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我就是總工程師

  大年初一。陳子錕乘船離開南泰回省城。梁茂才也想一道回去。卻被勒令在家住滿半年再說。

  船過老虎灘的時候。水流依然湍急。時值春節。江面沒有船隻經過。陳子錕讓曾蛟派幾個精通水性的弟兄下去把礁石炸掉。

  一個水手綁上繩子下水觀察情況。一分鐘後上來了。凍得直哆嗦。灌了一大口燒酒後才緩過勁來。道:「不行。水流太急。手榴彈綁不上去。」

  曾蛟也道:「大帥。這是技術活兒。咱們做水匪的干不來啊。」

  陳子錕也知道有點強人所難。正要作罷。雙喜道:「江灣那地方不正在修鐵橋麼。找個技術工人來把礁石炸了便是。」

  於是輪船繼續前行。走了四十里水路便看到兩岸的鐵路工地和橋樑墩子。不過已經停工了。一個人影都瞅不見。

  淮江在這裡拐了一個彎。故稱江灣。水流平緩。兩岸地形地貌也適於修鐵路。淮江大橋的地址在選在這裡。江東軍曾在江北開荒兩萬畝種植罌粟。後來陳大帥禁菸。所有的煙苗都被鏟了。但開墾好的土地不能浪費。就都種上了麥子。

  江東施行農業新政後。鄭澤如被派到南泰主持工作。他考慮到農村宗族勢力過大。工作很難開展。便在這塊地方大展拳腳。因為這裡都是逃荒來的難民或者沒根沒梢的小戶人家。聽招呼。肯幹活。

  陳子錕站在船上。放眼望去。阡陌縱橫。樹木成林。一片片房舍橫平豎直。甚是喜人。便問副官。這裡叫什麼地方。

  雙喜道:「回大帥。這兒是南泰縣下面一個鄉。叫北泰鄉。有三個村子組成。人口一千二百人。」

  陳子錕饒有興趣:「下去走走。」

  一行人下了船。在北泰鄉溜達一圈。鄉民樸實。不認識眼前這位便服男子就是省主席。陳子錕倒也樂得如此。走馬觀花看了鄉公所、郵局、小學校、警察所。頻頻點頭道:「搞得不賴。不過北泰這個名字太大了點。和南泰分庭抗禮。這怎麼能行。」

  雙喜道:「回去後就安排人把鄉編制撤了。改成村子。」

  「NO,NO,NO,我不是這個意思。憑什麼北泰不能升級為縣城呢。」陳子錕道。

  「可是……這縣城也太寒磣點了。」雙喜撓著腦袋

  此事從長計議。眾人直奔工地而去。在堆積如山的枕木後面的工棚里。看到一個穿棉襖帶氈帽的小伙子。正和一個中年人吃飯呢。見到陳子錕等人進來。緊忙起立摘帽行禮:「陳主席好。」

  陳子錕眉毛一挑:「你認識我。」

  小伙子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江東票上見過您的半身像。不過您真人比鈔票上精神多了。」

  陳子錕笑了。看看飯桌。上面擺著辣椒醬、鹽豆子。一隻燒雞和一瓶燒酒四個饅頭。

  「你們是看工地的。」陳子錕隨口一問。

  「是的。技術人員和工人都回家過年了。我倆留守。在這兒湊合著過年。讓您見笑了。」小伙子不卑不亢。對答如流。那個中年人卻木訥的很。垂手低頭不敢直視陳子錕。

  陳子錕四下里看了看。發現一箱標著TNT字樣的烈性炸藥。便道:「工地上常用炸藥麼。」

  「是的。開山需要炸石頭。」小伙子答道。

  「那水裡的石頭能炸麼。」

  「可以。下套管。鑽孔。需要專業設備和人員。」

  「你行麼。」

  「行」

  陳子錕大為高興。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沒想到留守工人中就有一個會水下爆破的。事不宜遲。立刻行動起來。鐵橋工地有一艘專業施工船。正好開著一起過去。行至老虎灘下錨。小伙子從船艙里拿出一套稀奇古怪的衣服來。一個圓球狀的帶透明玻璃罩子的密封頭盔。後腦勺連著一根管子。黑色橡膠連體潛水外衣。非常厚實。

  「這是潛水服。待會我下去之後。你們在上面搖這個杆子傳輸空氣。我在下面就能呼吸了。」小伙子一一解釋道。

  船上還有柴油發電機。可以驅動電鑽工作。小伙子在眾人幫助下穿上潛水服。旋緊頭盔。在一幫浪裏白條的瞠目結舌中下了水。過了十五分鐘才搖動繩索。眾人將他拉了上來。小伙子摘掉潛水頭盔直喘粗氣。拿過紙筆寫寫畫畫。曾蛟和雙喜湊上去瞄了兩眼。一堆三角符號和洋字碼。根本看不懂。

  「剛才是測量。我再下水鑽孔下套管裝藥。咱們就可以起爆了。」小伙子休息了一會。再次下水作業。

  就這樣忙乎了兩個小時。終於安裝好了炸藥。施工船起錨駛離爆破點。一按電鈕。轟然巨響。江面上騰起高高的水柱。最影響航運安全的一塊礁石不復存在了。湍急的水流似乎也變得緩和起來。

  陳子錕非常高興。覺得這小子是個可造之才。留在工地上幹活可惜了。便問道:「小伙子。你叫什麼名字。在哪兒學的這一手。」

  小伙子靦腆的笑了:「我叫蕭郎。清華大學土木工程系畢業。」

  陳子錕大感意外。道:「不錯。回頭我會和你們總工程師美言幾句。提拔提拔你。」

  蕭郎又笑了:「陳主席。我就是淮江鐵路橋工程總工程師。」

  陳子錕記下了這個名字。

  ……

  解決了老虎灘的暗礁後。陳子錕回到了省城。南京方面傳來消息。下野不到半年的蔣介石重新出山了。而且提出讓他復職的正是此前極力逼迫他下野的汪兆銘。

  陳子錕接到通知。趕赴南京開會。他很是驚奇。雖然自己是老牌國民黨員。孫文的衛士。但都是虛名而已。黨內職務是沒有的。西山派。汪兆銘胡漢民什麼的都不帶自己玩。怎麼這回開會邀請自己了呢。

  二月初。在南京召開了國民黨二屆四中全會。蔣介石當選國民委員會軍事委員會主席。國民革命軍總司令。國民黨中執委常委。組織部長和中央政治會議主席。集黨政軍大權於一身。

  而陳子錕也收穫頗豐。從一屆普通黨員當選為國民黨中執委候補委員。

  蔣主席夫婦在南京東郊一棟風景優美的別墅招待了陳子錕。有此殊榮的僅他一位而已。

  「子錕。去年我下野之時。唯有你支持我。我是一直感激在心的。這次你當選中執委候補委員。不要有想法。凡事不能操之過急。畢竟你不經常參與黨的生活。下次開會。你就能轉正了。」蔣介石在家裡也是一身筆挺的軍裝。正襟危坐。隱隱有領袖風範。

  「子錕。喝茶還是咖啡。」宋美齡殷勤問道。嫁作人婦之後的宋三小姐豐腴了許多。舉手投足間也漸漸沉穩大方。向二姐慶齡看齊了。

  「咖啡吧。聽說夫人煮咖啡的本領是一絕。」陳子錕道。

  宋美齡掩嘴笑了:「哪裡哪裡。不過咱們留美的同學。總是有喝咖啡的習慣的。」說著起身去小廚房煮咖啡了。還伸頭問他:「加奶還是加糖。」

  「不用加。苦咖啡就好。」陳子錕看了看蔣介石面前的玻璃杯。裡面是透明的液體。

  「聽說中正兄曾去蘇聯考察。莫非學了他們的習慣。平時也要喝兩盅。」陳子錕打趣道。

  蔣介石舉起玻璃杯:「這是蒸餾水。我不抽菸不喝酒。也不喝茶和任何成癮的東西。只喝這個。」

  陳子錕肅然起敬:「中正兄的生活堪比苦行僧啊。」

  蔣介石得意的笑笑:「我輩革命軍人。時時刻刻都要加強對自己的要求。戒菸戒酒。也是對毅力的考驗。」

  陳子錕心道。不知道老兄戒嫖沒有。不過這話以前能說。現在卻說不得了。只好憋在心裡暗暗玩味。

  不大工夫。宋美齡端著咖啡來了。蔣介石侃侃而談。提到了對軍隊的改編問題。國民革命軍被重新劃分為四個集團軍。其中原馮玉祥的部隊改編為第二集團軍。閻錫山的山西軍改編為第三集團軍。桂系李宗仁部改為第四集團軍。曾經倒蔣的白崇禧擔任總參謀次長。

  「德鄰和健生曾經反對我。我不責怪他們。人總會犯錯誤滴。只要知錯能改。就要給他們機會。」蔣介石濃重的奉化口音聽起來是志得意滿。信心爆棚。

  「子錕。我計劃四月再度展開北伐。一舉收復華北。你可願為先鋒。」蔣介石話鋒一轉。提到了北伐。

  陳子錕自然明白當下形勢。馮玉祥和閻錫山的部隊在北方與張作霖鏖戰。所謂北洋正統。現在只剩下一個非主流的奉系在掌權。張作霖老小子倒識時務。沒好意思當大總統。弄了個陸海軍大元帥權當元首。總之北洋已經日薄西山。搖搖欲墜。如同一座根基腐朽的大廈。推一把就會倒塌。

  此時率軍北伐。無異於探囊取物。蔣介石這是想送功勞給自己呢。

  「蔣主席有令。我部赴湯蹈火。在所不辭。」陳子錕立刻表了決心。

  蔣介石呵呵笑了:「子錕。不用你出一兵一卒。只需你修書一封給漢卿。你倆的交情。美齡都告訴我了。你一封信。頂得上十萬雄兵。」

  陳子錕暗想。那我和美齡的交情又頂得上什麼呢。