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上兄弟都知道。大鏡面是一把好槍。雖然比德國原廠貨差點意思。但腰裡別上一把。江湖地位也是扶搖直上。絕對是身份的象徵。實力的體現。
漢子一直想搞一把槍。最好是這種長苗盒子炮。配上火紅的綢子和一巴掌寬的銅頭板帶。往腰裡一別。走路都提氣。可是這種槍實在難找。正宗原廠貨只配備正規軍。粗製濫造的仿品也要三十關帝票。還有價無市。拿著銀子都沒處踅摸去。
如今。一把。不。是兩把嶄新的長苗大鏡面就在眼前。怎能不讓人眼熱心跳。漢子不自覺的又吞了口唾沫。往日靈光的腦筋此刻也僵化了。他倒是忘了。到底怎樣的強悍人士才會帶兩把盒子炮到處亂走。
漢子心一橫。伸手就去搶槍。陳子錕動作比他快多了。一腳踹在他心口窩。同時拽出兩把槍。嘡嘡兩槍。漢子就覺得耳朵一熱。手一摸。倆耳朵全掉了。
「剁了他。」漢子聲音嘶啞。帶了一絲哭腔。
打手們們一擁而上。刀斧並舉。
陳子錕原地不動。左手大鏡面朝天。一摟到底。二十發子彈連射出去。橘紅色的膛口焰在夜色中格外醒目。
打手們驚恐的四散開來。誰見過這麼厲害的盒子炮啊。趕得上機關槍了。
被打掉雙耳的漢子這才注意到。對方拿的長苗大鏡面有些不同。彈匣格外的長。他哪裡知道。這是西班牙阿斯特拉生產的二十發全自動型。國內進口了幾百隻而已。世面上根本見不到。
陳子錕蹲下來。用槍口戳戳漢子的腦門:「你叫什麼。」
漢子往後縮了一步。忽然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用手抓住槍管聲嘶力竭道:「有種你一槍崩了我。」
陳子錕道:「崩你是肯定的。你別急。老子槍下不殺無名之鬼。」
漢子道:「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龍陽幫龍二。 有種你就崩了我。不崩我你就是大姑娘養的。」
一聽龍陽幫三個字。老李瑟瑟發抖起來。小聲道:「陳老闆。退一步海闊天空。咱別和他們一般見識。」
陳子錕奇道:「龍陽幫是幹什麼的。這麼橫。」
老李剛想作答。忽聽一人朗聲道:「對。龍陽幫就是這麼橫。」
人群自覺的閃開一條道路。火把嗶嗶剝剝的燃燒著。映紅著一張張崇敬的面孔。一個瘦削的中年長衫客走了過來。長衫下擺撩起來扎在腰間。一根不倫不類的軍官腰帶上。斜插著一柄盒子炮。機頭大張。準星挫掉。敢這麼玩槍的絕非凡類。
龍二一骨碌爬起來。像是狗找到了主人:「龍爺。我的耳朵。」
龍爺一腳將踹翻:「沒用的東西。滾。」
接著上下打量陳子錕:「朋友。混哪路的。敢在我地頭上動傢伙。膽子可以啊。」聲音不大。不怒自威。
陳子錕道:「我姓陳。是龔縣長的朋友。從省城來的。想招幾個工人。不想冒犯了老大。還望海涵。」
龍爺道:「你提龔梓君也沒用。到了我龍陽幫的地面。就得守我的規矩。你傷了我的人。就得留下點什麼。還算公平吧。」
陳子錕冷笑道:「龍爺。那你想留下點什麼呢。」
龍爺道:「按規矩。留下一隻手指。」
陳子錕兩手大拇指一動。將快慢機調到連發位置。
龍爺又道:「或者。留下這兩把槍。我饒你們不死。」
陳子錕道:「敢繳我的槍的人。一般都沒好下場。你想清楚了麼。」
龍爺道:「敢和我龍陽幫作對的人。全都活不過三天。」
氣氛緊張起來。老李急得汗流浹背。龔縣長交代的客人萬一出了事。他可承擔不起。可龍陽幫也不是好惹的。想來想去。他悄悄往後退了幾步。消失在黑暗中。
陳子錕一點也不怕。即便沒有援兵。他也有把握把這群龍陽幫的雜碎全乾趴。更何況他現在身為省主席。走到哪裡都帶著衛隊。這幫小子肯定藏在暗處等自己的號令呢。
果然。劍拔弩張之際。援兵出現了。一群穿黑制服的巡警和穿灰軍裝的團丁吆喝著走過來。手電光四下亂照。帶隊的胖長官隔著老遠就笑起來:「龍爺。哪個不開眼的又惹您生氣了。」
龍爺淡淡一笑:「馬隊長。您老是越發的富態了。」
馬隊長哈哈大笑:「你又笑話我。哎。這幾個是。」
老李看到馬隊長出現。又冒了出來:「馬隊長。這幾位是龔縣長的客人。省城來的。」
馬隊長不敢輕視。忙道:「龍爺。看我面子。讓弟兄們收了傢伙吧。不然龔縣長怪罪下來。我擔待不起。」
龍爺摸不清陳子錕的底細。倒也不敢妄動。此時正好就坡下驢。直視陳子錕雙眼。一字一頓道:「朋友。到了北泰。是龍。給我盤起。是虎。是我趴下。」
隨即一擺手:「小的們。我給馬隊長面子。扯呼。」
陳子錕輕蔑的笑笑:「龍爺。你很牛逼啊。」
龍爺猛回頭。火把照耀下的面孔陰鷙無比:「我姓龍的一句話。北泰就得停工。你說我牛逼不牛逼。」
陳子錕笑容漸漸隱去。這句話刺到了他。
龍陽幫的人走了。馬隊長帶領部下護送陳子錕他們出了棚戶區。來到臨時縣政府所在地。向龔縣長交差。
「龔縣長。剛才差點出事。要不是馬隊長及時趕到。陳老闆少不得要吃虧。」老李嘴快。想替自己和馬隊長邀功請賞。
龔梓君一聽就變了面子。問怎麼回事。陳子錕笑而不答。老李繪聲繪色的描述起當時的場景。馬隊長得意洋洋的等著表揚。
「來人吶。」龔梓君大喊一聲。進來兩個衛士。
「把馬大三綁了。警服扒了。」龔縣長此言一出。馬隊長張口結舌。老李摸不著頭腦。陳子錕仍在淡淡的笑。
「陳主席。我沒管好手下。讓您受驚了。」龔梓君主動請罪道。
老李和馬隊長如夢初醒。心說怎麼老覺得這位陳老闆面善呢。原來就是關帝票上的真君啊。
兩人不自覺的就跪了下來。
陳子錕道:「起來。跪著幹什麼。」
馬大三痛心疾首:「陳主席。小的和龍公望不熟啊。從未收過他的好處。」
陳子錕道:「別害怕。我又不吃人。給我講講西區都有什麼貓膩。小龔。你去把蕭郎叫來。大家一起聽聽。長點見識。」
眾人齊聚一堂。聽巡警隊馬隊長講述西區的種種黑暗。
北泰縣。原本只是一片荒地。陳子錕種鴉片才慢慢有了一些人氣。後來修大橋。建鐵路。又聚居了一幫外地工人。再往後大修北泰城。從四面八方來的十幾萬人。有工人有難民。更不乏渾水摸魚的。來自龍陽縣的龍陽幫。就是其中一股較大的勢力。
龍陽是南泰的鄰縣。民風彪悍。姓龍的在當地是大姓。龍公望是龍老太爺最小的兒子。也是最叛逆的一個。因為庶出不受待見。索性一把火燒了家裡的房子。出外打家劫舍。聚攏了一批部眾。後來土匪不好幹了。便跑到北泰來吃這幫難民。
「西區幫會眾多。有紅槍會。鐮刀幫。三槍會。各自盤踞一塊地方。就靠盤剝這些難民為生。其中第二厲害的當數龍陽幫。上次和紅槍會火併。死了幾十口子呢。巡警到場。根本不敢管。」馬隊長談起這個。心有餘悸。
陳子錕道:「龍陽幫才是第二厲害的。那第一厲害的是哪個幫。」
馬隊長道:「第一厲害的。是共產黨。那才叫真厲害。龍公望就是因為和共產黨走得近。才敢放這個狠話。說什麼一句話就讓北泰停工。其實倒也不是胡咧咧。那些工人都怕他們。他們說不讓上工。那就沒人敢幹活。」
陳子錕說我知道了。你們下去吧。今天的事情不許到處亂說。
馬隊長和老李諾諾連聲。倒退著出去了。
屋裡只剩下北泰縣的當家人們。龔梓君沉痛道:「我管理不力。陳主席你撤換我吧。」
蕭郎道:「十幾萬人啊。泥沙俱下。魚龍混雜。又缺乏宗族傳統勢力的管教和地方鄉紳的約束。道德必然迅速淪喪。北泰建設投入巨額資金。就像一大塊肥美的肉。誰都想咬上一口。他們這些所謂幫派。只不過比食物鏈的最底層的難民略高一個檔次罷了。」
慕易辰道:「陳主席建設北泰。就是想讓老百姓過上幸福的日子。這幫人不事生產。反而剝削工人。實在可惡。得想個辦法打擊才是。」
龔梓君欲言又止。滿臉沉痛。
陳子錕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這種弱肉強食的事情是無法避免的。有羊。就有狼。梓君年紀輕。經驗少。縣裡力量不足。我不怪他。」
車秋凌急道:「那總不能坐視不理吧。那個叫楊樹根的男孩。真可憐啊。我們絕不能袖手旁觀。」
陳子錕道:「管。當然要管。雙喜。」
雙喜進來敬禮:「有。」
「傳我的命令。著第七步兵旅火速開往北泰待命。」
雙喜領命出去了。陳子錕腦海中浮現出龍爺囂張的嘴臉來。
「龍爺。這回我倒要看看。是你的龍陽幫牛逼。還是我的第七旅牛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