高了。

  世家的風雅於此刻顯露無疑,相比起程靈此前見過的,康平的粗暴享樂,臨海王的殘忍直接,王邕這派頭,那才是真的低調奢華有韻味。

  王邕沒有直接對程靈提之前假山上風水缸滑落的事,只是當著眾人的面吩咐身邊隨從道:「去查一查那邊假山的布置。」

  然後邀請程靈在敞廳入座。

  座席都是單人獨桌的,因山就勢,錯落擺放。看起來很隨意,但程靈知道,越是隨意的東西其實就越是經過精心設計,否則達不到這樣既顯野趣又顯風雅的效果。

  就如同此刻那些看起來坐姿隨意的人,他們意態自然,但程靈也知道, 不少人其實都在或有意、或無意地考量注視著她。

  他們看她被王邕邀請著坐在離主位最近的位置,看她態度自然地跪坐在席氈上,看她被王邕敬酒……

  程靈雙手捧起酒杯, 舉至身前, 從容回應,不卑不亢。

  王六郎等人已經從外層的眺望樓下來了,這時就藏在湖東側的一座閣樓上,他們還沒放棄對程靈的窺看。

  一名少年撇嘴道:「府君敬酒,這傢伙居然沒有誠惶誠恐。可見出身鄉野,果然不知禮數。」

  誰知沒人附和他,反而是王六郎道:「錢二,那人要是誠惶誠恐,恭敬拘謹,你只怕又要笑他小家子氣,說他諂媚了吧?」

  話落,就有幾名少年忽然跟著笑出了聲。

  可不就是這個理?

  席間,程靈的表現確實令許多人詫異。

  本來像她這樣出身鄉野的民間高手,各大士族也都是常年招攬的。

  可是,但凡是出身稍差的人,不管平常武藝本領怎樣高強,到了這種正兒八經聚會的場合,卻總會或多或少地顯露出各種毛病來。

  禮儀有差,言行拘謹那種都還算好的,有的甚至是有怪癖, 十分令人難以忍受。

  王六郎那邊, 有個少年嘖了聲,忽然說:「以前那個香湯的笑話,你們聽過吧?」

  這個自然都聽過,有少年笑道:「是關大哥招攬北刀門的一個用刀高手,請他入席,結果人家把沐手的香湯,當做茶水給喝了。沐風,你說的是這個吧?」

  叫沐風的少年嘿一聲說道:「那還有一個,你們一定少有聽說。是前不久才在我眼皮子底下發生的,我爹也招攬門客,說是從東海那邊來的。我爹叫侍女奉上清酒……」

  他頓了一下,環顧左右,十分有趣味地道:「你們猜怎麼地?嘿,那人只喝過濁酒,以為清酒是水,當場就一口氣灌下,結果只飲了一杯,就醉倒了,哈哈哈!」

  這時代釀酒技術有限,能夠釀造清澈,不留渾濁的酒非常珍貴。

  所以,一般能夠喝到清酒的人,不是貴族就是豪富,還有許多人,一輩子別說是喝上清酒了,就是聽都不曾聽過,原來有美酒可以是清澈無暇的。

  濁酒度數低,清酒度數高,喝慣濁酒的人突然喝上清酒,一杯倒那是完全不奇怪的。

  程靈也會一杯倒嗎?

  程靈……可能會,可能不會,她自己也不知道。

  她現在這具身體,這輩子就還沒碰過酒,所以程靈為防醉酒失態,就用了個作弊的法子。她做出飲酒的姿勢,實際上卻只是微微沾杯,那酒早就借著她手指的遮擋,被她送進物資空間了。

  連「飲了」三杯之後,程靈依舊面不改色。

  席間眾人看她的眼神都不由得變了,王邕似乎微微有了酒意,就十分親切地與她說起了家常。

  「你讀過書?是誰教你的?」

  程靈道:「家父在世時受到縣學一位師長青睞,帶他讀書參加科舉。家父中過童生,後來外出時不幸遇難,倒是曾經讀過的書本被他留在家中。」

  她之前就大致交代過自己的背景,說是家中有寡母和兩個姐姐。

  現在程靈說到父親程銘曾經讀過書,眾人對她的態度頓時又有了微妙的變化。

  程靈說:「家父留了書,家母識些字。晚輩幼時便是拿著這些書本,跟家母學的認字。後來認的字多了,才又自己學著看書,學著理解。」

  頓時有一名官員肅然道:「原來是耕讀傳家,令堂更乃是有德之婦人也!」

  王邕感興趣道:「那你都讀了什麼書?有些什麼理解?」

  程靈便道:「淺淺讀過《大學》、《中庸》……理解說不上,主要還是囫圇吞棗,以記憶背誦為上。」

  這個就純屬胡謅了,原身確實認得些字,但學得非常之淺,大概也就是能認得幾本淺顯醫書的程度。

  會背《大學》和《中庸》的是程靈自己,程靈藉機夾帶私貨,為往後能夠讀到更多的,這個世界的書而打下基礎。

  非常有意思的是,這個世界也正好有著與程靈上輩子幾乎相同的四書五經。

  漢以前,歷史文化的繼承與傳播,這兩個世界都顯得十分相似,主要的分裂與分歧在漢代以後。

  王邕喜歡讀書人,當即順嘴考校:「自誠明,謂之性。自明誠,謂之教。其後為何?」

  這就是最簡單的接下文,程靈立刻道:「誠則明矣,明則誠矣!」

  接上了,王邕歡喜,立即又問:「那依你理解,此言何解?」

  程靈道:「人生在世,無所謂其它,但要是能做到時時捫心自問,以赤誠為先,則萬事萬物,是非決斷,自然能有明察。」

  說著,她感慨了一句:「赤誠之人,才是大智之人。」言罷,程靈對王邕拱了拱手。

  這不是直白的解釋,反而是更深一層的引申與感悟。

  王邕頓時更驚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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