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妹妹著急。陳北忙問:「什麼鑰匙。」
嫣兒道:「是國際飯店的客房鑰匙。行李都在房間裡。丟了那樂子就大了。」
陳北道:「可能剛才躲避的時候掉了。大家分頭找找。」
眾人四下找了一圈。哪有鑰匙的蹤跡。陳北索性道:「算了。大不了賠點錢罷了。趕緊回去拿行李。放著家裡房子不住。住什麼國際飯店。」
嫣兒道:「不是還有兩個同學一起麼。所以要住市中心的飯店。算了算了。先回飯店拿行李。」
國際飯店距離外灘不遠。步行就能到。蔣緯國還在執行軍務就沒跟著一起過去。和她們握手話別。
一行人來到國際飯店。到底是遠東金融中心的高級飯店。雖然經歷戰火。依然保持著奢華的裝修風格。門童皮鞋鋥亮。殷勤無比。大堂內富麗堂皇。水晶吊燈華貴無比。大家上了電梯。來到十七層。請樓層服務生打開房門。裡面亂糟糟一團似乎遭遇了龍捲風。
「我給爸爸媽媽還有阿姨們帶的禮物都不見了。」嫣兒哭喪起臉。
陳北質問服務生:「剛才有什麼人來過。」
服務生直搖頭:「不知道。」
陳北單手將他提起。喝道:「你不是不知道。是不敢說吧。」
忽然伊莉莎白驚呼道:「不好。瑪麗可能出事了。」趕緊敲隔壁房門。沒有動靜。一推門竟然開了。屋裡椅子倒地。床單拖在地上。分明是打鬥過的痕跡。
「他們把瑪麗抓走了。」伊莉莎白顫抖著說道。
嫣兒也醒悟過來:「一定是公園裡那幫歹徒乾的。他們撿走了我的鑰匙捷足先登。」
陳北咬牙切齒。拔出左輪槍頂住服務生的腦袋:「你他媽說不說。」
服務生屁滾尿流。說了實話:「剛才確實來了一幫人。但我沒敢出來。什麼都沒看見。」
陳北還要逼問。劉驍勇按住他的手搖搖頭:「沒用的。趕緊救人要緊。」
「對。救人要緊。報警。」陳北將服務生放下。走進客房打電話到前台。說這裡失竊並且有一人被歹徒綁架。讓飯店趕緊叫警察來。
放下電話。陳北道:「你們那個朋友叫什麼名字來著。」
「瑪麗.瑪格麗特.杜魯門。」嫣兒道。
「這個姓很有意思。不會和美國總統有什麼親戚吧。」陳北還有心思開玩笑。
嫣兒和伊莉莎白對視一眼。表情都很古怪。
「哥哥。瑪麗就是哈里杜魯門總統的女兒……」
……
大上海的警察效率就是高。不到十分鐘。外灘警察署的一個探長就帶了三個巡警來到現場。探長見報案的事主身份顯赫。有軍官有洋人。不敢怠慢。迅速安排下去。並且拍著胸脯保證:「在上海灘丟了東西。分分鐘給你找回來。」
陳北道:「東西不要緊。重要的是我們的朋友被人綁架了。我知道是誰做的。你們警察只需要去救人即可。」
探長道:「哦。是誰幹的。」
「是揚子公司的孔令俊。」
探長表情就變得有些奇怪。嘴角抽了兩下:「這個樣子啊。好吧。我回去立刻著手調查。你們等通知吧。」
陳北大怒:「你怎麼當警察的。知道誰是罪犯還不去抓。你不抓是吧。好。告訴我地址。我自己去。」
探長不敢惹事上身。低聲道:「這位長官。借一步說話。」將陳北喊道一旁。悄悄把揚子公司的地址告訴了他。又道:「你也知道。那是孔祥熙家的產業。我們做警察的沒辦法管。」
陳北當機立斷。道:「劉驍勇送嫣兒她們回家。我去揚子公司找人。」
劉驍勇道:「我和你一起去。」
陳北傲然道:「論打仗我不行。論打架你不行。我一個人足矣。」
劉驍勇也不矯情。解下白朗寧配槍連同子彈轉帶都遞給陳北。自己帶著嫣兒和伊莉莎白出國際飯店。叫一輛計程車直奔霞飛路陳公館而去。
陳北回去開了自己的汽車。徑直開到揚子公司位於三馬路的辦事處門口。停好汽車。從後備箱裡拿出一支老款芝加哥打字機來。裝上一個一百發的彈鼓。點了支煙叼在嘴上。昂然進了大門。守門人見他這副凶神惡煞的樣子。哪裡敢攔。
大玻璃門內。揚子公司職員們正在忙碌。計算外匯牌價。棉紗價格。買進賣出。電話響個不停。誰也沒有注意到站在門口的陳北。
陳北單手舉起衝鋒鎗朝天花板掃射起來。半梭子下去。尖叫聲一片。職員們灰頭土臉。抱頭髮抖。
「哪位受累。打個電話給孔二小姐。告訴她。十分鐘之內不交人。我就血洗揚子公司。」陳北中氣十足的大吼道。
立刻有人打電話給總經理孔令侃。也有人悄悄報警。陳北才不在乎。任由他們去。
不一會兒悽厲的警報聲就響了起來。一輛奇形怪狀的裝甲車疾馳而來。陳北知道這是上海市警察局機動大隊的「飛行堡壘」。是一種用卡車外罩鋼板而成的簡易裝甲車。專門用來對付所謂的暴徒。鎮壓學生遊行時候這東西出場次數最多。
機動大隊的警察都是精銳。身穿黑色警服。頭戴鋼盔腳蹬皮靴。美式打扮。腰裡別的不是M1911就是白朗寧FN35。一個個洋派的很。不過陳北才不把他們放在眼裡。人家手裡有大把的人質。
與此同時。劉驍勇已經將嫣兒和伊莉莎白安全送到了陳公館。母女多年未見自然是抱頭痛哭。不過久別重逢的喜悅也不能耽誤了正經事。嫣兒趕緊把瑪麗被綁架一事告訴了母親。
姚依蕾柳眉蹙起。道:「茲事體大。要趕緊通知高層。不然瑪麗危險。你哥哥也危險。上海畢竟不是江東。咱說了不算。」
嫣兒大驚:「媽咪。怎麼辦。」
姚依蕾鎮定自若:「把電話拿來。我打幾個電話。」
她先打電話給李耀廷。用最簡短的語言告訴他發生的事情。然後打長途電話到江東找陳子錕。可不巧的是陳子錕下部隊視察了。找不著人。
「接南京美國大使館。直接找司徒雷登。」姚依蕾斬釘截鐵。
她們沒有注意到。劉驍勇拿了一把槍悄悄出門了。
李公館。李耀廷接到電話後立刻行動起來。他先打電話給杜月笙。沒有任何客套。開門見山道:「杜先生。我侄女在你的國際飯店出事了。一個來自美國的女同學被人綁了。東西也丟了。出事這丫頭在美國很有背景。出事誰也擔不起責任。」
杜月笙是國際飯店的董事之一。這地方歸他罩。自己地盤上出事。難辭其咎。但他表面上依然非常鎮定:「李兄儂放寬心。哪個也不敢在阿拉地頭亂來。閒話一句的事體。十分鐘解決。」
他立刻打電話到國際飯店總經理辦公室詢問情況。像國際飯店這種魚龍混雜的場所。少不了高人坐鎮。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飯店方面早就一清二楚了。總經理告訴杜月笙。是孔二小姐和陳子錕家的公子小姐先在外灘公園駁火。然後一幫人闖到飯店翻了行李。還綁走一個洋妞。
「杜先生。這事兒咱們管不得。孔二小姐脾氣上來。天王老子都管不住她的。就讓陳家人和她斗便是。」總經理這麼一說。杜月笙也覺得有理。雖然他和李耀廷、陳子錕的關係不錯。但也犯不上為了這個得罪孔祥熙。
再說揚子公司門口。大隊警察嚴陣以待。一個高級警官拿著鐵皮喇叭筒喊道:「裡面的人聽著。趕快放下武器投降。不然我們就要採取行動了。」
陳北答道:「我是來要人的。讓孔令俊把綁走的人交出來什麼事都沒有。不然大家臉上都難看。」
因為這裡是揚子公司。警察們投鼠忌器不敢發動進攻。只好向上請示。一級一級請示到了上海市長吳國楨那裡。
吳國楨正在主持一個經濟會議。商討平抑物價事宜。被秘書叫出來接電話。得知揚子公司的數十名職員被人持槍劫持。頓時大驚。
「打電話給孔大公子。」吳國楨不敢擅作主張。
此時揚子公司的當家人孔令侃正在南京自家別墅里曬太陽喝下午茶。閒雜人等的電話一概不接。不過吳國楨來電。大公子還是賞臉的。
「餵。吳市長你好。最近還好吧。」孔令侃穿著白色西褲白皮鞋。躺在藤椅上。眼前是碧綠的草坪。一隻洋狗正在搖頭擺尾。大少爺丟出飛盤。洋狗飛也似的竄出。一個鷂子翻身將飛盤叼住。
「五毛。GOOD。」大少爺誇讚一聲。洋狗叼著飛盤顛顛跑來。接受主人的愛撫。
孔大少爺臉上的表情慢慢在變化。忽然皺起眉頭道:「我不管什麼來歷的人呢。一定要嚴懲。我要他死。就這樣。掛了。」
自家的公司居然被人闖入。持槍橫掃。簡直就是在打孔家的耳光。孔令侃非常震怒。五毛沒有察覺主人情緒的變化。還湊過來讓他再丟飛盤。被孔大少爺一腳踢在肚子上。五毛嘴裡嗚嗚哀鳴著一瘸一拐的走了。到樹蔭下找個地方蹲著去。
吳國楨得到大公子的指示。心中有了計較。給現場指揮官下了命令。突擊解決。死活不論。
機動大隊是上海警察局戰鬥力最強的部隊。一水的美式裝備。飛行堡壘慢慢向前挪動。警察們端著卡賓槍弓著腰跟在後面。不過他們只是負責吸引注意的疑兵。另有一股警察悄悄從後門繞進去。他們的任務是擊斃罪犯。不留活口。
陳北還不知道情況的嚴峻。坐在楊子公司里翹著二郎腿抽菸。
忽然。窗戶玻璃開始劇烈的震動。一輛M3斯圖亞特輕型坦克出現在街口。
劉驍勇掀開艙蓋。大聲喝道:「不許開槍。」
機動警察們不由自主的舉起了手。因為坦克炮黑洞洞的炮口正對著他們。所謂的飛行堡壘外表唬人。其實是民用鋼板做外殼。根本不堪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